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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亂清 - 第二一六章 關某人的心思和胃口字體大小: A+
     

    ?「王爺應該先問這麼一句,」劉寶第微微一笑,「『上頭』何以竟生出了立女帝這個匪夷所思的念頭?」

    醇王沉吟說道:「仁、宣一系,選不出嗣皇帝了,迫不得已……」

    劉寶第連連搖頭:「借口,借口!」

    「呃,我也覺得像是借口……」

    「其實,連借口都算不上!」劉寶第說道,「仁、宣一系,怎麼就選不出嗣皇帝了?載澄、載瀅兩個,難道是死人?」

    他不但直呼載澄、載瀅之名,還說什麼「死人」,醇王和這兩個侄子,感情其實不壞,不由自主,皺了一下眉頭。

    「唉,我那位六嫂,大雨滂沱之中,大庭廣眾之下……這個事兒,先生你也是知道的,六哥兩夫妻已經把話說到那個份兒上了,還能怎麼樣呢?」

    「不然,不然!」劉寶第微微冷笑,「如果『上頭』真的有心,立載澄、載瀅其中一人為嗣皇帝,一道上諭便夠了!難道,恭親王真的敢抗旨不成?我就不相信,他真的會拿繩子勒死自己的親生兒子!」

    醇王默然片刻,點了點頭,說道:「先生說的也是,不過,那樣子就撕破臉了,我想,『上頭』是不會這麼做的。」

    「『上頭』確實不會這麼做,可不是怕撕破臉,而是根本就不想立載澄或者載瀅!」

    頓了一頓,劉寶第繼續說道:「先不去說載澄、載瀅了,說說另外兩位,載治、載漪——說是不能『二次過繼』,所以不能做嗣皇帝,嘿嘿,這算什麼理由?我若在場,一句話就能叫那個曹琢如閉嘴了!」

    「哦?請教!」

    「叫載治、載漪『歸宗』!」劉寶第拉長了聲調,「另外找人給隱王、瑞王承嗣就是了!」

    醇王呆了一呆,隨即瞪大了眼睛,一拍大腿,大聲說道:「對啊!——先生高明!如此一來,就沒有什麼『二次過繼』的問題了!」

    劉寶第頗為得意,正想繼續發揮下去,醇王卻皺起了眉頭:「歸宗?呃,載治歸宗,就是回到了成親王一支,那……可就出了仁、宣一系了!」

    劉寶第一怔,這個可是沒有想到,不過他麵皮甚厚,不改顏色,說道:「沒錯,載治『歸宗』,確實出了仁、宣一系;可載漪『歸宗』,卻是回到前惇親王奕誴一支,奕誴雖然獲罪奪爵,子嗣的爵位可沒有動,照理,載漪還是有資格做嗣皇帝的。」

    「『照理』歸『照理』,」醇王微微搖頭,「五哥那個樣子,他的兒子……」

    說到這兒,嘆了口氣,「是不可能做嗣皇帝的,沒有人會提名他們的——我也不會。」

    頓了一頓,說道:「其實,除了載漪,五哥還有載濂、載瀾、載津幾個兒子,我們兄弟幾個裡面,數他子嗣最廣,可是……唉!」

    劉寶第微微發窘——我怎麼念不及此?說話要小心,不然,就叫王爺小看我了!

    不過,雖然不慎「失言」,但他自有叫東家「另眼相看」的法子。

    「王爺何須傷感?」劉寶第含笑說道,「王爺春秋正盛,必然子嗣其昌,蘭桂芬芳,瓜瓞綿長!」

    醇王「傷感」的,其實並不是自己目下膝下無子,不過,聽了劉寶第的善誦善禱,臉上卻也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劉寶第的話,還沒有說完:「大清朝將來的福祚,必然應在太平湖畔!」

    從箑亭南望,就是太平湖。

    醇王心中「砰」的一跳,連連搖頭:「還談不上,還談不上!」

    不說「談不上」,而說「還談不上」——咦,有點意思啊!

