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和尚誤會了。
申學宮的知了,往日也是很吵的。
而且喜歡跟書生的讀書聲比大聲。
只是前些日的那場雨,實在太大。
那些個在地底修鍊了十八年,跑到樹上,能活十八天的知了,終究是熬不過大雨。
清晨,掃地的人,已經掃掉了很多翻身的大知了。
靜靜的躺在雨水泥地中。
有些可憐。
雖然再過幾日,他們也會死。
可是提前這幾日,還是很可憐。
不應該啊。
掃地的人,一邊掃一邊搖頭。
大和尚抱著書,書用油皮紙包著,以防止被淋濕。
他本來是背著的。
到跟前了,他想快點把書交還給對方,然後好趕路,去追師弟和師父。
所以現在他抱著書。
小童子幫忙敲門。
然後和和尚一起站門口等。
中午,正常都是在午休。
不過大和尚說,他有急事。
小童子還是帶他過來了。
出家人不打誑語,大和尚應該不會騙人。
有人敲門。
神佑去開門了。
本來午休,她會睡的有些沉。
只是今日,殷雄走了。
莫名還是覺得有點傷感。
畢竟分離,不是一件美事。
分開后,總會有些擔憂。
擔憂對方過的好不好。
也擔憂再見的時候,會不會就陌生了。
甚至還擔憂,再也見不到了。
神佑很早就體會了這種分離。
就像那年離開蠻荒一樣。
所以儘管理解,但是情緒卻難以控制。
聽到敲門聲,她就起來了。
身上的衣服都沒有變。
還是申學宮的宮服。
黑壓壓的呢絨布,很是柔軟。
雨天也不冷。
她開門,看到了申學宮的門童,還看到了大和尚。
有些驚訝。
門童看到神佑的眼神,顯然是認識大和尚的。
大和尚沒有說謊。
他雖然想逗留,可是大和尚表情隆重,顯然是有話要說。
他就告退了。
「阿八師兄,你找我有事嗎?」神佑好奇的問道。
她有些驚訝,十七的師兄怎麼會來申學宮找自己。
「十七呢?」
「十七讓我來還書。」大和尚把書遞過去。
就是神佑的課本,並不是什麼奇怪的書。
神佑懶憊,有時候課本上先生布置的作業,她都懶得做。
當然,最終還是會在期限前,狂趕作業。
她班上的同學,有好幾個都和她這樣。
一起拖到最後時間趕作業。
前幾日她進宮了,本來要見十七的,自然沒有見上。
回來約了今天要見的。
倒不是刻意約,而是神佑今天要用這課本了。
兩人相處的很是平常。
沒有一點漣漪。
哪怕是擁抱過。
哪怕是解開過對方的衣服,又給合上,重新打結。
都是平常的事情。
在十七看來,是理所當然一樣。
神佑也覺得理所當然。
兩人之前有一些秘密,其他人不知道的秘密,所以會親密一些。
看到少年接過書。
大和尚鬆了一口氣。
事情做完了,他就要走了。
不過隨即又定住。
「鹿施主,你看看是這些書嗎?」畢竟是還東西,要還對人,也要還對東西。
神佑經過這一提醒,倒是把問題給忘記了。
大和尚很隆重。
神佑也很認真的打開油紙包。
裡面有兩本書。
就是她借給十七的。
她點了點頭。
大和尚於是就準備走了。
「書還你了,我回去了。」
大和尚走的很利落。
極快。
居然比那小童子先到申學宮門口,先離開了。
神佑拿著書,剛剛翻書的時候,就看到了裡面有一頁有字。
十七也不愛做筆記。
他的記性好,經文都能全部如數記住。
神佑也不愛,因為懶。
那字,應該是十七的。
因為內容,就是十七的。
不是幫忙做筆記。
是一封信。
一封寫的略微匆忙的信。
字跡的勾勾點點都有些尖銳。
不像是十七的性格。
十七是一個很溫暖直接的人。
至少神佑覺得是那樣的。
但是這些字,很急。
……
小和尚身在雨幕中。
甚至連車馬都沒有準備。
有一匹白馬,駝著一部分經書。
老和尚和他都是步行。
進城的時候,他們還有馬車的。
走的時候,只有一匹白馬了。
雨中,小和尚走的很快。
他想,此刻,神佑應該看到他留下的話了吧。
那個身上有火龍的少女。
此刻會有什麼表情。
她會不會很委屈。
會不會不開心。
會不會眼中含淚。
他雖然是個和尚。
可是他也答應過她,將來要普度眾生。
她說她就是眾生。
將來是什麼時候?
是明日,還是後日?
想到這些,小和尚的步伐越發的快。
老和尚始終如一,卻一直穩穩的跟著。
……
「神佑,我要去普度眾生了。」
第一句是這個。
然後是一個點。
很深的點。
「我俗家名叫做雲,我姓荊。下次你若再見到我。我若騎著白馬,蓄著長發。你要認出我。
我實際,還是那個叫做十七的和尚。」
神佑抱著書,信真短。
什麼都沒有說。
神佑看著面前,又下雨了。
雨淅淅瀝瀝的下個不停。
十七走了。
雨天並不適合出行。
但是似乎很適合告別。
因為雨天告別,若是捨不得,想流淚,可以假裝說,那是雨。
只是十七,都沒有來告別,就走了。
神佑還沒有來得及和他分享,她的溫暖。
還沒有來得及告訴他,愛能讓人得道。
不過想來,十七那麼聰明,一定會知道的,說不定他已經有答案了。
……
在大雨中,大和尚也離開了申城。
到申國朝堂上吵架吵的塵埃落定的時候。
那座聖廟已經人去廟空。
只留下淡淡的香火氣。
還有那橫樑被香燭熏的黑乎乎的痕迹。
申皇瑥得知這個消息很是憤怒。
還不如當初說的,殺了呢。
那些臣子,也很是羞愧。
被申皇瑥可勁的嘲諷了很久。
不過文臣最厲害的一點不是打嘴仗,而是唾面自乾。
他們被人罵的時候,一點都不委屈。
總能昂首挺胸。
畢竟只是被罵罵,又不是去死,於文人來說,實在不算事情。
再到又一次朝會的時候,那個報喜的小太監喜氣洋洋的再次出現在朝會上。
「恭喜皇上,賀喜皇上,賀貴人懷孕了。」
申皇很是高興,最近他感覺自己確實是很操勞了,不過果然是有收穫的。
不待他笑容揚起,朝廷上忽然八百里急報。
「申河決堤,江南八鎮被淹,死傷無數,荒疫橫行,屍骸都快衝到了申城門口了。」
眾臣揭帽思哀。
朝臣眾默。
沒有人敢開口說可以治水。
申河水患自古都是一個大難題。
此刻,戶部的王如意大人,如今的小皇子的啟蒙先生,忽然站了出來。
「臣舉薦一學子,此人大才,可治水。」
……
PS:這一章寫的不是很滿意。總覺得小和尚的告別,應該比較特別。不過大概,我不捨得他們真的告別吧,反正很快會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