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小寶挽著榮盈盈的胳膊在國貿大廈前面的街心公園裡漫步。

刺耳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楊小寶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冷笑一聲，直接掛了。

很快，電話又打了過來，楊小寶看也不看就知道還是歐陽副廳長，很堅決地再一次按了拒接。

他知道歐陽副廳長不想死，自己只要流露出一丁點兒猶豫遲疑，都會給他活下去的僥倖希望。

榮盈盈有些不解，忍不住問道：「你幹嘛老不接電話？」

楊小寶搖頭道：「陪你就要專心嘛，哪兒還能分心干別的事情呢。」

榮盈盈撇了撇嘴：「少來！老實交待，是不是你那個姓陸的女秘書給你打電話，你不好意思在我面前接聽？」

「你覺得我還能有不好意思乾的事？」楊小寶嘿嘿笑道：「打電話的是一個欠了我一大筆債的傢伙，我已經給他下了最後通碟，限期償還。他打電話來是想求我給個寬限。我只要一接電話，甚至哪怕拒接得稍微慢了一點，就會讓他覺得這筆債還有得商量。」

榮盈盈皺眉道：「要是人家是真還不起了呢，這麼逼人家真的好嗎？」

楊小寶淡淡一笑：「他一定還得起。」

看看時間，三十分鐘的期限即將臨近，到了驗收債務的時候了。

楊小寶挽著榮盈盈的胳膊，信步回到了國貿大廈前面的廣場上。

今天是周末，廣場上遊人如織，有提滿大包小包的購物狂女人來去匆匆，也有穿著滑板鞋的少年穿梭往來，一片祥和安寧的氣氛。沒人會想到一幕鮮血淋漓的慘劇即將在這裡上演。

楊小寶停下腳步，不自禁地一邊看著手錶，時不時抬頭迎望。

忽然，一個黑影從大樓高層的陽台上閃了出來。

與此同時，一個意想不到的情況出現了：一個身穿長裙的姑娘突然翻過大樓外圍的籬笆，進到了平常不會有人進的草坪上，正在彎腰摟起一隻冒失亂跑的寵物狗。

楊小寶來不及多想，一把甩開正在貼著他膩乎的榮盈盈，衝上前跳過籬笆，一把抱住那位姑娘打了個滾，翻滾到了緊貼牆根的安全地帶。

長裙姑娘被楊小寶的舉動嚇了一跳，正要喝斥這個冒犯自己的神經病男人。

緊接著就聽見「砰」的一聲巨響，一個大活人砰的一下拍在了跟前的草坪上，就在剛才她彎腰抱狗的地方，距離不過六七米遠。

長裙姑娘嚇傻了，兩腿一軟坐在了地上，這才知道是楊小寶救了自己的性命。

人已經摔得面目全非，不成模樣了。楊小寶還是認出那就是歐陽副廳長——他身上穿著一套整整齊齊的正式警服，肩章上戴的是四杠一星，這個級別的警銜全省可沒幾個。

鬧市發生墜樓慘案，很快有一堆人圍攏過來看熱鬧，在那裡七嘴八舌的議論。

「哎呀，死的還是個小警察啊！」

「什麼小警察！你懂不懂行啊，看清楚了，他戴的可是『四毛一』：四杠一星！這可是大人物！」

「大人物不也是人，不也一樣遇到了過不去的坎兒，逼得沒法子就跳了樓？」

「這種級別的高級警官，只有他逼得別人跳樓的份兒，哪會給別人逼得跳樓？」

「那誰說得准呢，搞不好就是比他更大的官兒逼的。你懂的，官場嘛，就是一泡污。」

聽著眾人東一句西一句的議論，楊小寶默默地轉過頭去，最後看了一眼那個穿著一套整齊警服躺在草坪上的屍體、

歐陽副廳長選擇在求死前夕特意換上警服，想必還是對自己的警察生涯有感情有驕傲的，或許也是真的知錯知悔了。

可是既然選擇了穿上警服，就要對得起警帽上的國徽。犯了不可饒恕的錯誤，就得承擔起相應的後果，這是現實世界的基本法則。

所以楊小寶只是感慨，但並不同情。

圍觀的人越聚越多，不斷有人拿起手機給死者拍照，也有人在拍攝給剛剛英勇救人的楊小寶。

楊小寶抬起手遮住了臉，攙起那位腿軟得走不動路的長裙姑娘，跨過籬笆把人交給了她同行的女伴。

榮盈盈親眼目睹了楊小寶救人以及隨後摔死了人的過程，也是嚇得不輕，一張俏臉沒有半點兒血色。

在回去的車上，榮盈盈一直拍著胸口，哀怨后怕道：「你以後別干這麼危險的事情了！我知道你愛當英雄，我也喜歡你英雄，可這個也太冒險了！幸虧你反應夠快，要是慢上一點，那個跳樓的人不就砸你身上了？」

