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夫人

　　怎麼跟寒遷扯上關係的呢，這個問題連林暮川自己都不太清楚。

　　印象中，他見到寒遷的次數屈指可數，大多都是在螢屏上，看著寒遷一臉肅穆臨危不亂指揮下屬的前線報導。

　　唯一一次見到真人，應該是三個月前那一次法律宣讀。

　　普米十分注重法律，每年會指派三位軍官，分到ABC三個區域去給大家宣讀更新的律法條例。

　　今年來C區的剛好是寒遷，林暮川只站在廣場上遠遠眺望著他，兩人也並無交集。

　　他搖了搖頭，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我不知道……他的下屬來C區找我，說只要我嫁給寒司令，他就將我母親接到A區第一醫院，治療她的癌症。”

　　林暮川的母親身患乳腺癌晚期，沈清是知道的，C區的醫療條件不足以治療她，林暮川家也沒有那麼多錢去治。

　　更何況，他沒有拒絕的權利。

　　沈清驚訝的問：“那他為什麼突然要娶你，總得有個理由吧？”

　　林暮川還是搖頭，這個問題估計只有寒遷本人才知道了，為什麼要娶自己。

　　他低頭繼續慢條斯理的吃壽司。

　　沈清想破腦袋都想不通他跟寒遷是個什麼情況，隨手叉了塊壽司放到嘴邊咬一口。

　　“你等下去哪裡，直接回家還是？”

　　林暮川戳著盤子裡的壽司道：“我去第一醫院看我媽，順便把體檢做了。”

　　沈清點點頭，含著嘴裡的壽司含糊不清道：“要我陪你一起去嗎？”

　　“不用，你早點回去。”

　　迅速吃完壽司，林暮川叫了侍者來買單，結果，當他看到帳單上的數字時，頓時錯愕。

　　他點了四盤壽司，居然要1900星幣？就算在C區點一桌子菜都用不了這麼多啊。

　　旁邊的沈清見他愣神的模樣，一把接過帳單在上面龍飛鳳舞簽了幾個字：“我來結帳。”

　　侍者揚起職業的微笑，立馬報出一串數字。

　　沈清點了點手腕上的通訊表，通過腦信號將星幣打了過去。

　　林暮川在旁邊臉微微一紅，輕聲道：“謝謝你阿清，我回頭還給你。”

　　他後悔剛開始點菜的時候沒有問價格。

　　沈清笑著擺了擺手：“你跟我還客氣什麼，咱們這麼久沒見，我請你吃飯還不該？”

　　林暮川抿唇淺淺笑著，兩人一起出了壽司店，在門口分別，他很快點了導航去醫院。

　　A區第一醫院。

　　林暮川在前臺報了自己母親的名字，很快被護士引著乘電梯到了SVIP層，住在這一層的病人都是軍人或者軍人家屬，擁有最舒適的環境與最高格待遇。

　　“寒夫人，您母親就在這間病房內。”護士恭敬的將他引到門口。

　　林暮川被她的稱呼羞的臉一紅，他還是……第一次聽到別人冠以夫姓叫自己。

　　和她道謝後，他推開房門進入到裡面，果然看到柔軟寬大的病床上躺著自己母親消瘦的身影。

　　他鼻子一酸，關門走上前坐到床邊，攥住她枯瘦的手。

　　林母在看到他的一刻內心便激動起來，注視著兒子清瘦的面容，感受著手上的溫度，她用不重的力道反握著他，顫聲道：“暮暮啊……你在寒家待了一天，還好嗎？”

　　林暮川當然是點頭：“我很好，媽你呢？”

　　林母聞言在心裡松了口氣，她知道自己現在能夠躺在這裡接受觀察治療，都是因為自己兒子嫁到了這邊。

　　林母又小心翼翼的問：“媽挺好的，寒司令……他對你好嗎？”

　　她至今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兒子會嫁到A區，還是整個普米最有影響力的人物，最重要的是對方提出要娶他，容不得他們拒絕。

　　林暮川輕咬著柔軟的唇瓣：“……挺好的，你放心。”

　　他不想告訴自己的母親丈夫在結婚當晚莫名消失的事，他怕她擔心。

　　林母這才徹底放下了心頭的重負，做母親的，只要自己兒子過的好，自己怎麼樣都行。

　　她又囑咐：“你要對寒司令好一點，感情什麼的……可以慢慢培養。”

