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靈涯坐在桌子後頭,埋頭寫福字,每寫完一張,面前就有人接過去,都等不及晾乾,自己拿著邊走邊吹乾,當然也沒忘了說一句:「謝謝道長。」
謝靈涯不是道長,但這時也顧不了那麼多。
抱陽觀打三十那天晚上跨年法會起,就寫福字送信眾。本來沒打算大辦,就是圖個喜慶,但是第二天有其他沒參加的信眾得知后,也希望得到道長寫的福字。
除了謝靈涯之外,張道霆毛筆字寫得不怎麼樣,劉伯合和侯虛中年紀大一些,倒是會,不過,本來張道霆也要接待信眾,侯虛中還要解簽,所以謝靈涯和劉伯合倆人,往後院一坐,擺了兩張桌子寫福字,想要的就來領。
沒想到人民群眾如此熱情,很快就排起了隊,起先還只是在觀內排,從後院排到前院,後來莫名其妙又多了很多人,不知道是聽到消息來的,還是路人看到了來湊熱鬧,和三十晚上一樣。
有些雖然不是信眾,但這屬於結緣,謝靈涯和劉伯合還是照寫不誤。就是後來張道霆告訴他們,隊伍已經排到黎明廣場去了。
不明情況的路人都奇怪,這是又搶鹽了么?
聽說是送福字,也有人不想排這長隊,但想圍觀一下到底什麼好字,然而抱陽觀裡頭都擠不下人了。而且這時候有的人也才發現,抱陽觀的外觀有那麼點改變。
前段時間門口的報刊店推了,將大門擴寬。擴建完后的抱陽觀大門足足有幾米寬,由《魯班書》後人設計,並親自去找木料、磚石,古韻十足,再把有百年歷史的老牌匾掛出來,現在的抱陽觀大門,很能挑動人參觀甚至拍照的心。
而這時,大門敞開,只見裡頭人頭攢動,排隊領福字的、上香的、喝茶的,外頭人根本擠不進去。
就這樣,門口還有人拎著桶:「能不能讓我進去打個水啊,馬上就要到時間了!」
——這人在門口轉悠十分鐘了,愣是擠不進去,想到現在打水時間限定,真怕自己白來一趟。
如此熱鬧的情形,引得旁邊樓房的人都不禁從上俯拍一個視頻,發到朋友圈:過年期間的抱陽觀堪比火車站……
視頻被廣為轉載,引以為奇,杻陽人民都在驚奇之餘也產生了一絲想要參與的感覺:那麼多人都想要,肯定是好東西吧?
於是第二天,來領福字的人就更多了。
謝靈涯和劉伯合手都快抽筋了,沒辦法,侯虛中拋下解簽,輪著來替換他們。
柳沄沄夫婦就是在這樣的情形下,從大門一路擠到張道霆面前,又被張道霆帶著,擠到後院謝靈涯那裡的。
有排隊的人都忍不住說:「哇,道長你帶人來插隊啊?」
張道霆連忙說:「沒有沒有,有點事。」
他小聲和謝靈涯說;「這位女士好像認識你舅舅,家裡出了點事。」
謝靈涯一聽,放下筆,叫他們跟自己去房間里聊。
謝靈涯一走,排隊的人的脖子都伸長了,這帥哥看著好像一時半會兒不會回來了啊,他們又把目光轉向了張道霆:「小道長,你來寫唄。」
張道霆汗道:「那個,我不會啊。」
群眾:「沒事,寫寫唄!」
張道霆沒想到自己都說不會了還能有人慫恿他寫,「我是真的不會,那個,我找侯道長來吧。」
群眾:「不用了!就你吧!我們願意和你結緣!」
張道霆:「……」
……
張道霆被狠狠調戲之時,謝靈涯帶著那對夫婦進了房間,把喧鬧聲關在門外,和他們握了個手,「我叫謝靈涯,你認識我舅舅?」
「我叫柳沄沄,這個是我丈夫黃彬。」柳沄沄介紹了一下,又有些猶豫地道,「我外公是朱成枚。」
「閭山法朱老先生,我聽舅舅提起過。」謝靈涯說道。
他回憶了一下,是有些印象,他沒有親眼得見過,但是在舅舅的筆記上看到他提過,好像是一位閭山派的老法師。
閭山派是民間流派,法師都是散居的。這裡頭還分具體的派系,早年吸收了道、巫、佛等內容,其中和道教淵源最深的,後來也歸入了正一派法脈。
