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衛子啟離開，刑天下意識地想要跟上去，卻被祝融伸手攔住。

「院長要安慰沈小姐，我們就不要上去湊熱鬧了。」

祝融意味深長地對著刑天道。

隨即，他看著面前聚在一起的士兵，冷哼一聲：「輝月城被毀之時，本座也在那裡。你們所看到的影像，不過是別有用心之人掐頭去尾之後放出來的而已。到底該相信誰，自己去好好想清楚！」

三人離去之後，羅天培嘆息一聲，朗聲道：「事實如何，衛院長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本統領相信以衛院長的身份，還不至於來矇騙我們。」

後面還發生了什麼事，衛子啟並不清楚。

他摟著沈傾語徑直飛出了要塞，在一座山丘上落下。

從這裡望去，殘陽如血，落日的餘暉給那座殘損的要塞鍍上一層昏黃，增添了幾分奇異的美感。

天空中的一艘艘戰艦懸浮在要塞上方，不時有轟鳴聲傳來，然而卻彷彿蒙上了一層膈膜，讓人不禁有時空交錯的恍惚感。

沈傾語靜靜地望著前方，身軀彷彿凝固一般一動不動。

「放心吧，這件事的真相如何，我們都很清楚，羅統領也不會將輝月城被毀的罪責算到你的身上。天守閣、銀黎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你不過是被利用的受害者罷了。」

衛子啟看著少女黑色斗篷包裹下的單薄身軀，目光溫暖如焰火，聲音柔和：「所以，你不要有任何的心理負擔。如果真的有什麼事情，全部都交給我就好了。你需要做的，就是好好調養自己的狀態。」

「為什麼？」

沈傾語突然轉過身，用那雙不再澄凈靈動的眸子注視著衛子啟，聲音中沒有一絲起伏。

「什麼為什麼？」

衛子啟微微一怔。

「為什麼要這麼幫助我？」沈傾語自言自語一般說著，滿是皺紋的蒼老臉龐上一片木然，「一無所有，垂死掙扎，醜陋，罪惡。這樣的我，還有什麼值得你付出的？因為你心中的那一絲憐憫嗎？亦或者只是借我來和天守閣、銀黎對抗？亦或者是因為我那個主宰轉生的身份？」

衛子啟愣住了。

為什麼呢？自己為什麼會想要去幫助她、拯救她呢？

是因為憐憫嗎？似乎有那麼一點。畢竟這個曾經驕傲、冷艷的少女，如今的境況的的確是值得可憐啊。不過這似乎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是因為不忿銀黎的算計，因此想要借她來證明什麼嗎？好像也有一點。畢竟銀黎這個傢伙，可是老對手了。這次被擺了一道，怎麼能不找回場子呢？可是這似乎也不足以作為理由。

是因為系統發布的那個任務嗎？這個原因看起來似乎是最重要的，畢竟從系統的描述來看，這個任務不容有失。但是，自己剛才心中似乎並沒有去想任何關於這次的任務的事情啊。

雖然說一開始的時候，的確是想著為了任務不能讓沈傾語出事，但是這個原因，似乎並非自己心中真正的理由。

衛子啟不自覺地擰緊了眉頭，冥思苦想起來。

他心中隱隱有種感覺，這個答案，對於眼前的少女而言，似乎有著非同尋常的意義，對自己亦然。

沈傾語靜靜凝望著他，那晦暗渾濁的眼眸深處，似乎泛著一絲名為希冀的光芒。

片刻后，衛子啟長長出了口氣。

他注視著沈傾語，神色認真地道：「你還記得幾天前我第一次和你交談的時候的情形嗎？當時你可是幾句話就說得我無言以對。那個時候的你，驕傲而犀利，美麗而睿智，高貴而冷艷。正是那個時候的你吸引了我，因此看到如今的你，我才會不自覺地想要去幫助你吧。畢竟當美好的事物在自己面前逐漸凋零，任何人都會想要去挽救吧。」

「就只有這些嗎？」

沈傾語的語氣中似乎帶著某種別樣的意味。

衛子啟愣了愣，想了想道：「還有剛才你說的那幾個理由，也有一點在其中吧。」

「是這樣啊……原來這就是你的答案。」

少女眼帘低垂下去，聲音變得如一潭死水。

衛子啟並沒有察覺到這番變化，心中暗忖：這個答案，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這時，系統的聲音突然響起。

