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逐漸轉涼, 顧青霧醒得早，在浴室裡洗漱完，穿着厚厚鬆軟毛衣出來時, 正好賀睢沉慵懶地斜靠在牀頭接聽電話, 衣帶不正經繫着, 黑色絲綢襯得他胸膛線條肌肉的膚色冷白。

顧青霧沒打擾他, 偷聽見電話裡賀雲漸的嗓音斷斷續續傳出來, 似在說賀睢沉沒大沒小的，任由喻思情跟個保姆一樣來關心顧青霧養胎的事。

等掛斷後，賀睢沉還是一副沒睡醒的模樣, 眉目間倦意濃，話自然是極少：“躺會？”

顧青霧走到牀沿坐下, 伸出指尖溫柔按他太陽穴, 輕啓紅脣說：“你大哥心思真難猜, 讓喻思情沒名沒分的住在賀家，平時到瞧不出多尊重她。結果喻思情多往老宅這邊跑幾趟, 這一大清早的，才五點多，就按耐不住打電話說你了。”

聽她小聲抱怨，賀睢沉眼底浮笑，換個姿勢往她腿上枕, 俊美的臉龐與那稍微顯懷的肚子很近, 他隔着毛衣去親, 不知是跟孩子低語着什麼話。

顧青霧沒仔細聽, 手指在男人黑色短髮穿過, 手感不錯，心情好上幾分：“哥哥, 昨天老中醫說我這胎穩了……關在老宅裡好悶，能不能出去活動一下？”

賀睢沉聽到這好商好量的語氣，眼皮都沒帶動的：“你不是說跟我日日相處都不會膩，這纔多久，就關不住你內心的小怪獸了？”

顧青霧見他故意笑自己，烏黑的漂亮眼眸緊瞪着說：“《盛裝》電影要上映了，我身爲女主角一面不露的話，導演那邊不好交代呀，以後人家不跟我合作了怎麼辦？”

“哥哥砸錢，砸到他點頭跟你合作爲止。”

“……”

“賀睢沉！我就露個面……趁着月份不大的時候，等大肚子了，我肯定乖乖窩在家裡給你生崽崽。”

“四個月也不小了。”

顧青霧無語兩秒，低頭去咬他的耳朵，幾縷順滑的散下來，遮擋住了氣壞的表情，光聽着她呼吸不穩，就知道有多氣急敗壞。

而賀睢沉讓她咬夠後，才慵懶地起身，把人抱在懷裡：“約法三章，出去放風都得聽我的，不許恃寵而驕鬧孕婦脾氣。”

顧青霧見他鬆開，漆黑的眼睛瞬間笑成月牙：“嗯嗯嗯——”

*

《盛裝》電影宣傳會是選在週末的時候，比起同劇組的女演員一身高定禮服，顧青霧的穿着就略顯得隨意，她選了條長裙，繁花刺繡纏繞腰身，又沿着到裙襬，巧妙地遮住了顯懷的肚子，妝容幾乎沒有，只塗了一層淺淡的脣釉，來提亮氣色。

周圍的人都不知道她已經懷孕四個月，關注點都在陪同參加活動的賀睢沉身上。

賀睢沉全程都是一直守着顧青霧，他不搶眼，隨意穿在身穿淺灰色西服，連袖釦都沒有佩戴，但是光靠那張臉，就把《盛裝》新生代男主角給比下去了。

好在他不出現在攝影師的鏡頭裡，只是擔任助理的角色，在私下，給顧青霧遞保溫杯和毛毯。

一些粉絲眼尖發現，偷偷的抓拍了幾張，激動得差點尖叫：“救命！那個比男明星還要好看的……男人，是不是顧青霧的地下戀情男友啊？”

另一個說：“好像是，聽說他是頂級富豪圈的，顧青霧跟這樣一個神仙男人談戀愛，這輩子都值了吧？”

“我家霧霧也很優秀好嗎？她跟沈星渡、江點螢是青梅竹馬長大，這兩貨家世也不低。”

“她出道以來資源好到飛起，被對家故意抹黑是陪老男人專業戶，資本家花錢養出來的搖錢樹，都沒澄清過……我猜，顧青霧壓根就不在意外界對她評價吧。”

“完了……我全家姐妹們，包括我媽都好奇顧青霧和她神仙男人的愛情。”

不知是臺下那個粉絲緊接着重重嘆了口氣，說：“這屆娛記業務能力不行啊，人家女明星都帶男人招搖過市了，他們連人的底細都扒不出來，還要不要流量了？連累狗圈口碑！”

