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要的是結果，而不是過程。能夠假手於人的事情，楊小寶才懶得自己動手。孤膽英雄看起來很帥，實際上很累很危險，犯不著去費這個勁兒。所以趁著王五下車去超市買東西的當口兒，楊小寶借了司機的手機直接聯繫上了趙良成。

電話接通的時候，趙良成指揮著一大票人馬正在大金橋下面的河面上撈人，連潛水

聽到楊小寶的聲音，趙良成驚喜差點沒哭出來，可總算是沒出事。早在一個小時前，他接到了楊小寶出事的消息——這是韋家傳達過來的。

那兩個菜鳥被楊小寶放了生后，腦子還算清楚，知道自己只是業餘混子，擔不起這麼大的事，立馬就聯繫上了韋小午，把這事彙報了——事實上，楊小寶之所以放走這兩人，用意也正在於此：讓這兩人把自己被人劫持的消息傳遞出去，也算是留一個後手。

韋小午一聽這個就嚇尿了，她原本就是那種小姑娘吃了虧要找回場子的心思，只是想找人教訓一下楊小寶，順便跟他討要回自己訛走的生活費，可沒想要他的性命。這事太大，她知道自己擔當不起，只得冒著自家老頭子雷霆震怒的風險，硬著頭皮給打電話韋莊緊急彙報了。

在韋莊的親自干預下，整個海州市的軍警力量立刻全體開動起來，來了一個全城大索。韋莊破例越級點了趙良成的名，指定由他指揮所有警力，負責整個搜救行動。

趙良成指揮著人馬乾了兩件事。首先是把能抓的人全抓了，所謂「能抓的人」，指的就是所有跟天道社沾點邊的人物，哪怕是社團最底層的打手馬仔，甚至是哪怕曾經在天道社的賭場賭過一回錢的客人，只要查得出身份，也一律先拘捕了再說——這個叫作「預防性拘留」。

其次是把能設卡的地方全都設卡，過一輛車查一輛車，過一個人查一個人，哪怕是一隻蚊子飛過卡口，也得掰開兩腿看看是公是母。

警方採取的這兩種措施實際上已經超出常規，是對付中央點名的特大案件才有的待遇，對楊小寶的搜救力度可以說是前所未有。然而卻並沒有什麼卵用，因為很快有一個確切的不幸消息，由負責專門察看交通監控的團隊報告到了趙良成那裡：楊小寶那輛被劫持的賓士車在大金橋墜河了。

收到這麼一個消息，趙良成嚇得臉都白了。這不光是因為他與楊小寶私誼交厚，受過他的不少恩惠好處，同樣也因為楊小寶的性命安危直接關係到他自己的身家性命與事業前途。

趙良成很清楚，自己對楊小寶人身安危是負有責任的。不管他自己認為自己有沒有責任，也不管實際情形怎樣，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韋家人肯定是這麼認為的，韋莊偏偏直接點名讓他趙良成負責領導整個搜救行動就是明證。

很明顯這既是託付也是考驗。要是他幹得出色，保得楊小寶平安歸來，飛黃騰達，青雲直上那都不是事。反過來要是楊小寶真的出了事，那他勢必要遭受韋家人的遷怒，怕是會連吃屎都沒人給挖茅坑。

趙良成屁滾尿流地帶著大隊人馬趕到大金橋打撈搜救。陣仗弄得很大，不光是水警船隻過來幫忙，連專業打撈的潛水員也調來了。楊小寶把電話打進趙良成手機的時候，他指揮著打撈船把賓士車吊出水呢。突然聽到楊小寶的聲音，把個老趙激動得眼淚汪汪的，說話都不利索了。

楊小寶不管他激動不激動，直接下了指示，讓趙良成兵分兩路。一路攔人，一路抓人。

攔人就是設卡，這個其實趙良成已經在做了，但是把兵力放錯了地方——在市區里查來查去並沒有什麼卵用，只要把大禹鎮這一片地方的所有出入道路設卡圍了就行，只要有可疑的人車一律先拘起來，其中肯定就有被高四海召來增援的天道社骨幹。另一路抓人就更簡單了：按照王五交待的地點，安排特警直撲高四海藏身的那棟鄉間別墅。

一切布置妥當，只等著起網。楊小寶在卡車的駕駛室里坐等了大約一個小時后，終於接到了趙良成的電話彙報。

「楊哥，收穫不小哇！」趙良成的聲音很興奮，「卡口上攔到了二十多個，突襲抓了十多個，其中有很大比例是天道社的骨幹……」

楊小寶打斷了他，直接詢問重點：「高老頭子呢？」

「沒……沒見。」趙良成也知道跑了高四海的嚴重性，一下子就蔫了下來，「對不起，楊哥。這老傢伙奸滑極了，我帶隊按你說的地方突襲過去，就沒看到他的人影。」

「沒關係，他跑不了。」楊小寶對於高四海的漏網並沒有感到特別意外，這種老狐狸嗅覺靈敏，就跟輪船上的老鼠一樣，船要沉了肯定是第一個跳船，淡淡說道：「在各處設卡的警力先不要撤，餘下的交給我就行了。」