    醇王的「還談不上」,脫口而出,未經深思熟慮,但正因為如此,更堪玩味了。

    不過,這個題目,點到即止就好,暫時還不宜深談,劉寶第微微一笑,將話頭拉回了「二次過繼」。

    「『二次過繼』,」劉寶第說道,「和公主繼統、承嗣,一般的是離經叛道,王爺請想一想,二者相較,哪個『離』得更遠些?哪個『叛』得更狠些?」

    這種比較,其實是沒有什麼意義的,人說人話,鬼說鬼話,完全視乎屁股坐在哪一邊兒了。

    醇王的回答是:「自然是公主繼統、承嗣,更……不像話些。」

    「著啊!」劉寶第說道,「既如此,『上頭』為什麼寧肯叫榮安公主繼位,也不肯叫載治、載漪『二次過繼』?」

    醇王心裡說:載漪不管是不是「二次過繼」,他既然是五哥生的,就沒有做嗣皇帝的可能;載治呢,年紀比我還大,莫說「上頭」不會真的「國賴長君」,就是我,其實也不願意叫一個年紀比我還大的侄子來做這個嗣皇帝——侄子一登基就親政,那,還有我這個當叔叔的啥事兒啊?

    立一個幼帝,大伙兒才有足夠的發揮的時間和空間,這一點,目下在「台上」的人——不管是哪個派別的,想法其實是基本一致的。

    醇王雖然未入中樞,但御前大臣、領侍衛內大臣、神機營,緊要差使一大堆,好歹也算「台上」的。

    不過,這些話就不必明著說出來了,醇王說的是:「請先生指教。」

    「王爺請再想一想,」劉寶第說道,「榮安公主的老公,是哪一位呀?」

    「老公」二字,十分刺耳,不過,醇王顧不得這些細節了,他的眼睛倏然睜大了:「先生是說,立女帝,是關……的意思?」

    劉寶第鄭重的點了點頭。

    醇王緊張的思索著,過了一會兒,吃力的問道:「若果真如此,那……他,呃,為的是什麼呢?」

    劉寶第「格格」一笑:「這還用說?」

    醇王有點口吃了:「難道,他,他,要……藉此……專擅?」

    劉寶第剛想說:「見不及此,無目者也!」一轉念,這麼說,可是把東家的眼光,等同於瞎子啦,大大不妥;同時,也顯不出我劉某人的高明啊!

    及時改口:「王爺『專擅』二字,說的極好!不過,只怕某人的胃口,還不止於此呢!」

    「還能……怎麼樣?」

    「王爺,」劉寶第說道,「榮安公主若繼統登基,那麼,她『大行』之後,接她的位子的,是什麼人啊?」

    「你是說,你是說……」

    「到時候,大清朝的天下,」劉寶第尖銳的冷笑,從牙齒縫兒中擠出來,刺得人脊背發涼,「姓愛新覺羅,還是姓關,可就不好說了!」

    醇王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會兒,才連連搖頭:「不至於,不至於!逸軒這個人,有的時候,做事情是稍嫌霸道了些,可是,我的話,他還是肯聽的,還是肯聽的!他不會動這種心思,不會動這種心思!」

    劉寶第暗暗一哂,心道,人家肯聽你的?那不過是在敷衍你罷了!被人玩弄於鼓掌之上而不自知!如果關某人果然有謀朝篡位的心,你醇郡王說一句,他就不謀了、不篡了?這位七王爺,還真是看得起自己個兒!