「很抱歉打斷您，不過尊敬的學院長閣下，我不得不提醒您，您犯下了一個致命的錯誤。如果不立刻想辦法挽救，那麼將會在未來產生極大的負面影響。」

「什麼意思？」

系統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衛子啟一頭霧水。

「不得不說，您的情商還有待提高。」

系統破天荒地吐槽起他來。

衛子啟嚇了一跳。

那個從來都是冷冰冰的系統，什麼時候有了這麼人性化的一面了？

沒等他問出這個問題，系統的聲音再次響起。

「剛才沈傾語已經說了，如今的她已經失去了曾經的一切。然而您的回答，卻是在認可曾經的她。您等於是在告訴她，您是因為曾經的她才會去幫助、拯救現在的她。」

「有什麼區別嗎？」

衛子啟感覺自己似乎被繞昏了。

「問題很嚴重！現在的沈傾語，最需要的是他人的認可。只有在認可現在的她的前提下的幫助，才能夠讓她真正接受。而您的答案，除了將一顆渴望得到認可的心靈徹底踩入深淵以外，沒有任何的作用。從某種意義上而言，您比那些指責沈傾語的人好不到那裡去。」

「你的意思是，我剛才的回答，會讓沈傾語覺得我在幫助的是曾經的她而不是現在的她？」

衛子啟的心中有了一絲不妙的預感。

系統沒有再回答，然而意思已經很明確了。

「不是吧？」

衛子啟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再仔細觀察沈傾語的神情，似乎的確是和之前有一些不同。

「這下……似乎麻煩了。」

來自地球的他，很清楚心靈的力量的強大。如果說沈傾語真的認定了這一點，那麼剛才自己那番話對她的心靈的確會造成嚴重的傷害，說是徹底讓她陷入絕望也沒錯。

衛子啟立刻開啟【英靈憑依】，複製查爾斯教授的心靈能力，略一感應，立刻感覺到了此時沈傾語那如一潭死水的心靈。

再一思考，立刻便發現了剛才那個回答中的問題所在。

正如系統所言，遭逢大變的沈傾語，此時的心靈已經處於極端脆弱的狀態，稍稍一點來自外界的打擊，就會讓她徹底喪失希望而崩潰。

這個時候的她，需要的是鼓勵和認可，需要一個心靈上的依靠。

之前的自己就做得很好，一直在用行動來給她依靠。但是那一番回答，卻將之前的所有努力全部毀於一旦。

「不妙啊。」

衛子啟一陣心驚，也顧不得去追究系統為什麼會突然這麼人性化地提醒自己了，趕忙在心中默默問道：「系統，你有沒有什麼解決的辦法？」

現在一切應該還來得及挽回。若是等一段時間，沈傾語的心靈徹底封閉，那才是沒救了。

系統卻沒有直接回答，反而道：「友情提示，之前補充的生命力已經消耗殆盡，請您及時為轉生者補充生命力。」

「什麼時候了，你還來說這個！」

衛子啟一陣火大，正準備呵斥，卻突然愣住。

補魔似乎的確是個好辦法啊……

正如沈傾語所說，現在的她美麗不再，反而堪稱是醜陋無比。這個時候自己去吻她，不正是證明自己認可她最好的辦法嗎？

就像是一個美女在車禍中毀容，這時候來自男朋友的一個親吻，不正是最大的鼓勵嗎？

這種時候，說一千遍「我喜歡的是你這個人，而不是你的美貌」，也比不上一個吻來得有效啊！

雖然說這樣的比喻有些不準確，不過意思都是一樣的。

這樣想著，衛子啟不再猶豫，雙手搭在沈傾語的肩上，目光灼灼地注視著她。

沈傾語抬起頭來，面無表情，目光死寂。

衛子啟輕輕深吸口氣，一句話也不說，低頭便吻了上去。

雙唇接觸的剎那，沈傾語雙眸驟然瞪大，原本如一潭死水的眼中急劇波動起來，心中更是掀起了驚濤駭浪。

衛子啟雙手漸漸用力，緊緊將少女摟入懷中，動作溫柔細膩。

一股溫潤的力量從他身上湧入少女體內，滋潤著那顆枯萎的心靈。

沈傾語緩緩閉上了雙眸，一滴淚水從眼角順著滿是皺紋的臉龐滑落。

良久，兩人緩緩分開。

衛子啟扶著她的雙肩，目光溫柔如水：「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沈傾語微微側頭，避開他的視線，心中卻有一股暖流在緩緩流淌。

片刻后，兩道緊緊摟在一起的身影騰空而起，朝著要塞的方向飛掠而去。

兩人在指揮部前落下，在兩側衛兵異樣的目光中，衛子啟緊緊牽著沈傾語的手朝裡面走去。

一踏入大廳，數道目光立刻投注過來。

「吳起拜見院長大人！」

隨即，一道帶著尊敬的聲音響起。

看著站在羅天培身邊，向著自己行禮的將領，衛子啟一怔，隨即臉上露出了欣喜之色：「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