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A區

　　天光破曉，清晨的日光溫柔似水，透過落地窗投入房裡，無孔不入的盈滿每個角落。

　　林暮川醒來的時候，房間裡寂靜安寧，陌生而又讓人無所適從。

　　他從柔軟的大床上爬起來，揉了揉壓麻的腿，看到身下深灰色的床單微微一愣。

　　抬頭環顧四周，意識很快回籠。

　　這裡不是窮困潦倒的C區，而是滿地黃金的A區，甚至是A區S級重點區域。

　　他扭頭看著床頭櫃上擺著的相框，裡面放著一張照片，照片上的男人一身墨綠色軍裝，右肩上掛著金色流蘇，左胸口別滿金銀兩色的勳章。

　　身穿軍裝的男人相貌俊朗、面色冷峻，眸子是深邃的琥珀綠色，正緊抿著唇看著自己。

　　林暮川盯著那雙銳利的眸子看了片刻，忽而猛地一顫。

　　是了，就在昨天，他乘著那輛大型軍用飛船，從灰暗的C區離開，來到A區，並在當日和被稱為‘普米第一軍官’的男人領證結婚。

　　他怔怔的看著身下被自己睡亂的床被，恍惚間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忍不住捏著被子一角，低頭輕嗅了一下。

　　一股淡淡的煙草味、夾雜著一點麝香的氣息，淺淺縈繞在鼻間。

　　他伸出自己左手，看到中指上的鉑金指環，才終於從夢境中脫離，並艱難的確定了自己的現狀。

　　他的丈夫是位優秀的軍人，但在昨晚的新婚之夜，他沒有回來……

　　他不再多想，將被自己睡亂的床整理好後，用指紋開了門走出去。

　　寒家很大，裝潢佈局都很新穎，林暮川站在樓上往下面看了眼，一樓正廳各種機器人走來走去忙活著幹自己的事，那些是擬人機器人，和C區售賣的那堆機械完全不一樣。

　　他踩著樓梯走下去，穿過長長的旋梯，看到餐桌旁坐著兩個人。

　　聽到聲響，正在喝粥的婦人抬起頭來，露出一張芳華不老的臉，看到他後神色淡漠：“你還知道要起來，也不看看現在幾點了？”

　　林暮川剛來到這個家，這裡的的一切對他而言都很陌生，他雙手揪著衣袖將緊張的情緒壓制下來，在腦子裡想了一下，猶豫著開口道：“媽……”

　　寒老夫人淡淡瞥他一眼，低頭繼續喝粥。

　　林暮川抿著嘴唇沒再吭聲，他看出來寒老夫人貌似不太喜歡自己，恐怕自己說多錯多，便不想開口惹她。

　　寒老夫人沒再說什麼，倒是坐在他對面的少年扭過頭，擰起一雙劍眉眼含嘲諷看著他。

　　“叫的這麼順口，早就不知道在背地裡練了多少遍吧？長的倒還可以，像你們這種人，誰不想著嫁到A區來改命，叫的順口也正常，你怎麼不叫我啊？”

　　林暮川被他這樣說著，心裡一時很不舒坦，只是神色如常的回答：“按輩分來說，應該你向我打招呼。”

　　寒憤頓時黑了臉，冷著一張跟他哥極為相似的臉，氣的瞪眼看他：“你不過是嫁到我家來的而已，有什麼資格讓我跟你打招呼？”

　　林暮川面色緊了一下，站在原地沉默了一會兒，直接轉身踏著樓梯往樓上走。

　　既然他不尊重自己，自己也沒有必要跟他多說了，浪費口舌，何況他們也沒有要留自己用餐的意思。

　　沉默是最好的反駁，這句話放在這裡同樣有效，寒憤見他一聲不吭轉身離開，一口氣憋在心裡根本沒處發洩。

　　金屬門在身後緩緩合上，林暮川回到這個房間裡，感受到裡面來自另一個男人的氣息，不知為何驀地松了口氣。

　　手腕上的通訊表響起滴滴聲，他通過腦信號接聽，熟悉的聲音立即傳出來。

　　“暮暮，你在哪兒呢？不會還躺在新床上起不來吧。”

　　對面傳來一陣揶揄聲，林暮川聽到熟悉的聲音面色緩和下來，走到床邊坐下：“我起來了，怎麼了？”

　　“沒事，你現在有空嗎，來銳斯商業街這邊見個面唄？”

　　林暮川想了一下，自己還沒吃早飯，家裡又沒給他做，乾脆出去吃飯，還能跟多日不見的朋友見個面。

　　他答應下來，起身再次出了門，來到客廳跟還在吃早餐的兩人說了句：“媽，我出去一趟。”

　　寒老夫人巴不得他離開自己視線，也沒應他，裝聾作啞的繼續喝粥。

　　林暮川沒多在意，通過通訊表在腦中引出導航，然後迅速出了門。

　　他要見的人叫沈清，是以前他在C區相處極好的朋友。

　　兩個月前沈清嫁到A區，他們就再沒見過，因為在統一管理的普米，區域之間有隔離，哪怕是A區的富人也不能隨意亂串，除非是有許可權的軍方。

　　他們約了家壽司店，林暮川趕到那裡的時候，沈清已經坐在裡面等著了。

　　看到他的身影，沈清嘖嘖起身，目光將他上下掃視兩遍，調侃道：“兩個月不見，你怎麼越活越水靈了。”

