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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放肆文學 » 軍事歷史 » 亂清» 第四十七章 狗血淋頭,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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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亂清 - 第四十七章 狗血淋頭,無言以對字體大小: A+
     

    ?回到軍機處,幾個軍機大臣,湊在一起,開議「丁憂守制種種,是否有可以改益之處」?不過,這個題目,異常敏感,幾乎沒有一個「讀書人」,肯冒天下之大不韙,主動提議「改益」這個已經行之千年的制度——主要就是縮短守制的期限。

    軍機大臣中的曹毓瑛、許庚身、郭嵩燾,都是地道的「讀書人」。

    於是,會議的氣氛,就有點兒尷尬了。

    「這個事兒,」關卓凡說,「說急也急,說不急也不急,原不是開議一回就能定規的,不過,如果今兒多少能議一個眉目出來,我去和翁叔平打擂台,也能多一點兒底氣。」

    頓了一頓,笑了一笑,說道:「不瞞各位說,我辦差,從來沒有像今兒這樣,先滅自己的志氣,出門之前,就打定輸數的。所以,請諸公且抒偉論,我偷偷師,看看這個差使,能不能『死棋腹中出仙局』!」

    幾個軍機大臣都是莞爾一笑。

    「我的身份,」恭王說道,「不像博川、琢如、星叔、筠仙幾位,沒有什麼顧忌,我先來說說好了。」

    頓了一頓,繼續說道:「『上頭』的意思,我是贊成的。各位想一想,人之一生,能夠為朝廷出力,滿打滿算,不過三十年。丁父憂,丁母憂,兩個『三年之喪』,加在一起,這三十年,十去其二,五去其一,實在是——拿『上頭』的話說,『太耽誤事兒』了!」

    恭王說「我的身份,不像博川、琢如、星叔、筠仙幾位,沒有什麼顧忌」,意思是,他是皇子,他的親喪,就是國喪,超然「三年之喪」之上,不存在人臣丁憂守制的問題。

    關卓凡點了點頭,說道:「六哥說的極是!如果是嗣子,除了丁本生父母之憂,還得丁嗣父母之憂,四個『三年之喪』,滿打滿算,要守足一百零八個月的『制』,整整……九年!加上路途反覆來回奔波,六哥說的三十年,就不是五去其一,至少是……三去其一了!這,確實是『耽誤事兒』啊!」

    文祥說道:「承蒙六爺體諒,不過,我的身份,在這個事兒上,也沒有什麼好顧忌的。我也覺得,守制二十七個月,實在是太長了些。或有人云,時日不長,不足以紓孝子之痛,不足以盡孝親之誠,我看,這個話,未必站得住腳!」

    頓了一頓,繼續說道:「如果二十七個月才算長,國喪一百天,又該怎麼說?若有人以為二十七個月還是不夠長,以為三十七個月、四十七個月、五十七個月,才算『中式』,又該如何?」

    文祥說「我的身份,這個事兒上,也沒有什麼好顧忌的」,是指他的父母都已逝世,支持縮短守制期限,沒有人可以攻擊他「為將來預留地步」、「希榮忘哀」什麼的。

    還有,文祥雖然也是地道的「讀書人」,卻是滿員,丁憂守制,原是漢人的套路,朝廷既然定為國家制度,滿員便也照章執行,但其實並不如何在意,至少「奪情」一節,是很好商量的。

    恭王、關卓凡、文祥先後發言,都頗有道理、頗有力量,他們的話,曹毓瑛、許庚身、郭嵩燾三人,內心多少都是認同的。另外,曹、許、郭襄辦洋務,都是地道的「改革派」,也不會拿「祖制不可變」之類的話頭來搪塞。可是,無論如何,贊成的話,一時之間說不出口,如此一來,就壓力山大了。

    三人正在躊躇,文祥又看著關卓凡說道:「方才,王爺說的丁本生父母和丁嗣父母之憂的麻煩,乾隆朝時的于敏中,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丁敏中出繼,他先丁本生父憂,歸宗守制;起複后,嗣父又歿,於是又回籍守制。沒過多久,本生母又歿了,這一次,丁敏中隱匿不報,結果被言官痛劾。」

    頓了頓,說道:「丁敏中此人,固然有才無德,但若守制的期限,能夠稍稍短一點,我想,他也未必會出此下策。」

    關卓凡說道:「是,到底不是人人都是聖人。再說,就算……」

    說到這兒,笑了一笑,轉了話頭,說道:「今兒『叫起』,『上頭』話趕話的,把曾湘鄉扯了出來,我看,當年在籍守制的事兒,曾湘鄉確實是小心過逾了!我記得,當時就頗有人不以他此舉為然,嗯,似乎,左季高就是其中一位?」

    他轉向郭嵩燾,說道:「筠仙,這個事兒,你應該比較了解,是怎樣一個情形呢?」

    郭嵩燾說道:「王爺說的不錯,當時,左季高給曾滌生寫了封信,這封信,曾滌生拿給我看過。」

    頓了一頓,說道:「我記得信里是這麼說的:《綱目》一書,於奪情題后一事,總以其人所處之時地為斷,所以重綱常、維名教而警偷薄之俗也。至『金革之事無避』一語,經義直截了當,更無可疑。誠以兵禮、喪禮同一凶事,並無所謂希榮忘哀之念;而干戈之際,事機急迫,有萬不能無變者。順乎天理之正,即乎人心之安,則世俗所謂『奪情』者,乃聖賢所謂『遵禮』,又何擬議之有?」

    《綱目》,指的是《資治通鑒綱目》。

    關卓凡贊道:「『順乎天理之正,即乎人心之安』——這句話說得好!『世俗所謂「奪情」者,乃聖賢所謂「遵禮」』——說的更加透徹!怎麼樣,曾湘鄉看了,有什麼反應?」

    郭嵩燾微笑說道:「曾滌生苦笑著說:『狗血淋頭,無言以對。』」

    幾個大軍機都是一怔,然後「哈哈」一笑。

    至此,曹、許、郭三人雖未明確表態,但是丁憂守制期限縮短、奪情範圍擴大的基調,已是定了下來。

    許庚身提出了一個疑問:父母去世一年之後,即第十三個月,行小祥之祭;去世兩年之後,即第二十五個月,行大祥之祭;隔一個月,即第二十七個月行禫祭,即「除服之祭」,孝子女脫去素服,「守制」結束——這三個祭祀的時間點,可不是朝廷說變就能變的,如之奈何?

    關卓凡說道:「到了小祥、大祥、禫祭的時候,給假就是了,來回奔波,辛苦是辛苦些,不過,總好過整三年不入直吧。」

    許庚身又問:這個事兒要不要「交議」?

    關卓凡微笑說道:「這就不必了。如果『交議』,怕是沒有多少人贊附的。」

    有一句話不大好說:你們三位尤如此,何況別人?

    還有一句話,也沒有說出來:「交議」,自然是沒什麼人敢公開「贊附」的,可是,丁憂守制的「改益」木已成舟后,大約也不會有多少人,真心實意的反對的。

    原因很簡單:檯面上,一個個慷慨激昂,老爸老媽歿了,恨不得哭死過去給你看;可是,有幾個為官做宰的,真願意交回這頂烏紗帽,回老家去守什麼「三年之喪」啊?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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