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頭，再往回開。」楊小寶想了一下，斷然說道。

秦倩倩遲疑道：「調頭往回開，那不是跟追趕的人碰個正面嗎？」

楊小寶嘿嘿一笑，淡淡說道：「羅九帶人追過來，只會開小車，不會開大車。大車太慢。等在前面路口的埋伏那就是大車。反正是碰正面的，你是願意跟大車碰個正面呢，還是願意跟小車碰正面呢？」

把話這麼一說，該如何決斷就很清楚了。秦倩倩迅速調轉車頭，重新往回開，把速度也加了起來。

楊小寶吩咐了一句：「先別加速，放慢點兒，免得咱們都開回到貨場那裡了，羅九那邊都還沒動車。」

秦倩倩照做了，不解地在觀後鏡里看了楊小寶一眼，不明白他到底還要幹什麼。

計程車快要開回到貨場，距離剛剛撞人的地方還有半公里的時候，眼看著一輛小型皮卡從貨場門口拐了出來。貨場里大都是運輸用的重車，車速慢不適合追人，羅九也是費了好些功夫才找到這輛合用的小型車。

皮卡車的車廂地方小，勉強坐了四個人，其實也沒有更多的人馬了。天道社在這個落腳點兼臨時堂口的人馬本來就並不很多，其中一半人馬早早開著貨場里的重型卡車在進城的路口埋伏在楊小寶去了。

另外一半人馬則是躺在了地上，剛才那一撞，這幫天道社的社團兄弟們是死的死，傷的傷。

雖然剛剛事發突然，羅九沒能看清楚剛剛撞人救走沙娜雅的是什麼人，但他很確定車裡一定坐著楊小寶——此人一向行事狠辣，不按套路出牌，能幹出這事的除了他楊小寶不會有別人。

羅九心裡很清楚，今天這攤子是爛到家了，滿手好牌的給自己打成了渣兒，這也是瞞不過高四海的。如果今天能逮得住楊小寶和沙娜雅，那還算勉強能有一個交待，否則自己就徹徹底底要走上絕路了——就連再在高老頭子躲一次飛刀的「考驗」機會都不會有。

「看到那輛皮卡沒，裡面坐著羅九，你再撞過去。」楊小寶淡淡說道：「今天得把該了結的事情給了結了，該了結的人也該了結了，有的人已經活得太久了。」

「撞完人還要撞車？」秦倩倩驚呼出聲。撞人是鐵碰人，撞車是鐵碰鐵，完全不是一回事。計程車又不是什麼高檔車型，沒有用來防護加固的保險杠之類的玩意兒，跟其他車輛對撞那是很危險的。

「你不是開車很溜嘛，我很相信你的技術。記住了，撞完了之後，他的車要翻，我們的車不能翻。」楊小寶慢悠悠地說道：「如果你實在害怕沒把握，那也千萬不要勉強，反正你已經從我賺了兩個十萬了，再少賺一百萬也不要緊吧。你說對吧，錢錢錢小姐？」

「一百萬？！」財帛動人心，秦倩倩一聽這個數字，只覺得眼前直冒金光，心裡也翻開了花，一咬牙，發了狠：「你倆坐好了！」

楊小寶卻並不坐好，張開雙臂對著沙娜雅撲了過去。

「你幹嘛？」沙娜雅雙手抵擋著，心裡很有些惱火：這個流氓咋就這麼不知道輕重呢，這會兒大家正逃命呢，居然還有心情吃豆腐！

「你啊。」楊小寶笑嘻嘻地答道。沙娜雅愣了一下，正想發作罵人，身體卻已經被楊小寶的雙臂緊緊箍住了，緊接著嘴唇也被楊小寶的嘴巴給堵住，再也罵不出來了。

楊小寶抱緊沙娜雅滾到了車子後排座椅下面。汽車碰撞的時候，把重心放低是最安全的防範姿式。

那輛皮卡車面朝這邊開過來的速度很快，迅速接近。

秦倩倩在心裡估算著對方車輛的速度，以及最合適的提前量，把速度加到不高不低剛剛好——速度太低了慣性不夠，速度太高了又會傷著自己。

在兩車即將交會的那一瞬間，秦倩倩猛然急打方向盤，讓車頭向右斜著撞向路邊的護欄石墩。於是車尾在強大慣性的作用向左急速擺動，不偏不倚正好狠狠撞在了皮卡車的車頭右側。

伴隨著轟隆一聲巨響，皮卡車在這一股巨大的側向力作用下翻倒在了路邊的深溝里。

「厲害，厲害，錢錢錢妹子，你簡直是車神級別啊！先撞自己再撞別人，這種法子都想得出來！」

楊小寶抱著沙娜雅防護得很好，所以毫髮無傷。他坐了起來對著秦倩倩連聲稱讚，「佩服，我是真心佩服。這車撞得有水平，行行出狀元啊，做流氓事你不如我，開流氓車我不如你。」