　　林暮川在他對面拉開椅子坐下，笑著抬眸看他：“你就別笑我了。”

　　“沒笑啊，講真的呢。”

　　沈清是由衷的羡慕他，生了一副美人胚子的臉，長眉細眼的，嫩得好像春天裡剛竄尖的幼苗。栗棕的發色加上白皙的皮膚，看著秀致極了。

　　尤其是那雙眸子的顏色，只淡淡一層水藍，看起來溫柔又文靜。

　　以前他總會打趣林暮川，說他生了這樣一張臉，就該去軍隊的特務組，專門勾引敵軍的男人們。

　　林暮川餓的不行，拿著菜單跟侍者點了幾份壽司，才問候起對方來：“這兩個月，你在這邊過的還好嗎？你爸特地讓我幫著問問，我也挺擔心你的。”

　　沈清聽到這話樂不可支：“你看我像是不好的樣子嗎？話說你點這麼多吃的完嗎？怎麼你家寒司令沒把你喂飽？”

　　他撐著下巴望著林暮川曖昧的笑著。

　　林暮川被他調侃的不行，垂下眸子靦腆的道：“沒有……我從昨晚就沒看到他了……”

　　“什麼？”

　　沈清吃驚的瞪眼看他：“你們不是昨天剛舉行完婚禮嗎？”

　　“我不知道他去了哪裡。”林暮川平靜的端起旁邊的一杯白開水喝了口。

　　相比較他的平靜，沈清顯得尤為氣惱，皺著眉問他：“他走之前有沒有跟你說要去哪？什麼時候回來？他家裡人……不是，你婆家人也沒跟你說？”

　　林暮川將水杯放下，搖頭道：“沒有。”

　　沈清氣的頭都要炸了，他覺得這些A區富人都是勢利眼，肯定是看自家暮暮出身不好，才這麼冷落針對他。

　　“你再回去看兩天，如果他還沒出現，我就去幫你問清楚，哪有剛結婚人就消失不見的，根本是不拿你當回事……”

　　沈清在一旁憤憤不平，林暮川倒是滿心平靜，畢竟他跟寒家的人都不熟，又有區域差異在那裡。

　　沈清平息下怒火，歎了口氣，低頭從包裡拿出一張紙，不知想到了什麼重新揚起笑臉：“跟你講個開心的事，你看這個！”

　　林暮川疑惑的將之接過來，放到眼下一看，頓時愣住。

　　這是一張表，具體什麼表呢，上面幾個黑色加粗大字寫著——第九屆訓練基地招兵報名表。

　　他捏著薄薄的A4紙，目光一時凝滯：“這是……”

　　沈清沖他眨了眨眼：“我知道你一直有個軍人夢，剛好我老公是這次基地招兵的審評官，我就死皮賴臉從他那裡拿了張報名表給你，你回頭把它填上，把你的體檢表一起送過來，我家在K字路。”

　　林暮川攥著報名表的手指逐漸發緊，眼中滿是壓抑的激動，他看著手裡這張薄薄的紙，就像看到了渴望已久的寶物般。

　　他不敢置信的呢喃著：“真的可以嗎……”

　　那是普米唯一一處訓練基地，專門為軍組培訓人員，有多少出色的軍人從那裡走出來，又有多少人擠破腦袋都進不去。

　　沈清毫不在意的撫了撫頭髮：“有什麼不可以的，只要你填上，回頭我讓老楚給你過審。”

　　林暮川急忙道：“不用、不要給我走後門，你能給我拿到報名表，已經是對我最大的幫助了，不管能不能選上都是我的命運。”

　　沈清知道他有時候倔強的不行，便沒有多說，撇了撇嘴不甘的道：“你這是不相信我枕邊風的能力……”

　　林暮川忍不住笑了起來：“哪兒能啊。”

　　林暮川跟自己結婚證上的丈夫寒遷，見面次數屈指可數，他甚至從沒跟對方說過一句話，就被人稀裡糊塗接著嫁到了這邊。

　　但沈清和他丈夫楚琛，人家相遇得那叫個浪漫。

　　楚琛有一次結束戰鬥回普米星球，中途戰艦因損壞程度過大而能量洩露，不得不迫降在C區，沈清的父親是C區區長，當然義不容辭迎接了這位年輕的長官，也是因此楚琛認識了沈清。

　　壽司被侍者端上來，林暮川將報名表謹慎的放在一旁，分了沈清一份刀叉，然後低頭認真吃了起來。

　　沈清抓著叉子只玩不用，一邊看著他吃，突然問：“話說，你是怎麼跟寒司令扯上關係的？”

　　還結了婚？這是八竿子都打不著的兩個人啊。

　　林暮川咀嚼的動作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