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城瘟疫了。

似乎一下子便猛地蔓延開來，再也兜不住，再也穩不住。

整個烏城，腦子裡那根弦啪的一聲，斷了。

之前的恐慌，之前的不安，對朝廷的失望，如今達到了頂峰。

那官府也知此次釀成了大禍，卻也不敢讓瘟疫蔓延出去。連夜讓人封城，所有關卡都嚴防死守。

倘若有人硬闖，便當場打死。

此刻的他們，還不知如今因為旱災所導致了多大的疫病。這場瘟疫，是多桑史上避無可避卻極其鬱結之事。

走上街頭，幾乎所有街頭遠遠看去，都有人倒在街上。渾身乾癟，毫無血色，慢慢停止了呼吸。

一夜之間，烏城便倒了上千人。

封城，讓百姓心中越發惶恐起來。

烏城裡的大夫甚至以出城尋葯，都不許出去半步。整座城池都被封閉起來。半隻蒼蠅都飛不出去。

慢慢的，百姓似乎也感覺到了什麼。封城第二日，城裡的百姓便綳不住了。

面黃肌瘦的百姓把府衙圍了起來，幾乎人人都面色難看，一張臉瘦的皮包骨頭。一雙眼深深的陷了下去，眼中掩飾不住的恐慌。

「大人，大人....咱們要出城！為什麼封城，為什麼不許我們出去！」

「前日都可以出城，你說啊，你告訴我們，為何要封城！」百姓圍成一堵一堵的人牆。

人人臉上都帶著不安，帶著恐懼。

西北有旱災，他們知道。烏城是其中重大旱災區，且死亡人最多，他們也知道。饒是如此，烏城卻也從未封城過。

前日城中一夜死亡上千，昨日兩千多。

甚至那些將士面上全都蒙住了厚厚的面紗，且手中刀劍緊握，似乎他們只要衝過去便會一刀斃命。

將士們的刀槍，對準了他們。

那一臉的防備，讓他們驚懼不已。似乎隱隱有什麼可怕之事發生了。

此刻的眾人，決計想不到，這會是烏城史上最大規模的一次瘟疫。幾乎遍布了整個城池，但也成了烏城最大的機遇。

「你們面上蒙著面紗是何意?你們在防備我們么？你們說！！」有個婦人懷著抱著高燒的孩兒，滿臉的怒意。

「我家孩子病了，你們放我出去好不好？城裡沒有葯了，我家孩子病了。還在高燒....求求你們，放我們出城好不好？」婦人罵著罵著又哭了起來。幾乎要跪下去求那些將士。

眾將士不敢動作，但望著這人山人海默默看著他們的百姓，心裡也有些發虛。

旁邊似乎是一將領人物，轉頭進了府衙。

百姓焦躁的心這才稍稍安慰了些。

只要能出城，只要能出城，那便不是最壞的猜測。對，只要不是最壞的猜測便好。

所有百姓心裡都是慌的，幾乎不敢去看一個個倒下之人。眾人心裡似乎也明白了什麼。如今不過是想從官老爺這裡要個明白結果罷了。

等了半炷香的功夫，那將領回來了。臉被面紗蒙著，但眉頭緊皺，隱隱能看出心情有些鬱結。

抬頭看著面前期盼的百姓，深深的吸了口氣。

突地，將領猛地抽出大刀。直指面前百姓。

大聲呵道：「所有人等聽令！」

「擅闖官府者，殺無赦！」

「擅闖城門者，殺無赦！」手中大刀重重一揮，所有將士頓時刀劍出鞘，一身凌厲。

頃刻間，面前氣氛便緊張起來。

百姓似乎有點懵，渾身突地就冷了一下。

「所有人等退後，不可靠近府衙十米！」將領似乎有些不忍，但到底長刀一指，直直的指向了百姓。

「哇....啊，娘...娘，疼....」婦人懷裡的孩子似乎嚇醒了，猛地一下驚醒過來。

突地便開口哭了起來，猛烈的咳嗽幾乎咳得出血，滿臉通紅，大口大口喘氣似乎極其艱難。

「娘....唔...唔，疼....娘.....」婦人的袖子被那雙青紫烏黑的小手緊緊拉住，眼睛瞪大，一張小臉緊緊皺著。

在婦人懷裡痛哭的蜷縮在一起，一遍遍叫著娘，婦人心疼的直掉眼淚。

「官爺，官爺啊....求求你救救我家孩子，我家孩子喊疼啊....官爺啊，官爺救命啊。我家孩子發燒了，城裡沒藥了，官爺啊.....婦人抱著孩子放聲大哭，一路跪著直接往前爬。

「官爺，官爺，我看了病就回來。他就是病了，病了啊....」婦人哭得撕心裂肺。

饒是身後百姓都有些心軟。

「你放她出去，咱們不出城！」前面有幾人看不過眼，便沉了臉指著地上不斷磕頭，身體不斷抽搐的孩子。

「對，咱們不出去。你放她們兩出去看病總成吧？」老人深深的喘著氣。

老人家見多識廣，此刻說話聲音都在抖。

若不是那個，一定能出城的！

將領似乎頓了頓，微微後退一步。頓時前邊將士全都警惕的抽刀向著百姓，頗有些防備。

「不可出城！所有人等不可出城！出城，殺無赦！就地處決！」男子聲音顫了一下，隨即又握緊了刀。

話音剛落，婦人手中的孩子便猛地抽搐起來。

「啊，娘...唔.唔.....」孩子喉嚨口似乎被什麼堵住了，只喊了一聲娘便眼睛瞪得大大，什麼也喊不出來。整個人都抽搐了起來，蜷縮成一團，渾身飛快的失去了生機。

瞬間，孩子便沒了。

婦人驚呆了，滿臉鼻涕眼淚的跌坐在地。手中抱著那青紫的身子，渾身不停的抖。

「為什麼？你還我孩子你還我孩子啊！不過是出城看病，為何不許出城！孩子，我的孩子！」婦人嚎啕大哭，抱著孩子便朝著將領沖了過去。

將領失神的面色瞬間一凝；「殺無赦！」

那婦人一跑到府衙門口，便被長箭瞬間刺穿。

畫面永遠凝固在此刻，婦人直接倒在府衙大門口。

所有人似乎也沒想到竟是真的放箭，甚至抽了刀都不願近身，當時心裡就咯噔一聲響。

正要鬧起來。

便聽得身後一老者顫巍巍道：「城中，是不是鬧瘟疫了？」

「咱們烏城，是不是鬧瘟疫了？你告訴老頭子，是不是鬧瘟疫了？」老者話一出，場面瞬間安靜了。

「咱們烏城從未封城，便是當年青霄大軍壓境，也從未封城過！」老者眼眶發紅，人群靜的沒有半點聲音。

對面的將士們，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