楊小寶笑了笑什麼也沒說，總不能告訴她因為自己事先就知道有人要跳樓，一直在抬頭看著，所以自己才會反應夠快吧？而且因為人一跳出來，自己就立刻發現了，救人的時間其實是很夠的，從十幾樓落到地面上總得個好幾秒，所以其實也並沒有她以為的那樣危險。

送了榮盈盈回家休息壓驚，楊小寶回到了住處，剛要躺下睡上一覺，就接到了齊建林打來的電話。

「我在網上看到你搞的大新聞了。」齊建林嘆了口氣，似乎有點抱怨：「就是有點大過頭兒了吧？歐陽義雖然該死，可你何必自己動手做了他？他的級別好歹也不低，你這樣亂來，會讓組織上面對各方面的壓力啊。」

「你還以為是我做了他？我犯得著弄髒自己的手嗎？」楊小寶嘿嘿一笑，把自己今天逼死歐陽副廳長的前後經過告訴了他。

齊建林聽完沉默了一下：「讓他自己了斷也好，省得還要浪款公款起訴他，定了罪還得在牢里浪費糧食，這麼了結國家也保住了臉面兒。這個事就不說了，可你指使他大老遠跑到國貿大廈省里二把手的包房裡，跟二把手大吵一架再跳樓是幾個意思？」

楊小寶也不瞞著他，很坦白地說道：「我就是公報私仇的意思嘍！反正歐陽義那傢伙是非死不可的，不如死的時候再給我利用一把，把那個二把手拖下馬，這也是一箭雙鵰。那什麼二把手也不是什麼清正廉潔的好貨色，栽贓他一把也不算冤枉了他……」

齊建林打斷了他，冷冷問道：「別跟我扯這些檯面上兒的東西。我猜你要搞他就是因為他得罪了你，或者還有你馬子，對嗎？」

「對！因為他作死！」楊小寶很老實地一口承認，淡淡一笑，「作死就會死，尤其是在我跟前作死。」

「小寶，我感覺到你現在越來越危險了，做事情越來越不講規矩，越來越膽大包天。」

齊建林掛斷了電話，有些憂心忡忡，他最害怕的就是楊小寶這種暴烈囂張的作風繼續下去，有一天會再一次干出一槍崩了市長那樣的事情，那個時候自己也未必還能再救他一次了。

……

第二天早上，楊小寶還沒睡醒，就被榮盈盈打來的電話吵醒了。

電話里，榮盈盈的語氣特別歡欣，透露一股壓不住的喜氣：「楊哥，有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楊小寶故意說道：「哦？是什麼好消息，中了彩票大獎了？也不對，那點獎金對你來說還叫事？」

榮盈盈很開心：「我剛剛得到消息，昨天你陪我去見的那個噁心的老男人，省里的二把手，被抓起來審查啦！」

「有這回事？」這個當然早在楊小寶的算計之中，但他還是極力裝作很驚訝的樣子，「是真的嗎？為什麼啊，是黑錢收太多被中央來人抓了？」

榮盈盈眉飛色舞地講述這個大新聞，當然這對於她來說也是大喜事，一來是因為昨天遭受了那位二把手的當面羞辱，心裡極度痛恨；二來則是那個波折重重的地產項目終於沒有了最大的阻礙，已經下發的批文不會再被註銷，項目可以順利進行了。

「當然是真的啦，網上的消息鋪天蓋地！不過不是貪污受賄，你還記得昨天那個國貿大廈墜樓摔死的警察么，他可不是個小警察，是副廳級別！他就正好是從那個二把手的包房陽台上墜樓的，據說他死前還和那個二把手大吵了一架，還動了手！

「……你想想看，堂堂的副廳長跟他發生衝突后就掉下樓摔死了，這樣大的事情絕對是要驚動中央的，就是天王老子也沒本事包瞞，這個傢伙這次就算不死也要脫層皮了！」

楊小寶還有些沒睡醒，心不在焉地聽著，嘴裡隨口應付，心裡卻在盤算著要不要再來個落井下石，給那位「老二」的棺材板上再釘上幾棵釘？

榮盈盈興奮地講著了半天，突然就住了口。

楊小寶打了個哈欠：「怎麼不說啦，說嘛，說嘛。」

電話那頭，榮盈盈沉默了一下。

「楊哥，為什麼我感覺你好像並不是真的很驚訝，似乎早就在你意料之中一樣，感覺你是在很努力的裝作吃驚，但是完全沒有表現出一點點好奇。」

「……還有，」榮盈盈繼續說道：「我昨晚回想了一下，在那個廳長墜樓之前，你一直心神不寧老是抬頭看樓上，就好像在等著什麼事情發生一樣。你跟我說老實話，這個事跟你有沒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