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參與賭博而行政拘留五天之後，孫大壯給放出來了。出來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到楊小寶那裡道謝，他知道要不是楊小寶伸出援手，自己只怕早被羅九連夜裝進麻袋扔到江里成為一具浮屍了，哪有隻有是拘留幾天這麼便宜的事？

才四天功夫，孫大壯看上去明顯是瘦了一大截，應該是在看守所吃了不少苦頭。楊小寶很有些好奇趙良成怎麼「幫助戒賭」的，笑問道：「老孫，拘留那幾天過得怎麼樣？」

孫大壯露出了一臉苦相，眼淚都差點下來了：「慘啊！在裡面是沒吃沒喝的，這也就罷了，還要被人逼著賭博！」

「哦？怎麼就被人逼著賭博了？」楊小寶更好奇了，心裡想著老趙這是使的哪門子邪招啊，幫一個賭棍戒賭還要逼他賭博？

孫大壯苦笑道：「我在裡面是和一個犯了事的大賭棍關在同一個雙人監室。他聽說我是涉賭抓進來的，倒是高興得很，說他自己給關在看守所羈押待審有半年了，一直沒人跟他對賭，就硬逼著我陪他賭幾把過過癮。我不同意，他就動粗，他人長得又高狀，我又打不過他……」

「那不挺好嘛，你不是很愛這一口兒么？在牢里碰到同好，切磋一下技術也省得寂寞不是？你幹嘛要不願意呢？」楊小寶故意說道。

孫大壯搖了搖頭，慘然說道：「那不是切磋玩玩兒，是來真格的，有賭注的，賭的是一日三餐。玩兒的花樣也多，有撲克，有骰子，牌九也有——也不知道那傢伙明明坐著牢又是怎麼搞進來的東西。

他跟我講定，賭一把就頂一餐飯，誰贏，誰就能吃對方的一頓飯。我不願意，他就揍我，揍到我願意。只要我賭輸了，每到飯點兒，看守所工作人員送餐進了牢房，他就把我的飯盒搶走，不給我吃。

其實看守所的伙食雖然很不怎麼樣，給每個人的份量還是很夠的。那傢伙一個人也吃不了兩份那麼多，但他是寧可搶了我的飯倒地上，也不給我吃，還說什麼願賭服輸……我三番四次喊看守所管教，找幹部訴苦申冤，他們根本不管，還說些陰陽話，說什麼你們兩個賭棍自己折騰得高興就好。」

聽孫大壯說到這裡，楊小寶有點明白了，不由得暗暗好笑，心裡也為趙良成點了一個贊，這老小子果然很會動歪腦筋，使出這麼一個邪招兒幫助孫大壯戒賭——孫大壯在看守所這幾天的遭遇，當然都是趙良成安排下的。

「你就沒贏上幾次嗎？贏了不就能吃上幾頓飽飯了？」楊小寶笑問道，心裡想著這傢伙

孫大壯搖了搖頭，自嘲地苦笑著說道：「哪兒還能贏得了他？我本來以為自己賭技不錯的，哪知道在那傢伙跟前就是個屁。我才進去第一天，就把三天的飯全輸了……呆了四五天，把一個月的飯都輸光了。幸好我也就只拘留這幾天，真要是長時間關在裡面，非得餓成人形排骨不可。」

楊小寶聽著都有點同情他了，一直是輸，一直被人搶了飯盒倒了，敢不滿意還要挨揍，揍完還要

後來到了我臨出來的時候，那傢伙突然發了善心，讓我吃了一頓飽飯，然後跟我說，他是個職業老千，還把他這幾天是怎麼贏我的全講了一遍。唉，全是出千，還真是十賭九騙啊，我以前不信，現在是信了。」

楊小寶點了點頭，問道：「明白就好，那以後你還賭不賭了？」

孫大壯很認真地說道：「不賭了，再也不賭了。」

「那就好。」楊小寶斂起笑容，嚴肅說道：「第一，我給你填的那一筆賭債，在工程款里扣除。」

孫大壯連忙點頭：「應該的，應該的。」

「第二。」楊小寶冷下臉，淡淡說道：「這事有第一次沒第二次。你以後要是再搞也這種幺蛾子，我不光不會再去救你，而且一分錢工程款都不會結給你。記住了嗎？」

孫大壯呆了一下，耷拉著腦袋答應道：「記住了。」

楊小寶緩和了臉色，笑著擺了擺手：「也別急著回工地，先趕緊回去看看你老婆吧，她這幾天到我這兒來求了好幾次，求我幫她走關係把你撈出來。老孫啊，就是在你這個好老婆的份兒，以後也不能沾賭了。」

孫大壯忙不迭地答應著，轉身快步回家去了。

人剛走，許婧就從裡屋出來，忍著笑意對楊小寶說道：「你也真是促狹，把人家整治得那麼慘，還讓人來謝你。」

「你怎麼知道的？」楊小寶好奇地笑問道，他並沒有跟許婧提過自己安排趙良成幫助孫大壯戒賭的事情。

「猜的唄。」許婧得意地說道：「我早猜到了，他老婆來求你撈人的時候我就猜到了。你要想撈個人出來，那還不是一個電話吩咐一句話的事？你平常都是各種牛皮哄哄的，偏偏在他老婆跟前又各種裝謙虛，那隻能說明是你就不想撈人，是故意的。」