　　林暮川被母親說紅了臉，心想自己人都沒見幾次，怎麼培養。

　　母子倆敘舊了一個多鐘頭，林母便催促著他回家，怕他出來太久被婆家人說道，林暮川只好戀戀不捨的與母親告別離開。

　　出了病房，他站在空蕩的走廊上開啟茫然模式。

　　這麼大的醫院，體檢室在哪一層？

　　剛想乘電梯下一樓找前臺問，正在這時，旁邊的電梯門突然開了，從裡面走出一個身穿軍裝的男人，肩上的肩章別著一杠三星，他手裡提著一籃異果，轉身往這邊走來，在看到林暮川的時候微微一怔。

　　林暮川看到他也愣住了，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直到對方恭敬的喊他：“夫人，您來看老夫人嗎？”

　　今天第二次聽到這個稱呼，林暮川極其窘迫。

　　這人好像是寒遷的下屬，叫什麼他不知道，但是昨天開飛船接他們來A區的就是這個人。

　　對方身材高大，站在面前態度恭敬的繼續問：“剛好司令讓我來探望老夫人，需要我帶您進去嗎？”

　　邊城看到他一個人站在走廊上，還以為他找不到是哪個病房。

　　林暮川搖了搖頭，臉上揚起柔和的笑意：“我剛剛看了我母親，正準備離開，你知道體檢室在哪一層嗎？”

　　既然都碰到人了，不問白不問。

　　邊城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後來轉念一想，昨天婚禮舉行的匆忙，因為怕司令後面抽不出空處理這件事，兩人甚至連婚檢都沒做就扯了證。

　　民政部門那群人自然得給他們辦，寒司令一句話，別說是沒有婚檢，就是不給看居民證都得辦。

　　邊城以為他是想自己做個檢查，代替婚檢，於是笑著回答：“在14層。”

　　林暮川點點頭：“謝謝。”

　　邊城揚起謙和有禮的笑容：“不客氣，夫人。”

　　林暮川被他一聲聲夫人喊的心律都要不齊了，轉身剛準備離開，卻突然又想起什麼似的腳步一頓，回頭看向他，猶豫著問。

　　“你……你們司令，方便問一下，他去哪裡了嗎？”

　　自己的丈夫消失不見，他……有權知道他的行蹤吧？

　　聽到這話，邊城不知為何抿唇笑了一下，回答：“昨天結束婚宴，司令在您之後趕回家，路上臨時收到消息需要回軍事基地，可能過兩天回來看您。”

　　聽到他的解釋，林暮川不知為何心裡倏然松了口氣，心想原來自己不是被丟下不管，而是他臨時有事。

　　“你……幫我向他問聲好。”說完他自己先不好意思起來，好像自己有多關心寒遷似的。

　　不等邊城回答，他迅速轉身走進了電梯，背影有些倉惶。

　　在他身後的邊城，迅速點了點通訊表，只見表上第一個針孔閃了閃綠光，隨即邊城將偷拍到的夫人背影迅速發送給了寒司令，並配文字——司令，這是您想見到的人嗎？

　　發完消息後，他淡淡笑著，整理好著裝往林母病房的方向走去。

　　林暮川乘電梯下到14層，轉了一圈終於找到了體檢室，在通訊表裡調出自己的居民資訊給醫生，隨即配合著做了一整套體檢。

　　拿著剛列印出來的體檢表看了一遍又一遍，確定各項都沒有問題後，終於是松了口氣，起身回家。

　　寒家在S級區域，屬於重點保護的區域，因為這裡建立了軍事基地和訓練基地，大多軍人也都安家在這裡。

　　林暮川按上自己的手指，寒家大門昨天剛錄入了他的指紋，沉重的金屬門很快往兩邊打開。

　　他進入到裡面，此時已經是傍晚，家裡晚飯都做好了，寒老夫人和寒憤坐在餐桌上等他一起開餐。

　　“媽，我回來了。”

　　林暮川走過去，拉開寒憤旁邊的椅子坐下，他只怕兩人等了自己很久。

　　果不其然，寒老夫人臉色不悅的看著他：“你還知道回來，這桌菜都涼了。”

