短短一天之內，人生的際遇跌宕起伏，王恨悔心情很複雜，哈哈大笑著說道：「也好，那我就等著改行當獄警了，至少也還算安穩。那我就先謝謝你了。」警察按照工作種類主要分為刑警，交警，治安警，以及獄警法警等等。獄警法警屬於司法系統，相對來說於升遷最快，工作環境也最為穩定。所以王恨海對於改行當獄警也並不排斥。

「放心好了！回去收拾收拾，等著走馬上任吧。」楊小寶輕描淡寫，一口應允了。

這話當然不是吹牛，對於他來說要調動王恨海到海州市第四看守所當所長，那不過是一個電話的事情，甚至都用不著驚動韋莊，直接交待吳元慶辦妥也就是了。這個老狐狸對於官場運籌很有一套，人脈遍及全國，搞定這點小事是手到擒來。

把王恨海警官送出了看守所的大門，楊小寶轉個身就直接去了關押著高四海的牢房。作為一個身份特殊，受到楊小寶點名讓看守怕關照的犯人，高四海還是享有一些特殊待遇的。住的是單間，吃的雖然也不是小灶，但也是正兒八經的足量足色的飯菜。

剛跟親生兒子聚了一天，高四海整個人的精神狀態煥然一新，再也不是此前那種死樣活氣，生無可戀的樣子，甚至都有勁頭兒對著楊小寶翻白眼了：「你又來幹嘛？該給你的都給你了。」

「也沒什麼事，就跟你道個別。」看到這老頭子一副神氣篤定，自以為得計的暗爽表情，楊小寶暗暗好笑，把王恨海交上來的那幾份材料揚了揚，「確實，你該給我的都給了。不過不是你給的，是你兒子給的。」

高四海臉色大變，騰地就從床上跳了下來，目光炯炯瞪視著楊小寶，似乎並不敢完全相信。

「不信是吧？那我念給你聽。」楊小寶笑嘻嘻地念道：「你的第一筆財產，是放在瑞士帕夏銀行的一筆匿名存款，憑著一個紋章作為信物取款。鑰匙和紋章又放在帕夏銀行隔壁的薩特爾銀行的保險柜里，這個保險柜又不用鑰匙，只需要密碼。密碼是你的姓名拼寫加上你兒子的生日……好了，需要我再念第二條嗎？」

高四海頹然坐倒在床上，臉色慘白得可怕，跟神經病似的喃喃念叨不停。

「這麼可能？哪裡有人會連錢都不要？他怎麼會連錢都不要？這可是我一生的積蓄！我這二十年在海外那麼辛苦，什麼事都干，就是為了補償他，給他留下一大筆錢！不，不對，一定是你逼他交出來的!我告訴你，就算你拿到了這些材料，沒有我的幫助指點，你也沒有辦法得到那些財產。」

楊小寶哈哈大笑起來：「高四海，你自己也說了，你這二十年來掙下這麼多錢就是為了能夠在某一天找到你兒子后交給他作為補償。所以你手裡握著的這些財產，不管是動產還是不動產，肯定都是方便移交過戶的，不然你不是白折騰么？

那麼既然你有把握你兒子可以憑著這幾張紙里的東西接盤你的財產，那憑什麼我就做不到？你跟我交手過招這麼多次了，難道你還覺得我的能耐本事還不如一個普普通通的小警官嗎？你兒子想得通這一點，所以他很老實。你沒有想明白這一點，所以你不肯老實。」

「你說得都對！」高四海就跟被法官宣告了死刑一樣，臉色灰敗到了極點，「我就是想不通，為什麼他會連錢都不要！」

楊小寶冷笑了一聲，用同情的眼神看著他：「人跟人的差別，比人跟狗的差別還大。你這二十年的辛苦是為了留給他錢。他這二十年的努力恰恰是為了不花你的一毛錢。你可算現在知道，你的這後半生是過得有多滑稽了吧？」

這番話猶如五雷轟頂一般，重重砸在了高四海的心裡。他失神地呆愣了好一會兒，忽然捂著臉嗚咽嗚咽地抽泣起來。他被逮進來的時日也有好些天了，這還是他第一次精神崩潰。

然而楊小寶可不是過來搞「感化」的，對於思想工作他也沒什麼興趣，也不管他崩潰不崩潰，更不耐煩聽著一個老頭子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不個停，冷酷地說道：

「好了，我沒有閑功夫聽你懺悔。這次過來，是還有一件事交給你辦。我這個人就是這樣，我會把我的敵人所有的利用價值全都榨乾，一點兒不剩。但我有一點好處，那就是說話一定算話。我以前答應過留你一命，所以你不用擔心會上刑場挨槍子。另外，作為你為我辦好接下來這件事的回報，我會讓你在你的晚年能夠經常見到你兒子。」