「唉！女人一聰明，就不可愛了。」楊小寶笑了笑，認真說道：「其實我不是在整老孫，是在幫他。他不過是一個小老闆，打一打小麻將也就算了，動不動豪賭，家破人亡都是輕的，搞不好欠下賭債還不起被人剁指頭裝麻袋沉江都有可能。那種級別的地下賭場，是一般人沾得的么？」

「哼！你不也去賭過了？」許婧撇了撇嘴，很不服氣的樣子。

「這不一樣。」楊小寶指著自己的鼻子，笑嘻嘻地說道：「一般人沾不得，但我是一般人嗎？」

……

從看守所釋放出來后，孫大壯休養了一天，狠狠吃了兩頓飽飯，第二天就恢復上工了。

楊小寶也履行承諾，從那三千萬第一期工程款當中扣除他的賭債后結算了給他。

這筆錢的大頭兒是工程成本，孫大壯需要用來償付賒欠的鋼筋水泥等建材，以及發放建築工人的工資——這些是不給不行的。

餘下的小頭兒，或者是利潤部分，按規矩就需要轉匯到葉文豪的私人戶頭上。

按照葉文豪定下的分配規矩，孫大壯個人所能得到的只有一筆連零頭兒都算不上的分紅。自己辛辛苦苦幹活兒卻給別人掙錢，孫大壯當然是打心眼兒里不服不滿的，這也正是促使他下定決心轉投楊小寶的一個很現實的原因，好幾百萬的利潤，又是自己憑本事掙得的，落在自己一個人口袋不好嗎？

所以，孫大壯就只結算了建材供應商的賒欠款項，以及包工頭的包工費用，餘下的利潤部分自己落袋為安，一分錢也沒上繳給葉文豪。

孫大壯也明白，這事肯定是瞞不住的，葉文豪在建材供應商和工人裡邊肯定是埋有眼線的，供應商和工人一拿到錢，他就立刻能猜到楊小寶結算工程款了。

不過也無所謂，反正是遲早要挑明了翻臉的，至於具體什麼時候翻臉，那還得看楊小寶的意思。

果然，然而孫大壯上午才把供應商和包工頭把第一期費用結清，下午葉文豪的電話就直接打了過來。

「小孫，楊小寶給你把第一期工程款結了吧？那這一期的利潤是多少？」葉文豪慢條斯理，聲音很冷淡：「你怎麼既沒按老規矩把錢轉過來，也沒跟我彙報一聲？」

「這個……我剛剛還在盤賬，還沒算出來利潤是多少，再說還要為接下來的工程留一點資金儲備，所以就沒給您轉過去。」孫大壯小心翼翼地敷衍著，在「豪爺」的常年積威之下，他面對這位江湖大佬還是沒什麼底氣。

葉文豪陡然聲色俱厲：「盤什麼賬？有什麼好盤的？！那是我的賬，需要你姓孫的來盤？你一拿到錢就應該先轉給我，就算你那邊後續工程真有需要，也是你先把錢上繳給我了，然後再向我申請，由我來決定給不給你，給你多少，明白了嗎？你要記住了，你是在給我幹活兒！」

這話透出的意思很明確：你的就是我的，我的還是我的。我給你，才是你的。給不給，給多少，得是我說了算。就連你在公司生意上需要多少，那也還得我說了算！

「豪爺，我這會兒真抽不出身，您看明天再給您轉過去行嗎？」孫大壯撒了個謊。他的打算是盡量拖上一天，再跟楊小寶請示一下如何應對，一切聽他的指示行事，他說挑明了翻臉那就挑明了翻臉，他說再敷衍一下就敷衍一下。

葉文豪是何等人物，立馬就覺察出孫大壯是起了異心，不由得在電話里勃然作色，撕下了平日里裝出的上流社會文明人的嘴臉，爆起了粗口：

「什麼他娘的抽不開身？你就是在跟老婆辦事抽不開**，也得趕緊給老子爬下床把錢先轉過來！給你十五分鐘，我要看到我賬上進錢！你他娘的別以為自己成天被人叫『孫總』，就還真把自己當成個『總』了！你就是老子養的一條狗，敢不聽招呼就打斷腿趕出去吃屎，聽明白了嗎？」

被葉文豪侮辱到這個地步，孫大壯這些年積累的所有怨氣一併湧上了心頭，恨不得立馬就出口問候他葉家的十八代祖宗。

但他也明白自己沒有衝動的權利，要翻臉也必須得到楊小寶的允許。

「豪爺，您別生氣了，稍等一下，別掛電話，我這就給您匯錢。」

拿話拖住葉文豪，孫大壯拿著手機就衝出項目部，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向離此不遠的楊小寶住處。

跑到了地方，孫大壯氣喘吁吁地把事情簡要說了，請示楊小寶如何應對。

楊小寶笑了笑，對孫大壯伸出了一隻手，簡短說道：「給我。」

孫大壯愣了一下，把還在保持通話的手機放在了他手上。

楊小寶拿起手機，笑著說道：「葉老闆，是我啊，好久不見。跟你說個事兒，孫總不願意再跟著你做你的狗，想跟著我做我的人。你看怎麼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