另外還有效彷彿教科儀比較多,尤其是齋科,基本照搬,被戲稱為「師爺偷吃和尚飯」。
王羽集和朱成枚,就探討過一些法術,朱成枚傳承的道統,包含了像是薩真人咒這樣,自薩祖法脈傳來的法術。不過,這位朱成枚法師,應該去世好幾年了。
果然,柳沄沄說道:「我外公已經去世了,您舅舅還來參加過葬禮。不瞞您說,家裡最近出了些事,但是我外公之後,已經沒有後人接觸閭山法了。我只記得外公誇讚過令舅的本事,所以想來求問,但是……」
她一臉抱歉,不知道王羽集已經去世了,大過年的提起來,覺得很傷別人心。
放在以前,謝靈涯肯定觸景傷情,但自從知道舅舅做了城隍,他已經好多了,這會兒舅舅應該在廟裡享受香火吧。
「嗯,我舅舅去年去世了。不過你有什麼事,可以和我說說試試看。」謝靈涯說道。
柳沄沄這才放心,她想著謝靈涯家學淵源,舅舅厲害,他應該也不差,就怕謝靈涯也沒學,和她家裡一樣。這年頭,沒有多少年輕人願意繼承這些了。
包括她自己,從小就聽父母勸外公不要擺弄這些了,那時候她也覺得很嚇人,外公神神叨叨的。但是真遇到了這樣的事,柳沄沄一下想起外公的言行。
「這樣,還是讓我丈夫來說吧,其實主要是他遇到。」柳沄沄說著,拉了一下她丈夫。
柳沄沄的丈夫黃彬看起來有些拘謹,精神狀態不太好,他訕訕道:「我和沄沄之前吵架,一氣之下,沄沄就搬去我們另一套房子住了。」
到了年前,兩夫妻不想被親戚念叨,於是白天還是一起去走親戚,只是晚上各回各家。
黃彬心裡有點後悔,和柳沄沄示好,柳沄沄沒理他。
不過前幾天晚上,黃彬睡覺的時候,感覺到有人進了房間,睡到他身邊。黃彬睡得迷迷糊糊,想著應該是柳沄沄回來了,心中一喜,看來白天示好還是有用的。
「沄沄啊……」黃彬當時喊了一聲,但是「柳沄沄」沒說話,而且躺得離他很遠,他也不敢湊過去。
柳沄沄一生氣就喜歡冷暴力,黃彬覺得她應該是氣還沒全消,於是也沒敢繼續說了。
第二天起來,柳沄沄不在,她在醫院做護士,放假也就放了兩天而已,黃彬只以為是上班去了,也沒想那麼多。
到了晚上半夜,「柳沄沄」又回來了,默默爬上床,只是仍舊不說話。黃彬覺得她上班也累了,於是也沒打擾。
如此連續四五天,夫妻兩人約好去親戚家,臨走的時候,黃彬把柳沄沄的包放在自己車上,準備和她一起回去。
柳沄沄瞪他一眼,拿著包就氣沖沖自己走了,覺得黃彬太過分了,沒道歉就覺得她會跟著回去么。
黃彬卻一臉糊塗,不知道柳沄沄怎麼又生氣了。
晚上黃彬睡覺,半夢半醒間,感覺「柳沄沄」又回來了,躺在自己身邊,還是遠遠的。
「老婆,你還在生氣嗎?」黃彬說了一句,「算了吧,都這麼多天了。」
「柳沄沄」沉默不語。
「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黃彬撒嬌地說了一句,翻身伸手去抱「柳沄沄」。
這手一搭在「柳沄沄」身上,當時便嚇得黃彬出了一身白毛汗,從頭冷到腳。暖烘烘的被子里,「柳沄沄」身上一片冰冷綿軟,渾不似人。
黃彬當時就從床上蹦了起來,連滾帶爬往客廳跑,開了大門衝出去,狂敲鄰居家的門。
黃彬的鄰居被吵醒,聽黃彬語無倫次地說他老婆被冒充,和他睡一張床,起先還以為是小偷進去了,心說小偷難道是想劫色么,可是黃彬是男的啊。
可接著聽下來,又說不是人,鄰居是不信邪的,好笑地陪黃彬進去,說他肯定是睡覺睡懵了,太想老婆了。
黃彬覺得那肯定不是夢,但也有些自我懷疑,難道是幻覺?他跟著鄰居戰戰兢兢進去,兩人都看到了一條黑影從窗子跳出去。
這下可連鄰居也嚇到了,那形狀、身手,絕對不是人啊!