高四海拿袖子擦掉了眼淚，抬頭望著楊小寶，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真的嗎？」

楊小寶冷冷說道：「就算我說是假的，那你就不配合了嗎，你有得選嗎？」

這句說得極狠極不留情面，高四海垂下了頭顱，連一個字的反駁都說不出來。自從兩人交手過招以來，不論是鬥力還是鬥智，不管是在行為上還精神上，他都是一敗再敗，輸得體無完膚，連最後的自尊都沒能剩下。到了如今這個地步，除了指望楊小寶的信守諾言可憐自己一下，他已經再沒有別的任何指望了。

七天後，楊小寶拿到了一份資產統計報告，那是委託專業的會計師事務所針對那份財產清單上的資產名錄做出的統計評估。粗略估算，海外存款加上股票債券之類的各種有價證券，大約有八十億之多。由高四海實際控制的大型商場超市以及寫字樓等不動產，按照市值計算大概數目則是不少於一百億。

這可是好大一筆錢了。楊小寶粗算出了「一百八十億」這個數字，驚得差點兒連手裡的茶杯都拿不穩了，心裡也是暗暗稱奇：高四海在江湖上的名頭兒是「亞洲賭王」，暗地裡卻掌控著一個極其龐大的商業帝國。

很顯然，如果不是此人的發家史並不那麼光彩，沒有辦法擺在陽光之下，那麼以純粹的身家計算，他高四海在南洋富豪榜上排上一個不錯的位次是完全沒問題的。

這是一個極好的消息，楊小寶在心裡估摸了一下，拿上高四海的全部家產去東瀛完成「買東西」的任務應該是勉強夠了。

然而這整個商業帝國要想全部接盤妥當，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很需要時間來消化。但楊小寶並不著急，反正紅星公司讓齊建林下達的「賺錢買東西」的奇葩任務並沒有給出具體期限。目前的任務進度已經是最快了——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比起「搶光」一個富豪的全部身家來得更快。

楊小寶肚子里盤算著正經事，手裡的那份財產統計報告還沒捂熱。忽然外面院子起了一陣喧鬧，又是警笛聲響，又是汽車的呼嘯，動靜很不小。

楊小寶起身往窗外了一眼，整個人一下子懵逼了，院子內外一下子來了整整一個車隊，足足幾十輛車，前頭是警車摩托，最後面甚至還跟著一輛裝甲步兵車押陣。看這個樣子，應該是把整個五仙村都給封住了。

能有這種派頭兒的，眼下在整個海州市或者整個華南不作第二人想，必然是韋老頭子大駕光臨了。楊小寶與韋莊見面談事的次數並不算少，但是對方主動過來找自己還是第一次，而且事先還一個招呼都不打，實在是有點蹊蹺。

不管是什麼人，像這樣不招呼一聲就衝過來，還搞這麼大陣仗擾民，那也就沒必要當他是客了。楊小寶索性拉上窗帘，重新坐回到椅子上，不緊不慢地端起了茶杯。

院子外面很快消停下來，估摸著應該是韋老頭子下車了。過了大約兩三分鐘，房間外面響起了敲門聲。

楊小寶頭也不抬，朝著門口淡淡說道：「老吳，進來吧。」

吳元慶推開房門，大踏步走了進來，臉上帶著一些驚奇：「你居然知道來的人是我？我還以為你會猜測是韋首長呢。」

「搞這麼大陣勢，我本來也猜測是老頭子親自光臨。」楊小寶沒好氣地翻出一個白眼，冷冷說道「可我特么的轉念一想，跟他之間要緊事早就了結了，他確實是欣賞我，但是並不喜歡我，沒來由跑過來跟我套什麼近乎？再說了，他哪裡是沒見識過排場的人？要擺譜跟我開玩笑，那也就是你這個老官僚老狐狸了。」

吳元慶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一邊笑得直得不起腰，一邊擺手跟著一起進屋的隨從警衛趕緊退下，「楊小寶，你說話總是這麼直白犀利！」

楊小寶卻沒有半點逗樂子的意義，把臉孔一沉：「排場擺完了？那就請吧。這種事情，你別跟我來第二次。我還要在這裡住，在這裡落腳，你要是三天兩頭過來擺個排場，動不動封個路，圍個村子，這邊兒的鄉親村民還怎麼過日子？」

「好，好，我向你保證不會有下一次。」吳元慶斂起了笑意，嚴肅說道：「說正經的，我這次過來，是代表韋首長的。擺出這個排場，那也是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