圍觀的幾家媒體娛記：“……”有被內涵到。

此刻臺上，主持人準備了筆墨紙硯，到了活動環節，提出讓主演們在宣紙上寫幾筆劇中的經典臺詞，送給現場幸運粉絲。

這種沒幾年書法功力的，都不好意思拿出來秀。

在書桌前，顧青霧到不帶半點慌亂的，她微俯身，白皙的指持筆，在宣紙上，一筆而下，墨水暈染開，或重或輕，如春風拂面繁花一片。

她這手好字，連旁邊喜愛書法的導演都忍不住側目。

顧青霧從來沒營銷過才女人設，連粉了她多年的粉絲們都不知道還寫了一手好字。提筆後，她彎脣微微笑着，不經意間，把目光投放到了臺下。

是賀睢沉身處的地方，似求他誇獎一樣。

別人讚美的再多，都不及男人欣賞的眼神。

兩人臺上臺下的互動，被有心的記者靜悄悄地偷怕了下來。

當天《盛裝》的宣傳活動結束，顧青霧婉拒了導演邀請的聚餐，便先一步跟賀睢沉離開。

她坐在副駕，身上裹着棉絨的薄毯，暖氣開的足，倒不會冷到孕婦，指尖滑動着屏幕，看到有粉絲把她寫的書法字發到網上去了。

這讓顧青霧內心感慨起了往事，眨眨眼看向賀睢沉，故意說：“唉，多虧我當年爲了追男人……在南鳴寺苦練了兩年之久的毛筆字，今天算是給派上用場了。”

賀睢沉開車很穩，不求急，有車時都會主動避讓，修長手指握着方向盤微微轉個彎時，側目落過來一秒，語調低低淡淡的：“這幾年平時沒少偷偷的練字吧？”

顧青霧愣了少許，翻臉說：“沒有啊。”

她以前寫字像蚯蚓一樣彎彎曲曲的，靜不下心，後來發現練字能剋制浮躁的脾氣，這種習慣養成就不容易改掉，即便故意將賀睢沉遺忘在心底深處，顧青霧還是日復一日的練習着他教會她的書法。

口頭上是絕不可能承認的，誰還不是個要面子的寶寶了。

只是看賀睢沉俊美的眉眼間那股春風得意的勁兒，顧青霧想磨牙，很小聲地哼唧了下，繼續抱着手機玩。

旁邊，男人語調緩慢悅耳提醒：“離你今天玩手機還剩下一個小時。”

顧青霧當沒聽見似的，繼續刷微博，她看到有自己和賀睢沉的話題都已經習慣，正準備刷過去時，發現有個不知名的娛記曝光了疑是賀睢沉的微博號。

他平時只看財政新聞，從來不看娛樂八卦的人，還有微博號？

顧青霧心底存着許些疑惑，下意識看了眼安靜開車的男人，又回到屏幕上，點開那條話題。

這個疑是賀睢沉的微博號是意外被娛記發現的，因爲他身份認證是賀氏集團的股東之一，不關注自家品牌，關注列表上只有顧青霧一個女明星。

這等於是自爆了，而他微博發的東西很少，都是一些婚紗設計的話題。

娛記扒不出其他的，只能從這個關注顧青霧這點裡下苦功夫。

微博號曝光後，就有網友扒出了賀氏集團的股東都有誰，已婚的，未婚的，都細細扒了一個遍。

最後大家都認爲那個佔着股東身份，從不露相的前任掌權人賀睢沉，最有可能是顧青霧的戀情男友……

很快大家還發現，賀睢沉退位後，就專心從事慈善項目的事。

甚至連續近十年來都在做慈善捐款，每年在表彰時的頒獎典禮上，他被邀請出席，座位都是空的。

褪下了賀氏掌權人的身份，賀睢沉變成了一個在圈內低調神秘的慈善家。

在這條微博的話題下，粉絲們集體破防了：

-「我再說一萬遍，這是什麼神仙男人啊……嗚嗚嗚，我以後找男人也要按照這個標準內捲起來。」

-「不圖名利，退隱後就專心搞慈善，因爲跟女明星談戀愛，這些娛記沒狗德啊，就這樣把人祖宗十八代扒了。」

-「回樓上，流量女明星和慈善家這種組合是什麼絕美愛情？？？今晚做夢的素材有了！」

-「真是破防了……我以爲顧青霧找了個豪門，沒想到是這樣的豪門！」

-「這分明是神仙哥哥爲愛走下神壇啊。」

-「大家先別急着磕cp，不會是顧青霧單方面炒作吧？某人的電影上映了哦，營銷的套路一出一出的，沒準是慈善家手滑點的關注。」

……

這一條新的評論出來，也有不少粉絲認同：「顧青霧的戀情都上了多少次熱搜了？上次還網傳她男友是《雪夜》的投資人呢，這次又是賀氏集團的退隱大佬，哈哈哈哈身份真多……卻沒有一條是被證實的，不會是假豪門吧？」