掛了電話，楊小寶冷眼看向坐在旁邊的王五，一言不發，就那麼盯著他看。

王五給楊小寶看得渾身不自在，翻著白眼說：「別這麼看我，我也不知道我師父在哪兒。」

楊小寶冷冷問道：「你們的安全屋是在哪兒？」

所謂「安全屋」原本是間諜行當中的專用名詞，指的是在發生緊急情況下用於暫時躲避藏身的地點。這種地方平時絕不會去，但關鍵時刻卻能救命。也不光是搞地下工作的間諜，很多從事危險行當的也都學到了這一手。

眼下突襲沒有逮到人，設卡也同樣沒有攔到，人是不長翅膀的，他肯定還在這一片，唯一的可能就是藏身到附近的某個不為人知的安全屋裡了。楊小寶不認為狡猾如高四海這樣的老狐狸，會連安全屋都不知道準備一個。

「我不知道什麼安全屋。」王五露出苦澀無奈的笑容：「你覺得，以我師父的為人，就算有安全屋他會告訴我嗎？這種保命的隱秘地方他自己一個人占著不是更好？」

聽起來好像很有道理。楊小寶淡淡一笑，也就不再逼問，吩咐司機開車。卡車像吃飽了的大肥豬一樣吭哧吭哧地又上路了，不過這次是往回城的方向開。

還沒開上十幾分鐘，楊小寶讓司機停下，自己下車在路邊放水。一管水還沒放完，王五就跟兔子一樣從另一邊車躥了下去，跳上了路邊的一輛自行車，騎著車飛快衝上了公路旁邊的一條鄉間小道。

楊小寶大喊著追趕，還開了一槍嚇阻，不過並沒有什麼卵用。手槍的有效射程也就二三十米，自行車蹬上幾下就脫離射程了。王五的腿骨被敲，跑步是不行的，騎自行車卻沒有什麼大礙。

眼看著王五的背影已經跑得快沒影兒了，楊小寶也就懶得再裝樣子，停下腳步捧著肚子狂笑起來：這傢伙還真有一股子雞賊的機靈勁兒，當真抓住了留給他的逃跑機會。

走回到卡車旁邊，楊小寶跟司機要了開啟貨廂的鑰匙。司機很好奇他是想幹嘛，但是也不敢多問半個字：面對著一個拎著手槍的不速之客，還是要少說話為妙。更何況，楊小寶也是一早就談好了的，這車狗由他買了。

楊小寶開了貨廂的掛鎖，咔嚓一聲放下了狗欄的檔板，兩多百隻顏色大小各異，高矮胖瘦不同的肉狗得脫樊籠，呼啦一下子全沖了下來。

楊小寶斷喝了一聲：「都給我站住！」

作為萬獸之王，他的指令還沒有哪個動物敢不聽從，所有的肉狗都調轉了狗頭，迅速擠成層層疊疊的好幾圈把楊小寶圍在了正中間，一個個都瞪大著狗眼仰望著這個居然能通狗語的人類。

楊小寶環視群狗，笑著說道：「我放了你們自由，讓你們不用變成狗肉火鍋。你們是不是應該報答一下，為我做點兒事？」

「汪汪，汪汪汪……」吠叫聲響成一片，這就是回答。

楊小寶拎起王五擦過臉的那條毛巾，讓群狗挨個兒嗅了嗅氣味兒，然後朝著王五逃走的方向伸手一指。黑壓壓的群狗呼啦一下，爭先恐後往前直衝。

「給老子慢點，是要你們追蹤，又不是讓你們攆人！跑那麼快乾嘛？嚇到了那傢伙還玩兒個屁？」楊小寶一聲令下，群狗很聽話地放慢了速度，齊齊在前頭等著候著。

司機看著這一幕直接傻掉了，驚得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他忽然有點兒明白，這個不速之客為什麼一開始就要買下他這一車狗了。

……

所有的狗天生就嗅覺靈敏擅於追蹤，但是畢竟沒有經過訓練，不是專門追蹤的警犬，所以並不是很好用。好在群狗數量眾多，群策群力一齊使勁兒，始終就沒有跟丟氣味兒。

兩個小時后，天色將將擦黑。楊小寶在群狗的追蹤指引下，找到了大禹山腳下一棟普通的平房裡。楊小寶一腳踹開門，忍不住笑了，王五正往腿上被敲得淤青的傷處擦塗著藥酒，一邊擦藥一邊呲牙咧嘴。

「好了，別擦藥了。」楊小寶笑吟吟的，「進了局子是公費醫療，有專人給你上藥。」

王五看了看楊小寶，又看了看他身後的那群嗷嗷叫的狗，既覺得驚奇又絕望。他不是笨人，稍微想一下就醒悟過來是怎麼回來，內心很崩潰，哭喪著臉說道：

「楊小寶，你費這麼大勁兒設套對付我又有什麼用？還不是一樣找不到我師父？早跟你說了，我師父性子多疑，他藏身的安全屋怎麼可能漏給我知道？」

「這些我當然明白。」楊小寶淡淡說道：「因為安全屋不止一個，你有你的安全屋，他有他的安全屋。他知道你的，你不知道他的。所以我過來不是為了找他，而是要在這裡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