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在丁小錢那討了個無趣，年歲大了，倒也沒和丁小錢太在意，轉過頭和孟局打著招呼：「您是領導吧，一看就是。」

原本以為年輕小姑娘不懂事，不會說話也就算了，這領導模樣的人應該會搭理他一下，誰曾想孟局竟然也乾脆無視他的存在，湊到丁小錢的身邊問：「要不要我去買兩塊電池備用著？」

丁小錢聽到孟局的聲音，抬起頭來想了想，問那看守九龍公墓的老人：「您這兒有電池嗎？」

老人碰了一鼻子的灰，正生著窩囊氣呢，聞言沒好聲地說道：「沒有沒有，我這兒又不是商店。」

「算了，這樣去吧，抓緊點時間應該來得及。」丁小錢並沒把老人不高興的口氣當回事，拿上封存好的名字轉身就走。

孟局趕緊隨後跟上去，這大半夜的要是讓著姑娘在九龍墓地里迷糊走丟了，那才是嚇人的事兒呢。

等到他們倆消失在視線中，老人哼了一聲，說道：「有我也不給你們。」

他為兩人的無理感到生氣，卻不知道他這負氣的行為險些為那兩個人帶來無盡的危險。

黑漆漆的天，涼颼颼的風，陰測測的景，無論怎麼看這都不應該是新年時候該經歷的情況。

丁小錢用手中的手電筒照著名冊，對孟局說道：「A區302之前的區域我都查看過了，我們需要從303開始查起。」

她似乎想到什麼，乾脆用牙齒咬住手電筒，伸手去褲兜里掏出手機，打給了小胡，吐字不清地問：「胡哥，你查的區域查詢到哪兒了？」

小胡被外派到案發現場附近蹲坑去了，哪兒知道警局都發生什麼事情，更不知道丁小錢和孟局又一次返回到九龍公墓，聽了丁小錢這沒頭沒腦的一句，當時就有點迷糊：「什麼查詢的區域查到哪兒了？我還在九環路這待著呢。」

丁小錢耐著性子問：「我說的是九龍公墓。」

小胡恍悟狀：「哦，你說的那邊啊，具體的我也忘了，到中間半山腰了應該，那塊兒有一處平台。」

丁小錢嗯了一聲，結束通話之前竟然出人意料地說了句：「跟你說話真費勁。」

小胡死死地瞪著被掛斷的電話，嘴裡不相信地嘿了一聲，似乎還在通話中的模樣嘟囔著：「跟我說話費勁？我還第一次聽人這麼和我說話。要不是因為你是個小姑娘，又是頭兒的女朋友，我就……我就……」

他強硬了半天，也沒強硬出什麼結果，訕訕地收起電話，臉上露出嘲弄笑容還嘟囔著：「跟我說話費勁，哎呀我這心。」

反正他也覺得和丁小錢溝通絕對是一個考驗心臟承受力的力氣活兒。

「就從A區303開始吧。」

丁小錢從口中拿出手電筒，把手機塞回口袋裡，對孟局說著。

孟局看了看名冊，說道：「這樣，我從上往下，你從下往上，咱們中間匯合，你告訴我需要注意什麼。」

這一路丁小錢一直閉目養神認真思考中，孟局連問她到這邊來具體找什麼都沒顧得上問。加上孟局的手機一路基本就沒停過，都是上面各種大領導打來電話詢問本案的進度的，他也沒抽出來時間問啊！

丁小錢看了一眼遙望不到頭的山頂，點了點頭。

兩個人分開找，肯定會節省一點時間。

「我們需要找尋被盜過的墓碑，現在不確定對方是否處理得仔細……」她的聲音一頓，似乎有點不太敢完全相信孟局能力，唯恐錯過有用信息似得輕聲問：「您能行嗎？」

孟局臉一綳：「我還沒到七老八十，還沒老眼昏花呢！」

怎麼說他也是技術出身的，痕檢專業響叮噹的，總不至於錯漏有用的信息。尤其是像盜墓這種，盜墓者自然不能那麼仔細地把痕迹處理乾淨了，總有蹤跡可尋的。

他這麼一說，丁小錢也不好質疑了，兩人立刻分開行動起來。

聽起來似乎很好尋找的樣子，可是黑乎乎的天，手電筒的光線能亮到哪兒去，加上尋找線索又要仔細，丁小錢彎著腰根本就沒直起來過，一路蹲著往前蹭，從上次發現傾斜的那塊墓碑開始記錄起來。

