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鉞王不再作聲,沐雲瑤所幸就不再管他,輕輕活動了下手腕,繼續抄寫起佛經來。
抄經閣內靜謐無聲,偶爾有燈花爆起,輕微的噼啪之聲閃過。
鉞王坐在一旁打量著沐雲瑤,她安安靜靜的抄寫著佛經,眉眼明澈、氣息安然,手中一筆一畫格外的認真,讓人在一旁看著就有一種現世安穩的感覺。
沐雲瑤心神沉浸到佛經之中,將鉞王忽略了個徹底,正寫的認真,忽然心口猛的一跳,一陣心慌襲來讓她手中握筆不穩,一滴墨團滴落在宣紙上,迅速的暈開。
「雲瑤,你怎麼了?」
沐雲瑤眉心皺了皺,手指不由自主的撫上胸口:「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還不算多晚,剛剛到……」
鉞王聲音還沒落下,就見抄經閣大門驟然被推開,頭上帶著汗意的司琴快步跑進來,看到裡面安然無恙的沐雲瑤和鉞王,臉色唰的一聲變白了:「小姐,您沒事?」
聽到這話,沐雲瑤瞳孔一縮,猛的從桌案邊站起來,手中的毛筆掉落在她素白的衣衫上,劃下一道長長的黑色墨跡,可是她卻顧不得在意,踉蹌的向著抄經閣門口跑去。
鉞王面色冷凝,三兩步追上沐雲瑤,一把扶住她的肩膀:「別怕!」說完不容沐雲瑤分辨,直接攬住她的腰身摟於懷中,運起內力快速的向著祈福殿而去。
沐雲瑤緊緊的抓著鉞王胸前的衣服,整個人微微的發著顫,彷彿一張緊繃到了極點的弓弦,下一秒就會崩斷。
方才司琴那般慌慌張張的跑過來,開口又問她有沒有事,必定是有人提前對她說自己出事了,所以她才那般慌張的跑過來查看,而偏生自己這邊什麼事都沒有,讓她驟然聯想起來,這是調虎離山之計。
有人想要把司琴和司棋從娘親身邊調開,一旦娘親孤身一人,那麼……
沐雲瑤手指收緊,因為太過用力,直接泛著青白之色。
鉞王一邊趕路,一邊低頭看她,見她這副模樣,只感覺心臟都被人揪緊了一般難受。
靠近祈福殿,鉞王將沐雲瑤放了下來。
跟過來的司琴連忙上前將她扶住,快步的沖入殿中,只是大殿之中只剩下蘇青梧和蘇雅嫻等人,唯獨沒有蘇羽儀和蘇清的蹤影。
「我娘親呢?」
蘇青梧站起身來,見到緊隨而後進來的鉞王,瞳孔猛的一縮,雲瑤怎麼會和鉞王在一起:「你不是在抄經嗎?怎麼匆匆忙忙過來了?」
沐雲瑤心中慌亂到了極點,一把扯住蘇青梧的衣衫:「我娘親呢?」
「姑姑方才回廂房去了……」蘇青梧眉心一皺,發現她的神色不對勁,心中有些擔憂,「雲瑤,發生了什麼事情?」
沐雲瑤沒有理他,轉身就要向外走,剛剛出了殿門,就聽到驟然敲響的鑼聲,嘈雜的喧嘩聲隱隱的傳來:「走水了!」
沐雲瑤一個沒站穩,雙腿一軟差點摔落在地上,幸好一旁的司琴反應快,將她扶住了:「小姐!」沐雲瑤想要向廂房跑,卻感覺雙腿不受控制,越是著急越是連步子都邁不開,別慌,別慌,不一定會有事的,她幾次在心中安慰自己之後,轉頭去尋找鉞王的身影,卻看到鉞王已經快速的向著廂房的方向
趕了過去。
「司琴……快……」
看到沐雲瑤這個模樣,蘇青梧驟然反應過來:「雲瑤,我現在就過去看看,也不一定是姑姑那邊。」
司琴扶著沐雲瑤快步向著廂房走,一邊走一邊暗罵自己:「都怪奴婢,聽到小姐您出事之後太過慌亂,又想著夫人身邊有司棋跟著,不會出什麼大事,卻全然沒想到這是聲東擊西之計。」
沐雲瑤沒有理會司琴,這個時候她的耳中所有的聲音都已經隱沒,只一心的想著快些回到廂房,也許心中的猜測都是虛驚一場,娘親根本什麼事都沒有,正坐在廂房中面帶笑意的等著她回來。
火光衝天而起,將半面夜空染紅!
這個時節的京都,本就天乾物燥,再加上寶華寺的位置風很大,風助火勢之下,火苗飛竄、火星四濺。
周圍有許多聞訊趕來救火的僧人和香客,只是火勢太大,水潑上去根本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看著被洶湧大火包圍的廂房,沐雲瑤努力的瞪大眼睛,聲音嘶啞的不成樣子:「娘親!」
沐雲瑤推開司琴,一張面容毫無血色,渾身顫的彷彿篩糠一般,卻腳步堅定的向著著火的廂房衝過去。
蘇青梧連忙將人拉住:「我讓人去救火,你不要衝動,說不得姑姑沒有在廂房裡。」
沐雲瑤驟然轉頭,眼中恨意宛若潮汐,洶湧的倒灌下來彷彿能把人淹沒:「放開我!」
蘇青梧心中震動,實在是她眼中的恨意太過驚人,彷彿自己於她而言是不死不休的仇敵,看一眼就讓他戰慄不已:「雲瑤,你冷靜一點!」
沐雲瑤伸手去掰蘇青梧的手指,奈何力氣不夠,情緒崩潰之下,直接抬起手來狠狠的咬在了蘇青梧的手背上,她下足了力氣,一口下去便有血腥味直衝上來,讓她壓抑不住的乾嘔一聲。
蘇青梧下意識的鬆了手,眉心緊緊的皺著,絲毫沒有在意自己受傷:「你別亂動,我進去幫你找人。」
沐雲瑤根本不理會他,掙脫之後直接向著廂房內沖了過去。
「小姐!」司琴緊隨其後,就在兩人剛剛到達門口的時候,廂房的大梁被燒斷,驟然倒塌下來,發紅轟隆一聲巨響。
房屋坍塌,再也不可能有人生還!
司琴上前擋住沐雲瑤:「小姐,房屋塌了,進不去了!」
沐雲瑤努力的睜大眼睛,漆黑的眼眸被大火染上重重血光。
司琴快速的拉著她後退,說話的聲音都止不住的打著顫:「小姐,您別嚇我,也許夫人沒有在裡面,說不得這會兒正在到處找您呢?」沐雲瑤卻沒有絲毫的反應,這個時候她已經什麼都聽不到耳中,只覺得整個人像被浸在了冰冷的寒潭之中,不斷的向下沉去,冰冷的潭水從口鼻中灌入,堵住了所有的呼吸,無論怎麼掙扎,都再也見不到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