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公子,這怎麼可以」
阿朱俏臉緋紅,慌道。
她是慕容復的婢女,從來只有她服侍慕容復,怎麼能讓慕容復招呼她呢?
「沒關係,坐下吧,就當陪我聊聊天。你既然已經和鎮南王殿下相認,今後便不必以我慕容復的婢女自居。」
慕容復搖頭,淡笑道。
「啊」
阿朱慌忙下跪道:「公子是要將阿朱趕出慕容家嗎?阿朱做錯什麼惹公子不開心了嗎?請公子責罰,不要趕阿朱走!」
慕容復一聲輕嘆,神情複雜:「你沒有做錯什麼,你只是.唉,坐下吧.」
慕容復雙手虛托,一股柔和的無形勁力發出,將阿朱輕輕扶起,用柔和的眼神鼓勵她坐下。
「是,公子。」
見慕容復沒有生氣的意思,阿朱心裏悄悄地鬆了一口氣。
偷偷地瞧了慕容復一眼,對上了慕容復的目光,又趕緊低下頭去,一顆芳心怦怦亂跳。
「阿朱,沒記錯的話,你來慕容家已經有十年了吧?」
慕容復道。
「是的,少爺。」
「你還記得自己來到慕容家之前的事情嗎?」慕容復端起茶杯,漫不經心地抿了一口,微微皺眉:水不對。
阿朱見慕容復皺眉,輕輕地抿了一口面前的茶水,笑道:「少爺,你一定是搞錯了泡茶的水了。你前年讓我和阿碧從梅花樹上取下來的雪水用白瓷罈子藏在傲霜軒最大的那一株梅樹下面呢。您平日裏喝的茶都是用的那一罐水。」
慕容復微微動容:「原來如此嗎?」
仔細一想,腦海中確實有這麼一段記憶。那一年姑蘇的雪下得特別大,整個姑蘇城一片琉璃世界,萬千霜枝銀裝素裹,傲雪寒梅,滿園香徑。慕容復突發奇想,命阿朱阿碧二姝將那梅花樹上的初雪收集起來,來年泡茶用。
儘管有暖爐暖手,狐裘禦寒,凌冽的寒風中站了一個上午的兩個小丫頭回來的時候手還是凍紅了。事後兩個小丫頭還病了一場,一連幾天起不來床。而當時的慕容復也沒有太在意。
突然想起這段往事,慕容復不禁一時無語。
「那次是我一時考慮不周,讓你和阿碧兩人受苦了。」慕容復輕聲道。
儘管不是自己的鍋,但感同身受之下,一絲歉疚還是湧上了心頭。他彷彿看見兩個嬌小的身影在偌大的梅園中小心翼翼地從一株株梅樹上掃下一小點雪,然後封好。凌冽的寒風將她們嬌嫩的雙手凍得通紅
阿朱搖頭道:「公子,阿朱的命是慕容家救的。阿朱為公子做的一切都是應該的。」
同時在心裏默默地補充一句:只要公子高興
慕容復心中一聲嘆息:傻丫頭.
「你還記得來慕容家之前的事情嗎?阿朱。」
慕容復道。
阿朱想了一會兒道:「記得一部分。阿朱自小不知道自己爹娘是誰,被一對夫妻收養。雖然他們收養了阿朱,但是對阿朱並不好,動不動就是打罵。他們還說等阿朱大一點,要把阿朱賣到阿朱很害怕,於是就偷偷一個人跑了出來。
那時候阿朱六歲,一個人在街頭流浪了一年,有一天在街頭耍把式被當地的惡霸欺侮,然後老爺出現了,教訓了那些惡霸,還把阿朱帶回慕容家,做了少爺的貼身丫鬟。過了幾天阿碧也來了。少爺當時見阿朱和阿碧兩人身上的裙子一紅一青,就給我們兩個起名叫阿朱和阿碧後來的事情少爺你知道的.」
阿朱不知道慕容復為什麼今晚突然問起了這些,但是面對着這個教會了她寫自己名字的少爺,她怎麼會有所隱瞞呢?
「是這樣啊.」慕容復輕聲道。
「那你恨你的養父母嗎?」慕容復道。
阿朱想了想,輕輕地搖了搖頭:「阿朱不恨他們,要是沒有他們,阿朱可能早就不在人世了。但阿朱也不感謝他們,因為如果阿朱當初沒有逃走,阿朱現在已經身陷火坑了。」
慕容復的心情沉重,因為真相其實比這還要令人難以接受。
他漫不經心地岔開話題:「再過兩天就是你的生日了吧?」
阿朱美眸一亮:「少爺,你是怎麼知道的?」
慕容復笑道:「我問阮姨知道的。」
阿朱的臉紅了,這個時代,一個男子問女子的生辰代表着什麼,不言而喻。
原本有些沉重的氣氛在這一番對話之後變得十分旖旎,深夜,青衫公子,紅衣俏婢,精巧的紅泥小火爐中燃燒着細細的松枝.
「阮姨已經在這些天把你的身世告訴你了吧?」
慕容復輕輕地咳嗽一聲,將話題引向別處。
阿朱心中幽幽一嘆:「娘都跟我說了。娘說,爹爹當年是不得已」
當初阮星竹陪着段正淳來到燕子塢的時候,是阿朱負責接待的。
一開始,雙方並沒有認出彼此,一段時間的相處下來,阮星竹和阿朱都覺得彼此溫柔可親,相互之間有一種莫明的熟悉感。恰好阮星竹想起了自己失散多年的一對孩兒,便提出想認阿朱作義女,於是便問起了阿朱的父母。於是一番機緣巧合之下,一對失散多年的母女便就此相認。
此前,阿朱只知道面前的大人物是大理的鎮南王,而不知道他原來是自己的親生父親。
「那你怪不怪他們當初拋棄你呢?」
阿朱輕輕一嘆:「一開始是有一點的。可是這些年,慕容家待阿朱很好。想來,爹爹和娘親他們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吧?而且這段時間,爹爹和娘待我很好。爹還說想帶我回大理,讓我當郡主」
說到這裏,阿朱急忙看了一眼慕容復笑道:「阿朱是不會離開慕容家的。」
看着阿朱,慕容復莫名地一陣心酸。
「你可知道,為什麼你爹鎮南王殿下這次沒有和我一起回來?」
慕容復覺得是時候了,拋出了今晚第一個重量級問題。
阿朱驚訝道:「公子不是說爹爹是出去拜訪姑蘇的舊友,一時間回不來了嗎?」
慕容復道:「那是不想讓你娘擔心,騙她的。你爹之所以沒有回來,是因為受了重傷,命在旦夕,正在養傷!」
阿朱只覺眼前一黑,腦海里只剩下四個字「命在旦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