手電筒的光亮愈發地昏暗起來，明顯是開始要沒有電的趨勢。丁小錢開始著急起來，已經過去快要一個半小時了，她才剛剛從A區的303搜查到319，這種速度根本不行。

破案迫在眉睫，天亮的時候倒是很好找，卻又怕有人會趁著天黑前來破壞線索，能抓緊一分鐘時間，她都不敢錯過。

腰已經傳來針刺一樣的疼痛，丁小錢趁著搜索完一排往第二排走的空隙，用力地挺直了腰板，想讓自己僵硬的腰好好地舒展一下，好適應接下來更高強度的工作。

手中的名冊很沉很重，丁小錢的手臂也有些開始吃不住勁兒來，她仰著頭看了看山上應該是孟局所在的方向，可除了一片漆黑，她什麼都看不到。

手電筒的光芒變得如螢火蟲般，已經徹底的不能工作了。丁小錢無奈，只好把手電筒先收起來，拿出褲兜里的手機，打開手電筒功能，繼續開始工作。

手機上方的電池旁邊的數字在慢慢地減少，手機附帶的手電筒功能無非是利用了手機的閃光燈，效果更是比不上手電筒效果。加上智能手機耗電更比一般手機要快很多，沒多久，手機電量就變成了紅色，最終屏幕變得一片漆黑。

丁小錢一共記錄了兩處有被盜的痕迹，拋開第一處之前和小胡搜查時候就發現的那塊傾斜墓碑，一共也就是又發現了一處。

周遭變得不見五指，丁小錢總算能直起腰了。想要繼續工作是不可能的事情了，眼下只能先找到孟局，看看是不是讓他去買幾塊電池回來。

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丁小錢終於感受到了這句話的真諦。之前孟局張羅要買電池的時候，她還以為他們倆很快就能結束工作，沒想到真的搜索起來，竟然是這麼吃力。

丁小錢學的是犯罪心理學專業，痕檢有所涉獵，卻並非像徐子謙和孟局那麼精通，這次算是她的失策了。

「孟局，孟局……」

丁小錢朝著山坡上方向大聲地喊了兩聲，漫山遍野空蕩蕩的，除了她自己的回聲和呼呼吹過的風，連孟局的半點聲音都聽不到。

至於孟局手中的手電筒光亮，這會兒估計不是沒電了，就是專註地面痕迹，丁小錢也完全看不到。

電話聯絡？抱歉，剛剛她的電話已經自動關機了。

是逼無奈，丁小錢只好暫時先下山，打算到山下管理員居住的屋子去找那值班的老人借了電話再聯絡孟局想辦法。

上山容易下山難，這黑漆漆的，地勢又不平坦，丁小錢深一腳淺一腳的，摸著往前走。她的眼中盯死了遠處那帶著亮光的管理員房間，朝著那個方向直線進行著，遇見有障礙的地方也是稍稍轉換個方向，再繼續朝前走著。

嘶——

丁小錢忽然表情痛苦地扭曲起來，整個人蹲在了地上。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遠處那抹亮光，忽視了腳下，沒注意到腳下竟然是兩步一階的台階，一下子沒算明白，扭到了腳踝。

她捂著腳踝，感覺此刻的腳踝處好想有一顆心臟一樣不停地漲著跳著，跳的人心裡亂糟糟的。

蹲了好一會兒，丁小錢再度嘗試著站起身，剛剛小心地往前走了一步，又立刻疼的再度蹲了下去。

不像是扭傷，更像是傷到了骨頭。

這個節骨眼……

丁小錢說不出自己此刻的心情到底是沮喪還是挫敗，為什麼每次破案的時候，她總要遇見點兒情況，就沒有一次順風順水的把案子破了的時候呢。

這荒無人煙的地方，可真真的是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她就算想要喊人來幫忙都找不到人。

她一邊忍著痛一邊開始反思自己的錯誤行為，她的腦海中並沒有後悔這個念頭，卻不會因為自己的錯誤而逃避，而是認真的反省。

此行共有三處錯誤行為：第一，沒有聽從孟局的指揮，多備用幾塊手電筒電池，導致工作不能如期繼續進行；其二，在手電筒沒有電之後沒有第一時間用手機聯絡孟局，錯過了兩個人及時匯合的時間；其三，不應該在手機電池報警之後繼續使用，導致最終失去了唯一的聯絡方式……

至於深一腳淺一腳的沒注意腳下的路，丁小錢不認為這個是錯誤，這只是意外。

原地蹲著等天亮被人找到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不說疼死也容易凍死，唯一的辦法就是忍著痛到山下，聯絡孟局，然後再想處理辦法。

丁小錢慢慢地起身，盡量不讓自己傷到的那隻腳用力在地面上，一步步挪蹭著在地面上拖著走。可下坡的台階，不管她多小心，每次移動或多或少都會刮碰到，疼的她額頭上的細汗很快就密布了一片。

靜謐的夜裡，九龍公墓里，傳來窸窣窸窣的拖地聲音，聽著格外的瘮人。

就在丁小錢一步步的往前挪蹭的時候，完全沒有注意到，在她的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了一抹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