　　寒家有家規，正餐要等人到齊才能開始用餐。

　　“對不起，我去幫忙熱一下吧。”

　　他說著站起身，伸手正要去端碗，被寒老夫人打斷：“算了，讓下人熱。”

　　哪怕她不喜歡自己這個便宜兒媳，也不能放著下人不用，去虐待人家不是。

　　旁邊候著的機器人立即上來端起一隻只菜碗走進廚房。

　　等到菜重新熱好了端上來，三個人安靜的吃著飯，寒老夫人突然不經意的問：“去看你媽了？”

　　林暮川覺得她是神算：“嗯。”

　　“她怎麼樣。”寒老夫人繼續問。

　　意外她會關心自己母親，林暮川仍是禮貌的回答：“氣色看起來好了一點。”

　　寒老夫人輕哼一聲，一邊吃飯一邊道：“那是，住著最好的病房，用著最先進的醫療設備、最有權威的醫生守著，再不好怎麼對得起我兒子的一番用心。”

　　林暮川抓著筷子的手一頓。

　　他聽出來寒老夫人話裡的意思，暗指他靠著嫁到寒家，依靠寒遷給自己母親治病。

　　眼前這桌鮮美的菜突然黯然失色，他沒了胃口，但覺得還是要把話說清楚。

　　“我十分感激你們，因為我的確得到了你們極大的幫助，不過我清楚自己的定位，我會在這個家裡做好自己應該做的事，請您放心。”

　　語罷，他輕輕放下筷子站起身：“我吃飽了，你們慢用。”

　　寒老夫人沉著一張臉沒說話，寒憤在後面不滿的道：“媽，他這什麼語氣！”

　　林暮川疲憊的捂住耳朵上樓回到自己房間。

　　趴在柔軟的深灰色大床上，那層金屬門隔絕了外面的喧囂，他暗暗松了口氣，從外套口袋裡摸出被折疊起來的兩張表。

　　一張報名表。

　　一張體檢表。

　　嘴角終於溢出一絲笑意，他在心裡再三考慮，還是決定要將報名表填好。

　　這個家裡的人都不太歡迎自己，那個神出鬼沒的丈夫，誰知道他到底什麼時候回來，難道自己要天天待在這裡，與婆家人鬥法嗎？

　　咬了咬牙，林暮川下定最後的決心，看到床頭櫃上放著一支筆，捏著手裡的報名表走過去，蹲在櫃子前面拿筆認真填了起來。

　　基地招兵的年齡段包括不超過18到22歲，填完基本資訊，林暮川在區域那一欄想了一下，寫了A區。

　　結婚之後都是跟隨丈夫的，丈夫在C區你就跟著去C區，丈夫是A區的你也就是A區。

　　到了志願一欄，林暮川認真思考了一番，在第一志願寫上‘戰鬥組’，第二志願填‘特務組’。

　　軍隊裡有很多組別，但是訓練基地只招收‘戰鬥組’、‘特務組’、‘通訊組’和‘勘察組’的學員，林暮川最大的理想就是進戰鬥組。

　　配偶一欄選填，林暮川就選擇不填，如果寫上寒遷的名字，豈不相當於走後門？

　　弄好之後，他拿著兩張表下了樓，家裡人已經吃完飯回房間了，只剩機器人在收碗筷。

　　他走到其中一個下人面前，想了一下，還是友好的跟她開口：“那個……你能幫我把這個送到K字路那邊的楚司令家嗎？

　　他有點擔心這些機器人腦內沒有輸入關於自己的資訊，會不聽自己的。

　　意外的，面前的女機器人睜著杏眼看了他片刻，忽而甜甜一笑：“可以的！”

　　林暮川松了口氣，將兩張表一起交給她，千叮嚀萬囑咐目送她出了門。

　　晚上的時候女機器人回來了，再晚一點，林暮川的通訊表滴滴響起，他看了眼，是個陌生的號碼。

　　遲疑著點開收聽，一個男人的聲音低沉的響起。

　　“是林暮川嗎？”

　　林暮川愣著點頭：“我是，您是……”

　　“我是訓練基地第九屆招兵的審評官楚琛，你剛剛交過來的報名表已經審批通過了，明天記得到基地進行終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