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腿傷口，一片圓滑，彷彿不是被切割下來，而是被突然消失掉。

直到片許后，他才感受到大腿處傳來的鑽心劇痛，一聲慘叫后，跌落在帝場外。

中雲王上前，將其迅速拉回來，並給其敷上療傷的藥物，希望能儘快恢復斷腿。

他凝重注視著前方龐大無比的黑色區域，睥睨天下多年的他，第一次有恐懼感。

這絕非修為就能造就的傷害。

強如琳琅島主，想製造出類似的破壞都絕無可能。

唯有可怕的深明血脈，才能做到！

夜家主亦眼皮狂跳，只差一點，他們全要交代在此：「帝歸一，實在太危險了！」

「難道，我們該擔心的，不是夏輕塵嗎？」黃家主的語氣說不出的低沉。

古千痕聳肩一嘆：「還有擔心的必要嗎？」

如此可怕的虛無反傷，琳琅島主掉進去都必死無疑。

何況是處在虛無正中心的夏輕塵。

他，已經屍骨無存了！

大陸一方怔怔望著巨大的黑色區域，心中說不出的悲傷。

那樣一位驚艷千年時空的絕代天驕，就這樣……隕落了？

從此往後，世間將再無夏輕塵。

只剩下歷史上，殘留的一點筆墨。

百年後，千年後，或許會有人無意翻到那一年的歷史。

翻到，歷史上，曾經出現一個名為夏輕塵的天才。

他曾開創了前無古人的十九之月，曾耀眼了整個時空，曾驚艷了無數人的眼。

然後，如彗星掃過蒼茫的天空，迅速消失。

或許，後人們會為此一嘆，或許，會輕輕翻篇，或許，只置之一笑。

總之。

他，已埋沒於無情歲月中。

天，忽然下起了小雨。

不知是劇烈的爆炸，引發了氣候異變，還是蒼天為天才的隕落而垂淚。

冰冷的雨滴，打落在每一張怔然的面孔上。

雨水滑落，涼意卻絲絲沁心。

「主人！別走！！你別走！」夜玲瓏怔怔的大眼睛，蓄滿的淚水如決堤洪水傾斜而下。

她趴在圍欄上，失聲慟哭。

大概，她是唯一一個，能為夏輕塵肆無忌憚哭泣，能為夏輕塵由衷傷感，能為夏輕塵逝去而忘懷的女孩。

她的哭聲，透著深深悲哀，渲染著在場各位。

張曉風低著頭，手掌捂著眼睛。

可眼淚還是不經意的從指縫裡滲出，沿著染血的手背，流到手腕，然後蔓延到輕輕簌動的手臂。

她的哭，沒有聲音。

因為哭聲，全在心裡。

梵音妙無力的軟坐在地上，獃獃的望著巨大虛無，她擦著臉上的淚水，強作嫵媚笑容：「我不能哭，還沒有魅惑到他，怎麼能哭？」

可是，淚水相伴的嫵媚，別樣凄涼。

夜魔穹落寞的靠在角落，仰著臉，任由雨水打在臉上，獃滯的呢喃：「為什麼要這樣？我還來不及說一聲道歉呢。」

想起自己多次拒絕夏輕塵好意，甚至懷疑他，心如刀割。

他，欠了夏輕塵一個道歉。

可，夏輕塵再也收不到。

大世子負手而立，情緒波瀾不驚如他，面向遙遠的大陸，聲音說不出的滄桑：「大陸的天，暗了……」

「不，是整個時代都暗了。」中雲王面部肌肉在輕輕顫抖。

他眼中是乾涸的，濕潤，全在心間。

夏輕塵是他一手從蒙塵之中挖掘出來的天地奇才，是他最引以為傲的人。

可，他還是倒在了武道爭鋒的途中。

若說無聲悲慟，屬他最盛。

夜家主亦深深嘆息：「這，終究還是屬於帝歸一的時代。」

一山不容二虎，最終留下的，依舊是那位舊王。

黃家主眼眶裡，淚痕密布，蒼老的容顏，無比失落：「我，還沒有和他相認吶。」

可惜，他再也沒有機會，叫一聲外孫。

本該歡呼雀躍的琳琅島一方，此番卻靜默一片，低沉的情緒縈繞他們心間。

北淵劍尊之子韓向東，無力的坐在一顆石頭上。

他獃獃望著黑色區域，呢喃道：「為什麼，高興不起來呢？」

夏輕塵給他奇恥大辱，奪他無上月髓。

說他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毫不為過，若有機會，韓向東恨不得一劍捅死他，讓其徹底消失在世界上。

可，親眼目睹夏輕塵逝去，他發現，自己竟然開心不起來。

全無大仇得報的爽快感。

有的，只是說不出的壓抑和失落。

因為，夏輕塵後續的強大表現，已經深深震撼到韓向東，給其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記。

那連續爆發的修為，老道的戰鬥經驗，最後爆發的血月。

一切的一切，都令身為敵人的韓向東都肅然起敬。

他從未想過，一個同齡人，能靠凡人之軀強大到如此地步。

所以夏輕塵的死，無人能開心起來。

琳琅島主輕輕慨嘆：「是我們對不起他，傳我之命，葬其於周虛帝和冕帝陵之間，以最高帝王規格厚葬！」

他雖然死，卻留給現世之人無法言喻的創傷。

如此雄才隕落，是整個武道界的悲哀。

此時，黑色區域持續良久之後，終於開始減退。

它一片片的萎縮，退縮之處，滿地瘡痍，大地剩下深大百丈的圓滑巨坑。

天空則是一片真空狀態！

如此狀態下，夏輕塵只怕連骨灰都難尋一粒。

屍骨無存，不過如此！

眾人的目光，隨著那可怕的虛無區域退縮而望去。

當黑色區域完全退卻時，所有人瞳孔均是一縮！

吞噬只見黑色區域的中央，帝歸一毫髮無傷的站立著，他弓著腰氣喘吁吁，顯得極度疲憊。

胸口處自己攻擊造成的破壞性創傷，極為緩慢的癒合。

看來，所謂的反傷亦有限度，難以無限制的反傷。

每一次反傷，都要消耗帝歸一的力量。

方才那麼大規模的反傷，已經傷到帝歸一的元氣。

但，他們奇怪的，不是帝歸一安然無恙。

而是，帝歸一身前，還有一個詭異的東西存在！

那是劍，很多劍！

大概足足八柄劍，它們首尾相連，凝聚成一個半人高的八角體。

「那是什麼？」

「之前有出現過嗎？」

「應該是帝歸一的某種秘術吧？」

鏗鏘鏘

八柄劍，緩緩移動，彼此摩擦間的聲音，低沉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