尤其是黃彬,當場就暈過去了。
——他想到自己和那玩意兒在一張床上睡了好幾天。
黃彬被送到柳沄沄醫院去,柳沄沄正好在值班,聽說丈夫被送來也呆了,她們那位鄰居也來了,嚇得夠嗆,正語無倫次地和醫務人員說見鬼了。
人家都沒當回事,柳沄沄因為外公是閭山派的法師,當時臉就白了,沒有不當回事,親自來照顧,又去中藥房拿了藥材來煎水,給他們定神。
第二天,柳沄沄又請假,帶黃彬來抱陽觀了。
黃彬一邊回憶一邊說,他一想到那噁心的觸感,就渾身起雞皮疙瘩。
謝靈涯問明白了形狀、觸感之後,給施長懸打電話,請教他知不知道這是什麼。
施長懸告訴謝靈涯,這個俗稱上.床鬼,又叫夫妻鬼,通常是成雙成對出現,對那些有嫌隙的人類夫妻下手。關係不好的夫妻不容易察覺,久而久之,它們吸食人精氣,會代替人。
謝靈涯問罷,看看柳沄沄,「你晚上沒有遇到什麼嗎?」
柳沄沄不解其意,「沒有啊,怎麼了?」
「這種鬼,一般是成雙成對出現。」謝靈涯說道,「你仔細回憶一下,有沒有什麼奇怪的事發生。」
柳沄沄想了想,「我這幾天都和人換了夜班,都是同事,真沒看出什麼不對。」
「那可能是因為沒機會吧。」謝靈涯道,「沒事,回頭我去你們家裡,把那鬼給逮住。」他看了黃彬一眼,「黃先生啊,你跟我去靈官殿上個香吧。」
他把黃彬帶到了靈官殿,這裡正好還有居士在念經,黃彬上過香,站在一旁聽人念經,精神總算舒緩下來了。
……
到了晚上,謝靈涯收拾好東西,去柳沄沄夫婦家裡。黃彬白天好多了,一入夜,又怕得不行,「我覺得我再看那玩意兒一眼,心臟病都要嚇出來了。」
昨晚的經歷讓他精神有些崩潰了,他和柳沄沄結婚在柳沄沄外公去世之後,所以絲毫沒有被熏陶到。
謝靈涯一看黃彬都這樣了,怕是承受不了再一次刺激,索性道:「既然是這樣,你們兩個去另一套房,我自己把那鬼引出來。」
謝靈涯想著自己可以用金人代形。
金人代形是移災之術,用金箔做成人形,寫上咒語,代替人消災。謝靈涯稍微改造一番,把代表黃彬的金人貼在自己身上,妻鬼就會產生錯覺,以為他才是黃彬。
「和您分開?」黃彬更不敢了。
「沒事的,你們夫妻倆待在一起,它沒有可乘之機。」謝靈涯解釋了一下,這就不是那種正面剛的惡鬼,否則何必專門找有嫌隙的夫妻下手。
黃彬這才放下心來,恨不得抱著他老婆不撒手了。
柳沄沄給謝靈涯開了門,他們兩個才離開,其實另一套房就在離這裡沒幾分車程的小區。
謝靈涯一個人在柳沄沄夫婦家轉悠了一下,看看電視,玩玩手機,期間黃彬一直發簡訊來,問鬼抓到沒。
謝靈涯說:「你再問我就把你家搬空了。」老發消息來,鬼都給嚇跑了。
黃彬:「……」
到了子時,謝靈涯才躺在床上,衣服沒脫,閉眼假寐。
過了大約半小時,謝靈涯果然聽到客廳傳來動靜,然後是踢踢踏踏的腳步聲,好似還穿了拖鞋,什麼人走進卧室來,於黑暗中站在床頭看了謝靈涯一會兒。
謝靈涯心中暗想,怎麼還帶看的,應該認不出來啊,他的金人代形每一步都是按照筆記上所教做的。哦,要麼就是昨晚被嚇到了,這鬼心裡也有些忐忑。
妻鬼看了一會兒,彷彿確認沒事,這才繞到另一邊,鑽進被窩裡。
