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初提隨軍

老太太扒完自己碗里的飯，走開去餵雞了。

老爺子是一如既往的不多話，吃完飯就拿著他的長煙袋到門口抽煙去了。

劉秀娟雖然嘴裡不再說，當心裡還氣著呢。這個二龍，自己都還不是勞動力呢，靠著別人養呢，居然就說什麼幫她養仔女的話？

唐愛蓮也是很無語，媽媽嫁入唐家時，二叔才八歲，小叔叔三歲，媽媽生下姐姐之後，奶奶就不再出工，留在家中帶孫女。之後，爹爹也不再出工了，只是放放牛，一天只四分。

因此，養大二叔小叔以及供他們讀書的責任就落到了爸爸媽媽身上。基本上，每個月爸爸發工資時，爹爹就打電話讓爸爸寄錢，而家裡，只有媽媽一個勞力在出工。可以說，一直都是爸爸媽媽兩人在養著這個家，直到二叔初中畢業后滿了十六歲出工，家裡才多了一份勞力。

爸爸媽媽養了他那麼多年，他居然嫌媽媽生得多給家裡拖累了？

大龍其實心裡也不好受：二弟不是勞動力，只有兩平碗飯的量，可看他剛才舀的飯，哪一碗不是堆得滿滿的？何止兩碗平的？加起來怕不有三碗平的了。

如果他還要吃一碗，相當於吃四碗多飯，那不是等於一個人吃了兩個非勞力的飯？這是在大食堂打飯，都是定量的，他多吃了，別人就得少吃，他看父母兩人都已經舀了第二碗，恐怕平時也差不多，那麼，他吃的份額，就是自己的妻子和兒女的了。

孩子正在長身體，自然不能太少，恐怕，挨餓的就是妻子了吧？難怪，每次回家都看到憔悴的妻子。

他不由有點心疼了，看了一眼坐在大門外抽煙的父親，問愛詩：「平時你們都能吃飽飯嗎？」

愛詩一邊利落地撥了半碗飯給媽媽一邊說：「我們吃得快，都能吃個大半飽。媽媽吃得慢，等她吃完一碗，就一點都不剩了。平時都是我第二碗多舀一點，撥半碗給媽媽吃，可這幾天，媽媽還將我撥給她的飯留下小半碗給妹妹做米糕呢。」

唐大龍心中又是一痛：也就是說，留給小女兒的米糕，實際上是從妻子嘴裡省下來的了？他心思複雜地摸著愛詩的頭：「你是個好孩子。」

他的眼光，轉向了正靠著大門抽煙的父親，心中不由產生了的怨氣：他的補貼每個月寄回家，可他的妻兒卻在餓肚子！

正在母親懷抱中喝著奶的唐愛蓮聽著姐姐的話，心中很是吃驚。

原來，媽媽每餐只得吃個小半飽，難怪，她之前的身體那麼差；

難怪，她前世會早產；

難怪，她前世只活了五十多歲就燈枯油盡！

吃不飽飯，又要幹活，身體怎麼可能不早衰啊！

唐老爺子感受到了兒子的怨念，卻沒有回頭，只是長嘆了一口氣，將煙袋在門上敲了敲。

唐大龍忽然就下定了決心，目光中露出堅毅來，對秀娟說：「我參軍也有十多年了，馬上要提連長，提了連長就可以讓家屬隨軍，不如讓你隨軍怎麼樣。」

「什麼，隨軍？」

剛剛餵雞回來的唐老太太有點弄不明白：「怎麼個隨軍法？」

唐大龍解釋：「就是，秀娟母子三人跟我一起住到部隊去，把他們的戶口遷出去，以後就在部隊讀書了，將來仔女們也會更有出息一些，不用回來跟二龍爭飯吃，就連家裡的財產，以後也是二龍跟小龍的了。」

唐愛蓮聽到爸爸說到隨軍，心中卻是很是興奮，隨軍啊，如果真的能成，那她們一家以後就不用受二叔一家欺負吧？

而且，如果馬上隨軍，也許還能躲過接下來的糧食危機吧？

可是，真的能隨軍嗎？

前世里唐愛蓮曾經聽媽媽說過，讓奶奶給害了，因為，爸爸要他們隨軍，奶奶不同意，後來，他轉業后，又想將他們一家戶口遷到市裡，但被奶奶給攔住了。

之後幾十年，非農戶口變得非常吃香，國外有人說，中國也有貴族，那就是擁有城市戶口的人。因為有了城市戶口就能擁有各種分配，因此，進入城市擁有一個非農戶口非常難。

而他們一家子因為奶奶的阻攔，他們母子六人被捆在了土地上。

不知道，媽媽說過的那次「被你奶奶給害了」指的是這次隨軍呢，還是之後調到公安處之後呢？

唐二龍聽到以後家中的財產歸他跟小龍，心中便有些活動起來。家裡的房子上屋兩間，下屋三間，總共只有五間，三兄弟分，每人還不到兩間。還有兩間不是正房。但如果老大不要財產了，他和小龍就能每人分到一間半正房，一間上房。

在農村，講究的就是房子寬，有了房子，以後找對象就容易找了。

但是，他又想到大哥的工資，如果大嫂母子三人隨軍了，大哥的工資肯定不會拿回來用，家裡用錢方面以後就沒有這樣寬裕了，這樣算起來，又覺得虧了。

聽到大兒子說讓愛人孩子隨軍，老爺子皺了皺眉頭，又不說話了。

唐老太太呆了一呆，老大要把媳婦帶走？都說多年媳婦熬成婆，她才當了幾年的婆婆，媳婦走了，她朝誰耍權威去？

還有，媳婦走了，孫仔孫女也帶走了，她也就不用帶孩子了，二兒子才十四歲，到他結婚生孩子還得多久？那她才五十多歲，還不得出工啊。

她已經在家帶孩子這麼多年了，讓她再去出工，她怎麼受得了？

再說，家裡現在用錢靠大龍，拿口糧靠秀娟，他們都走了，這個家誰來養？錢沒了，人也沒了，沒有媳婦在眼前給她打罵給她用，她還討媳婦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