秦倩倩臉色很不好，有心想回嘴罵他幾句，卻只能動了動嘴唇，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到也不是受了內傷外傷，純粹就是剛剛主動撞石墩子的時候安全帶勒胸勒得太狠了。好在她事先有意把撞石墩的車速控制得並不很高，除了勒得難受一下也沒大事。

楊小寶下了車，羅九是死是活，總得檢驗一下戰果。沙娜雅卻坐著沒動，似乎不願意跟著下來。

楊小寶手扶著車門，很隨意地問了一句：「沙小姐，你不想跟我一起下去看看嗎？」

沙娜雅沉默了一下，搖頭說道：「還是不了。我怕我又念著以前的同門情份心軟。」

楊小寶笑了笑，淡淡說道：「羅九雖然很混蛋，但他有一點兒說得不錯：你既不適應，也不適合這個江湖，你更不適合你們天道社……」

他的前一句話還是一本正經，后一句就暴露出了流氓本色了，「所以呢，你還是趁早回家給我奶孩子比較好，這種工作對於你來說更有前途得多，再怎麼說，你的奶量飽滿程度也是我親手檢驗過的……」

沙娜雅狠狠瞪了他一眼：「滾！」

「好，我滾，我滾。」楊小寶嘻嘻笑，跨過護攔跳下了路基，來到了那輛皮卡翻車的地方。

時間已經是深夜了，天上無星無月。

楊小寶用手機照著亮，看到那輛皮卡車已經是四輪朝天，車門也變了形，毀損得很嚴重。羅九仰躺著後背落在了地上，前胸從副駕駛座的車窗上伸了出來，用一種很危險很憋屈的姿勢卡在了那裡，雙手卡得死死的用不上力，是進不得也退不得。但他還在勉強掙扎——能掙扎就好，說明還有一口氣。

「羅老闆。」楊小寶在羅九腦袋的旁邊蹲了下來，淡淡一笑：「我們又見面了。」

「楊小寶，是你！」羅九很費力地抬起頭來，兩個眼睛因為傷了重傷而失神獃滯，除了恨意，更多的還是驚訝。

他完全沒有料到楊小寶居然並不急著逃跑，而是再次調頭過來跟自己的車對撞，會車之前他也並不知道迎面開來的那輛車裡坐著楊小寶。他也更加沒有料到會車時對方車輛撞石墩擺尾並不是事故，而是有意為之。

「不然呢，」楊小寶笑了笑，「你還真以為是車禍啊？」

羅九無力地重重喘了口氣，直到楊小寶出現之前，他都確實還以為這是一場交通意外。

深夜漆黑的曠野里，突然有刺耳的手機鈴聲響起，發出聲音的地方是羅九胸前。都這個點兒了還打過來，應該是比較重要的電話了。

「哥們兒，你都這樣兒了，還是留點力多喘幾口氣比較划算，這電話我就替你接了哈。」楊小寶笑嘻嘻地在羅九胸前摸出了手機，看了一眼來電名字，不由得咧開嘴樂了：「高老狗」。

按下了接聽鍵，手機里立刻響起了一個低沉而威嚴的聲音：「阿九，事情還沒辦好嗎？怎麼還沒給我回報！」

「高老狗，你好啊。」楊小寶說道：「很遺憾地通知你，你的阿九辦不好了。」

電話那邊沉默了兩秒，立刻就變了聲調，厲聲追問：「你是楊小寶？阿九怎麼了？」

「高老狗，你的反應不慢啊。」楊小寶冷冷說道：「好了，我說重點。你肯定還記得二十年前中州雜技團那樁血案吧？我有你當時想找沒找到的東西。想要嗎，那就來找我，跟我賭一把。」

這番話楊小寶本來是要讓沙娜雅轉告的，眼下正好接通了高四海的電話，那就正好直說。

一聽這話，高四海明顯愣了好幾秒，冷冷道：「年輕人，你知道你惹到什麼了嗎？」

「不就惹到了一條老狗嗎？」楊小寶冷笑一聲。

「楊小寶，你應該學會尊重一下前輩老人——他們已經是前浪，你卻未必算得上後浪，別以為總能把前浪拍死在沙攤上。」高四海冷冷說道，他向來城府極深，並沒有那麼容易被激怒。

「告訴你一件事，『老狗』這個名字不是我取的，是跟了你十年的入室弟子羅九取的，在他的手機上你的來電名字就是『高老狗』。」

楊小寶淡淡一笑，輕蔑地說道：「所以不是我不尊老人——我當然尊重老人，老人就是老了的人，可你至少首先也得先是個人不是？我只是不尊重老狗。至於前浪後浪什麼的，你也是想得太多了，還是那句話，你至少首先得是個浪！」

說完這話，楊小寶蹲下來，把手機放到羅九嘴邊：「來，還是跟你師父說兩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