通常過上一會兒,「黃彬」也該睡著了,妻鬼就會爬過來吸食他的精氣。今天,妻鬼感覺「黃彬」不說話,應該是熟睡了,便也慢騰騰起來,翻身在「黃彬」上方,把臉湊下去——
冰冷的氣息拍在臉頰上,是時候了。
謝靈涯猛然一睜眼,手從被子里抽出來,結成靈官訣,「去你的吧!」
中指懟在妻鬼腦門上,妻鬼一下往後栽出去三米,摔在牆上。
謝靈涯仔細一看,這妻鬼矮胖滾圓,體型有點像廁鬼,但是渾身烏七八黑。這是因為它還沒有吸食足夠的精氣,如果日久天長,就會變得越來越像柳沄沄。
謝靈涯拿出一張符紙引動,「眾神稽首,邪魔歸正!」
想要躥出窗外逃跑的妻鬼被符鎮壓住,當場撲街,嘴裡發出低沉的聲音:「你不是黃彬……」
謝靈涯把金人扯了下來,「我當然不是黃彬,不過你也不像妻鬼啊,你聲音怎麼像男的。」
妻鬼:「……」
後來謝靈涯才知道,夫妻鬼不一定也是一男一女,只是組合起來搞人家夫妻倆而已,可能兩個男鬼,反正最後能化形,變性也無妨。
謝靈涯看妻鬼不答話,繼續問道:「你還有一個同夥呢,在哪?」
沒想到,這鬼實力不強,卻很有義氣,謝靈涯怎麼嚇唬他也不說。
謝靈涯先給柳沄沄打了電話,說現在過去他們那邊一趟,試試看能不能用妻鬼再把夫鬼也引出來,不然對柳沄沄總是個威脅。
然後,謝靈涯心印一動,叫來一名城隍冥差,把妻鬼給鎖住,一道前往柳沄沄住處。
……
半夜已經沒公交了,還好這裡不算偏,謝靈涯打了輛計程車上柳沄沄家另一套房,柳沄沄和黃彬已經在小區門口等著了。
「已、已經捉住了嗎?」黃彬四下張望。
「看不到的,請冥差鎖住了。」謝靈涯說道,他已經畫上了靈官神目。本來先前黃彬能看到,也是因為妻鬼自己顯形害人。
柳沄沄攏了攏外套,「現在怎麼辦呢,您說我這邊可能有個鬼跟著?」
黃彬趕緊又握著老婆的手。
謝靈涯正要說話,卻見小區的道路忽然橫著走過一隊兵馬,穿著古代的兵服,隊列還挺整齊。
柳沄沄看到謝靈涯呆了,「怎麼了?」
他們倆也回頭去看,但身後什麼也沒有,晚上小區一個人也沒有,路燈孤零零亮著,頓時渾身發寒。
「這是古時候戰死的陰魂嗎?」謝靈涯問那招來的冥差,「你們用不用管。」
冥差張望了一下,說道:「謝老師,這是有人供奉的兵馬,我管不了。」
這時那隊兵馬已經井然有序地往這邊來了,走到這裡時,為首的隊長抱拳對冥差行禮,又向謝靈涯問好,「法師。」
這是看出來謝靈涯干這行的了。
謝靈涯也回禮,「不知各位是哪位法師壇前供奉?」
隊長答道:「我們乃是閭山派朱成枚法師部下。」
謝靈涯一個激靈,看了柳沄沄一眼,狐疑地道:「朱成枚法師已經羽化,你們應該各歸來處才對。」
閭山派也有養陰兵的習慣,而且科儀很多,手下能招來各界兵馬,稱作「三界五營兵馬」,但是按照柳沄沄所說,朱成枚沒有傳人,他供養的兵馬應該就地解散,各回各家。
供養兵馬是要糧草的,閭山法師每到過年還要犒賞三軍,甚至給兵馬放假,帶上過年的軍費自己去耍。
柳沄沄聽到謝靈涯提及外公的名字,疑惑地道:「怎麼了?到底是什麼?」
黃彬兩股戰戰,抱著柳沄沄眼睛都不敢睜開了。
「等等。」謝靈涯說道,他要聽這些陰兵解釋完。
