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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亂清 - 第一五零章 熱,熱,熱字體大小: A+
     

    ?女人做帝師——

    「他」一句「女子可以出洋留學,回國之後,可以入政府做事,後宮的妃嬪,為什麼就不可以做皇帝的師傅?」輕輕鬆鬆,就帶了過去,可是,婉妃曉得,這其實是一件轟塌了天的事情,哪裡是「他」表面上說的那樣風輕雲淡?

    上書房、南書房的翰林,同「皇考妃嬪」,「同殿行走」,會是一副什麼樣的奇景?

    別的不說,禮儀上怎麼處?

    首先,是「男女大防」——不對,既「同殿行走」,就不顧什麼「男女大防」了,如果真還顧著這一層,又怎麼能弄出來個女人做帝師的西洋景兒?

    好,假裝沒有「男女大防」這回事兒——

    別的師傅,絕不能每一見面,就「臣給婉太妃請安」。

    弘德殿、上書房、南書房這種地方,師傅們彼此見禮的時候,從來不論官位高低,只講士林資格深淺。當年,醇王總領著稽查弘德殿的差使,關卓凡入弘德殿行走的時候,爵位是貝子,但是,他們兩個在弘德殿和其他師傅見禮之時,一律平禮。

    可是,說到「士林資格」,自己卻一定是最「淺」的那一個——別說進士及第了,自己連個秀才也不是啊。

    天底下,沒有女秀才、女進士這回事兒呀。

    如果自己是白芸、林蕊那樣的「女留學生」,還好說些——學成回國之後,就可以算是「洋翰林」了,可以拿洋人的什麼「學位」,來比附咱們中國的「士林資格」。

    可是,「出洋留學」的,不是自己呀!

    婉妃不由嘆了口氣。

    還有,婉妃曉得,莫說「女帝師」了,就是「女留學生」之成事,也是特別不容易的。

    人們私下底有這樣一種說法:當初,大江南北,肯送女兒出國做「留學生」的人家,一個都尋不著,正因如此,軒王爺才要「為天下垂型範」,把自己大嫂的親妹妹和乾妹妹兩位,送出國去。

    對於「女留學生」一事,婉妃是相當震動的,不僅僅因為女人「出國留學」,開天闢地未之有,也是因為「他」的那股做事情的勁頭——這件事,不論有多難,我都一定要做,且一定要做成!

    然後,就給「他」做成了。

    銀鎖那個瘋丫頭說的那個「俊」字,還真是異常的貼切——「他」做事情,真正是「俊」極了!

    想到這兒,婉妃的信心大增:什麼「轟塌了天」?有「他」在,這個天,轟不塌!

    你看,白芸、林蕊出洋之前,沒有一個人家肯叫自個兒的女兒去做「留學生」;白芸、林蕊出洋之後,多少人的心思多開始活泛了?

    女兒本來是賠錢貨,可是,做了「女留學生」,「學成歸國」,就是「女翰林」了,就能做女官兒了,不過三、五年下來,賠錢貨就變成了賺錢貨,真正是何樂而不為?

    女人做帝師,應該是一樣的!開頭的時候,朝野側目,「同殿行走」的,臉上陪笑,肚裡冷笑,可是,終有叫他們刮目相看的一日!

    婉妃的心,熱起來了!

    她曉得,天底下的讀書人,都視「帝師」為入閣拜相的終南捷徑——這一層,自己倒不去想它,可是,也未必就不能藉著「帝師」這個身份,做一番事業!

    也不枉了自己一身所學!

    如是,自己今後的人生,未必就僅僅止於「出宮別居」!

    想到這兒,心跳加速,大冬天的,屋外頭一片琉璃世界,手心兒卻已微微的發熱、發潮了!

    再想到這一切,皆是自「他」而來,婉妃的心思,愈加火辣辣了:怪不得,有那些「他」和「西邊兒」的風言風語傳了出來!

    這個男人,真正是——嗯,「俊」極了!

    對著他,愈是出挑的女人,愈是——

    心熱了,臉也熱了!

    就在這時,銀鎖回來了。

    小妮子的眼睛極賊:主子的形容有異啊!

    「請主子的示,屋子裡頭,是不是太熱了?要不要減幾塊炭?」

    「太熱了?還好吧。」

    「如果不是太熱了,」銀鎖狡黠的說道,「主子的臉,怎麼紅了?」

    婉妃一怔,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果然……燙手。

    不小心被銀鎖繞了進去,婉妃的臉不由更紅了,罵道:「誰的臉紅了?你的臉才紅呢!剛剛說過,你屁股上綁了支竄天猴——我看,你那張臉,就跟猴屁股似的!」

    銀鎖微微歪著腦袋,斜睨著婉妃,婉妃愈發不自在,正要發狠,銀鎖「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說道:「主子這是……嘻嘻,有些惱羞成怒嘍!照我說,別看大冬天的,主子跟我一樣,動了那個……春心了……」

