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后,院子里沒有雪。
因為曹家的僕人很勤勞。
曹家的僕人是老尚書幫忙請的。
從這一點來說,老尚書真的很看重曹九,連僕役這種小事,都給妥善的操辦了。
沒有雪,自然也沒有雪景可以賞。
院子里有個小亭子。
小亭子里有一張小方桌。
旁邊有幾把椅子。
椅子上有厚厚的棉墊。
三小姐來的時候,最喜歡坐這裡。
原本這也是尚書家的一個別院,三小姐小時候總來這裡玩耍。
後來轉手賣給了曹九。
老尚書這樣的家自然不缺錢。
賣給曹九是因為想給曹九。
曹九用合理的俸祿買了房,價格不高不低。
但是相對於院子的裝飾傢具,絕對是佔了大便宜。
鐘鳴鼎食之家,那些傢具布置才是真正花錢的。
曹九不明白老尚書為何對自己這麼好。
他對別人的格外的好,都有戒心。
哪怕是老尚書說了希望他娶他的孫女。
他以前都不覺得自己是那種讓人一見就喜歡的人,現在更不敢這樣覺得了。
只是此刻,他坐在亭子里。
亭子燒了爐子,圍了一圈。
隔絕了外頭的冷意。
方桌上擺著精緻的飯菜。
主食是放著綠葉的麵條。
冒著煙氣。
看著就開胃,聞著也清香。
很適合疲憊的時候吃。
曹九沒有拒絕,嘩啦啦的吃完一碗。
抹了一把嘴,才抬頭看對面撐著下巴的少女。
少女眼睛小小的,下巴尖尖的,但是很鮮活。
「九哥你一點都不像奴僕之子啊,感覺你吃飯比我哥哥還要好看,現在吃飽了,可以和我說說公主神佑的事情了嗎?聽說你們以前還住一個生舍的。」
曹九沒有立刻回答。
也沒有在意對方說奴僕之子的事情。
讓僕役撤下了麵條碗。
僕役又端上來幾碟子水果,還有點心。
還有茶。
剛剛吃完飯喝茶不好。
但是他慢條斯理的開始煮茶。
燒水。
過程會很慢。
因為曹九的動作很好看,三小姐也沒有著急著追問,只是靜靜的看著他。
等到茶煮好,他倒了兩杯,一人一杯。
他面前那杯始終冒著白煙,卻沒有喝。
「她長的很好看,第一眼看到就是這樣感覺,我們雖然是一個生舍,但是生舍中間,她兄長們給建了一堵牆,她喜歡養寵物。」
「我也喜歡,我的貓,快有小貓了。」三小姐插嘴道。
曹九搖了搖頭。
「她有一條蛇,青青的,她給那蛇取名叫做小青,她有一頭狼,頭上一抹綠,她給那匹狼取名叫小綠,她大概還有一隻很大的鳥,應該是吡鷹,叫做小玉,她還有一隻額頭爛包包的大黑馬。」
「她不怕嗎?」三小姐有些驚訝,這些東西,她都沒有見過。
「她不怕,她在蠻荒長大的。」
「九哥,你越說我越喜歡她了,她真的要去和親嗎?我們都想見見她啊,她會作詩嗎?」
「應該不會吧,沒有聽過她作詩。」曹九搖頭。
看到她杯空了,又給她倒了一杯水。
然後他忽然開口道:「我們成婚吧,可以在結婚那天,邀請公主神佑來作客,她肯定會來的。」
三小姐:「啊?……啊!」
……
葉御史是被抬回家的。
他受傷了。
傷的有點重。
他到家的時候,老妻正在院子里刺繡。
院子里有些冷,暖爐也不夠。
可是屋子裡太暗了,看不清。
看不清就綉不好。
她不能讓夫君丟面子。
所以她還是坐在院子里。
儘管冷,但是能看清花樣了。
她是給夫君的衣服繡的花樣,不願意交給外面的人綉。
一來外面的人繡的貴,二來,繡的還沒有她繡的好。
等看到夫君居然又被抬著進來,她繡的針線都顧不上了。
嘩啦啦如數掉到雪地上。
因為她家只有一個僕役,僕役要做事情很多,僕役早上送葉御史出門上朝了,自然沒有人掃雪。
「怎麼了,這又是怎麼了?這又是何苦?」葉夫人慌亂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覺得她的夫君是天下最好的官了。
一心為國,沒有一點私心。
忠心耿耿,從不考慮自己。
看自家日子就知道了。
可是這樣的好官,居然屢屢受傷。
甚至還是被聖上打傷的。
上次看到夫君臉上的傷,葉夫人哭的淚水不止。
被夫君呵斥了一頓。
「古往今來,能親自被皇上動手打的官員很少,這不是恥辱,是榮耀。」
她強忍著不抹淚。
這次去上朝,回來又受傷。
應該也是聖上打的吧。
匆忙的把街尾的大夫喊來。
大夫也只是半吊子的樣子,看著大夫胡亂的在夫君的胳膊上擺弄。
夫君雖然沒有喊叫,可是額頭的汗,如同三伏天一樣,一串串的落下。
「夫君,不如還是去喊御醫吧。」葉夫人猶豫的道。
上回被皇上莫名其妙打了一回,小昭后還特意派了一個御醫來給他治病。
御醫的醫術確實好,用的葯也極好。
看著很嚴重的傷,很快就好了,臉上的傷口都沒有留疤痕。
葉御史面色難看。
這次他是被公主踹的,去哪裡找御醫,哪裡好意思喊御醫。
只得板著臉道:「無知婦人,御醫是那麼好請的嗎?別在這裡礙事,出去!」
當著大夫的面被呵斥的葉夫人,有些尷尬,還是退出了屋子。
只是站在門口,有些心焦的聽著裡頭的聲音。
良久,老郎中背著箱子離去,接過葉夫人遞上的銀錢,有一點不滿,給太少了。
不過也沒有說什麼,但是臉色不好看就是了。
葉御史的手脫臼了。
腿也扭了。
他躺在床上,整個人被老郎中綁的葯,敷的亂糟糟的,屋子裡一股子奇怪的臭味。
也不知道是什麼葯。
葉夫人小心翼翼的進去,卻見夫君臉上居然還有笑容。
很是開心的樣子。
她很擔憂,還是忍不住問:「怎麼了?」
葉御史開口齜著牙道:「忽然間發現,新公主有點意思,不過她就要被送走了,可惜,可惜。」
葉夫人不懂夫君說什麼。
看著大夫開的葯,急忙忙的去給煎藥。
跑出去的時候,又發現剛剛自己繡的東西還在雪地上,都浸濕了,慌亂的撿起來。
用手拍了拍。
那上面的針,卻不小心扎到了手上,頓時,一顆鮮血冒了出來。
只是她的手凍僵了,沒有什麼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