「法師生前最後一道令,便是以死後十年香火,請我等守衛在柳沄沄身旁。」隊長解釋道,「所以法師不在時,我們還是照常訓練、巡邏,現在過年,便輪流放假,平常我們的巡邏隊還要多一些的。」
他說罷,還小聲道:「我們這樣多,法師一人的香火是不夠吃的,但是他生前帶我們做了許多功德,所以兄弟們都自願留下來。」
雖說法師生前有令,但兵馬供養不夠,其實不必遵守誓約,便是法師本人,如果上供不夠,兵馬也是會出逃的。
此時仔細一看,果然,這些陰兵衣裳老舊,並不光鮮,顯然供養得不是很好,恐怕平時還要自己去找點吃的補充一下。
謝靈涯聽罷,愣了好一會兒,然後回過神來:「這麼說,你們看過一個這個模樣的鬼嗎?」
他指著妻鬼問。
妻鬼已經在發抖了,他本以為自己對象已經快成功了,還特別講義氣地不肯暴露,現在看來……
果然,那個隊長打量一下,淡淡說道:「捉到一個,兄弟們撕了打牙祭。」
閭山派融合了很多巫術,原來都是流行於民間,所以閭山法中有些是很兇的。
陰兵一句話,嚇得妻鬼幾乎嗚咽起來。
謝靈涯卻啞然失笑,看來,柳沄沄沒有遇到髒東西,不是因為值班有人陪著,而是身邊有眾多兵馬護衛。
朱成枚也是一片愛護晚輩之心,願意以自己的香火分給這些陰兵,陰兵們也感念他生前的功德,餓著肚子聽令。
謝靈涯轉述給了柳沄沄,柳沄沄聽到一半便已淚流滿面。
「以前外公每次開壇,設供,我都因為害怕避開,還不願意讓同學來家裡玩,因為外公放了很多法器在家裡。」柳沄沄先是嗚咽,後來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外公已經去世六七年,那種悲痛一下加倍湧上心頭。
回憶起過往種種,再想到外公竟然已經在下面忍飢挨餓六七年,柳沄沄哪裡忍得住悲聲。她想說外公為什麼不告訴她,好讓她多燒些供奉,可又想到家人對這些的排斥,外公一定是知道他們不願意……
那些陰兵站在一旁,手足無措地道:「那我們繼續巡邏了吧?對了,法師,你能不能轉告她,讓她多給朱法師燒些東西——我沒別的意思,我們還是只取那些供,多少一些就能給朱法師了。」
謝靈涯便轉述給柳沄沄,柳沄沄立刻拖著黃彬站起來,一抹眼淚,「我現在就去!」
謝靈涯陪著柳沄沄,半夜設供,所有吃的都供上了,又疊元寶燒。要不是半夜沒有什麼店開門,柳沄沄恨不得去商店再採購。
至於妻鬼,被冥差給帶走了。朱成枚留給柳沄沄的兵馬,則收到了許多軍費,雖然他們之前說不用,但柳沄沄不可能真的不燒了。
黃彬本來嚇得腿發軟,後來也好多了,陪著柳沄沄一起燒紙。他還有什麼好怕的,跟在老婆身邊不知道多安全。
夜裡三點,謝靈涯才和柳沄沄道別,回抱陽觀。
臨走前,柳沄沄紅著眼睛說:「謝老師,謝謝你,我知道的太晚了,但如果不是你,也許我永遠都會錯過,永遠不知道外公對我有多好。」
謝靈涯對她一笑,「只要知道,就為時不晚。歡迎你來抱陽觀辦專人道場,看在朱老爺子的份上,我給你打八折……」
柳沄沄一時破涕為笑,又笑中帶淚地道:「我會的,只是不知道外公會不會有門戶之見。」
謝靈涯玩笑道:「閭山法科儀我也是可以學一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