    「你要死!」

    婉妃的臉,倏地沉了下來,「我撕了你那張嘴!」

    銀鎖見婉妃真的生氣了,連忙收篷,「我什麼都沒有說啊!我說的……我自個兒全都吃下去!全都吃下去!」

    說著,趕緊上來替婉妃斟茶。

    婉妃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端起茶,喝了一口。

    神思不屬,茶水入口,才發覺燙得很,差一點就吐了出來。

    「主子仔細著!」銀鎖趕忙說道,「水還燙著呢!」

    一小口茶水,在口腔里打了幾個轉兒,才勉強咽了下去。

    婉妃暗暗的透了口氣,不再搭理銀鎖,慢慢兒的抿著茶,藉以平靜自己起伏的心情。

    不過,她不搭理銀鎖,銀鎖卻要搭理她的。

    「主子,」銀鎖覷著婉妃的顏色,「您說,『勞軍』那個事兒,到時候,那個薑湯,怎麼個……呃,怎麼個送到軒軍的手裡法兒呢?」

    什麼意思?

    婉妃白了銀鎖一眼,「怎麼個送法兒?派你送啊!你這麼能幹,左肩挑一擔,右肩挑一擔,跑多幾個來回,不就都送過去了?」

    「主子拿我取笑呢!」銀鎖嘀咕著說道,「我可挑不動……再者說了,我也不是這個意思……」

    頓了頓,「我的意思是,這個事兒,到時候,咱們自個兒要不要出面呢?還是……只出銀子,不出面?」

    婉妃心中一動。

    「勞軍」的具體細節,她其實還沒有仔細想清楚,銀鎖的「意思」……嗯,還真是個「意思」!

    對啊,到時候,「皇考妃嬪」們要不要出面呢?

    皇太后「勞軍」,可是去到了軍營里,和軒軍官兵當面鑼、對面鼓的呀。

    婉妃沉吟了一下,「咱們南不能出乾清門,北不能出順貞門,這個……」

    這個就是不能出內廷。

    「內廷裡頭,」銀鎖馬上介面說道,「也有軒軍的兵呀!」

    這……倒也是。

    東一長街、西一長街上,都有軒軍的衛兵,景仁宮出東一長街的咸和左門,就有兩個軒軍衛兵常川站崗,婉妃每次出東一長街,他們都會對婉妃立正敬禮,婉妃也都會微笑著點頭致意,彼此其實都是認識的了。

    「我想,」銀鎖說道,「這個薑湯,在內廷當值的兵,也該有一份兒的吧!沒有理由,只給屋子裡頭的,倒不給屋子外頭的?大雪的天兒,他們像根木樁子似的在外頭杵著,才辛苦呢!」

    「你操這個心幹嗎?下了值,他們也是要回到營房裡頭去的啊……」

    咦,什麼地方有些不對頭……

    婉妃不動聲色,「你是說,他們當值的時候,替他們送薑湯?」

    「是啊,是啊!」銀鎖說道,「這麼著,多暖……和啊!」

    她本來想說「暖心」,及時改口「暖和」。

    「倒也是。」婉妃點了點頭,「就是不曉得當值的時候,他們的規矩,許不許喝東西?」

    「哎呀,這個容易——主子您跟軒王爺說一聲,不就成了?」

    「嗯,如果成了,你的意思,這個薑湯,咱們自個兒來送?」

    「對呀!」銀鎖說道,「各家自掃門前雪,咸和左門的兵,就歸咱景仁宮了!」

    歸咱景仁宮?

    婉妃差點兒笑出聲來。

    好不容易憋住了,「也是——」

    說到這兒,招了招手,「哎,你過來——附耳過來,我跟你說句要緊話。」

    「啊?哦!好!」

    銀鎖趕緊湊了過來。

    婉妃一下子捏住了她的耳朵,叱道:「還什麼『歸咱景仁宮』?怕是——歸你銀鎖姑娘吧!」

    「哎喲!」銀鎖小聲的叫了起來,「主子……您這是幹什麼?疼!」

    婉妃輕聲笑道:「你這個小厚臉皮,一錐子都扎不出血來的,原來還曉得疼?趕快招供,到底看上哪個啦?」

    「看上……沒有啊!」

    「我還不曉得你?」婉妃說道,「屁股一撅,我就曉得——」

    下邊兒的話不雅,一笑打住,口氣卻是威脅的:「再不老實招供,我可真就要用力擰了!」

    「好,好!」銀鎖齜牙咧嘴的,「我說,我說!」

    婉妃放開了手,銀鎖蹭的一下,跳開一步,一邊兒揉著耳朵,一邊兒輕輕的倒吸著冷氣。

    「主子,您還真下得去手啊!」

    「該!哪個叫你口沒遮攔的?」

    說了這句話,婉妃端起茶杯,輕輕的抿了一口,慢條斯理的說道:「現在是三堂會審了——你給我從實招來!」

    銀鎖放下了手,捏著自己的衣角,不說話。

    過了一會兒,頭慢慢的低了下去,臉兒也慢慢兒的紅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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