    「咱們先不去管關某人動的是什麼心思,」劉寶第放緩了語氣,閑閑的說道,「總之,假若榮安公主登了基、繼了統,她『大行』之後,大清的皇帝,嘿嘿,請問王爺,到底是姓愛新覺羅好呢?還是姓關好呢?」

    「這,這,這……」

    這不是醇王答得出來的問題,他「這」了好幾聲,終於說道:「唉,所以說,不能立女帝嘛!不然,就全亂了套了!」

    女帝是堅決不能立的,但是,醇王還是不相信關卓凡會動「這種心思」——這和平素關卓凡給他的印象,相去太遠了。

    「立女帝,」劉寶第說道,「關某人是否有格外的心思,暫且不去說他,不過,王爺方才提到的『專擅』二字,他怎麼也逃不掉吧?」

    「『專擅』……」醇王的語氣,猶疑而困惑,「呃,他現在都『恭代繕折』了,還能怎麼『專擅』?再者說了,就算立了女帝,『上頭』還有兩宮皇太后,依舊是一個『垂簾聽政』的格局,較之目下,似乎……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分別呀?」

    「嗐,王爺!」劉寶第大不以為然的樣子,「這個『恭代繕折』,不過是因為大行皇帝『天花之喜』,母后皇太后沒法子兩頭照料,才不得不行的權宜之計!照理,大行皇帝既然已經龍馭上賓了,就該恢復之前的聽政的格局,可是,你看看,眼下的局面,這個『權宜之計』,是不是很有些要繼續『權宜』下去的勢頭呢?」

    微微一頓,「單此一點,某人就難逃『專擅』之嫌!」

    「呃,目下,『東邊兒』的精神頭兒不大好……」

    「好,那麼咱們就拭目以待,看看他到底要『權宜』到什麼時候?

    頓了一頓,劉寶第繼續說道:「再來說說立了女帝之後的情形——王爺,到時候,『上頭』就沒有兩宮皇太后了!就不是什麼『垂簾聽政』的格局了!」

    「啊?這……怎麼會?」

    「王爺忘了,」劉寶第似笑非笑的說道,「大行皇帝崩逝的當天,親貴重臣聚集軍機處,議立嗣皇帝,會議之上,王爺大展偉論,嗯,聲成金石,黃鐘大呂,振聾發瞶,早已傳遍天下!」

    「啊?哪……些話呀?」

    劉寶第朗聲說道:「王爺說,『大行皇帝之崩,到底是因為沾染了什麼『邪毒』,還弄不清楚!聖母皇太后要不要負什麼責任,也還是未知之數!因此,她要避嫌!因此,不能由她來主持議立嗣皇帝!』」

    醇王心中「砰」的一跳:「你是說……」

    「王爺偉論,九鼎之重!」劉寶第雙手抱拳,虛虛的一拱,「有王爺這幾句話,『西邊兒』非但沒有了『主持議立嗣皇帝』的資格——」

    微微一頓,「將來回到北京,『垂簾聽政』,更是沒有她的份兒了!」

    啊?!

    醇王微微張開了嘴巴,心中「怦怦」直跳:真的?我這幾句話,真的有……這麼大的威力?!

    一時之間,他好像飄上了雲端,御風而行,整個人都暈乎乎的了1

    劉寶第微笑說道:「王爺似乎還不大相信?咱們還是那句話,『拭目以待』!」

    「啊,好,好,拭目以待……」

    「『西邊兒』既去,」劉寶第篤定的說道,「『上頭』,可就只剩下『東邊兒』一個人了。」

    醇王想了一想,說道:「先生的意思,是不是說,『東邊兒』是老實頭,會被人……予取予求?」

    「正是,王爺睿見!」

    劉寶第先贊了醇王一句,然後說道:「不過,不止於此!」

    「哦?還有?……」

    「總要皇帝尚未成年,」劉寶第說道,「皇太后才能夠臨朝稱制、『垂簾聽政』,榮安公主登基之後——」

    說到這兒,故意停了下來。

    「榮安……還沒到十八歲,還不能親政啊。」

    「王爺,」劉寶第說道,「十八歲,那是男子!女子的『及笄之年』,可是十五歲!」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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