「別人的豪門大佬都日理萬機，顧青霧家的，能跟男保鏢一樣陪她拍戲和出席商務活動，大佬是閒着沒事幹，給自己找了一份兼職麼？」

「嚴重懷疑賀氏集團的前任掌權人跟顧青霧的男友，只是同名不同人，某人真會給自己貼金。」

「@不知名的娛記，你不會是被顧青霧收買了，故意爆料的吧？」

……

粉絲們吵成一團，都在陰謀論的同時，顧青霧看完微博話題後，轉頭，漆黑的眼眸認真地打量起賀睢沉：“哥哥，問你個事。”

賀睢沉還不知微博被暴露，開口說：“手機只能讓你多玩十分鐘。”

顧青霧本來想問問他，這微博號是不是他的，不會是有人冒領吧，見賀睢沉這麼不近人情，索性懶得問了，繼續埋頭刷熱搜。

過了會兒，紅脣慢悠悠地說：“有些男人明着一套揹着一套，還好意思笑我沒少偷偷的練字，自己卻暗地裡關注我。”

“……”

“微博註冊時間，這不是我出道那年麼？”

車內瞬時沒了其他動靜，顧青霧故意說完話，就轉頭去看賀睢沉那張俊美的臉龐，意圖從神情裡看不出一絲絲的變化，很顯然，他眉目間是有兩分尷尬，很快就完美隱藏好了。

又過半響，將車子停駛在老宅的門前，接了安全帶，還要跟她裝：“你剛纔說什麼，我沒聽懂。”

顧青霧就這麼看着他，直到賀睢沉要過來吻時，漂亮的眼睛笑得彎成了月牙：“你不是沒聽懂嗎……那親我幹嘛？”

她白嫩的指尖覆上男人的嘴脣，被他拿開，低頭逼近兩寸，就是要親她。

兩人在車內悄無聲息溫存了會，顧青霧意識開始犯迷糊間，還不忘想，很好，她偷偷的練毛筆字多年，而他也偷偷的關注她多年，今天參加一場宣傳活動，因爲一條熱搜都給徹底曝光了。

-

夜間九點十分，那條話題還在微博上掛着，這次顧青霧沒有沉默，親自下場官宣了戀情，她從相冊裡挑了一張賀睢沉在賀家老宅書房裡，修繕族譜時的身影照。

這是顧青霧私藏的，最滿意的一張了。

照片裡，背景是雪天和書房，在浮着薄霧的日光折射下，賀睢沉一身白衣長褲靜立在紅木書桌前，微低頭，俊美的臉龐輪廓冷□□致，戴着金色細細的眼鏡，眼尾略翹。

像他這樣一身明淨的人，無論是身處何地，都不染一絲塵埃，由內而外透着禁慾的美感。

顧青霧忍痛分享出這張心頭愛，官宣時附字：「是的，我跟他結婚了。」

別的女明星官宣戀情，頂多承認跟對方正在交往，請大家給點私人空間。

而顧青霧平時一聲不吭，官宣就直接玩結婚的。這瞬間把微博給整癱瘓了一個小時，等恢復時，粉絲們發現有十家娛記都約好似的送上祝福，似乎不意外這個消息。

其餘沒能拿到內幕消息的，只能瘋狂轉發顧青霧的微博來蹭熱度。

三小時後。

賀睢沉也來認領他被扒的微博號了，親自轉發顧青霧的那條官宣微博，也宣佈了已婚的事實：“我等你，很久了@顧青霧。”

從久別重逢到現在，賀睢沉心心念念盼了很久，終於盼到一個正式的名分。

接下來網上會熱鬧成什麼樣，顧青霧已經沒機會目睹全過程了，原因很簡單，身爲孕婦的她，今晚玩手機的時間已經超時了。

她洗完澡就習慣趴在牀上鹹魚癱着，連手腳都懶得動。

賀睢沉將燒好的茶水擱在旁邊，往牀沿落座，在官宣戀情這事上，兩人是沒有正兒八經的商量過的，卻很有夫妻默契。

他今晚話很少，先拿潤膚膏將她腰這一圈都小心翼翼地塗抹兩遍，以防長妊娠紋。

顧青霧被男人長指按摩的很舒服，眯起漂亮的眼睫，下意識將額頭蹭着他的手臂，就將要昏昏欲睡的時候，忽然聽見賀睢沉毫無鋪墊地說：“去見一見你母親吧。”

顧青霧睫毛動了動，，半響後，對視上他深沉的眼眸，說：“我跟傅菀菀……母女感情緣薄，沒有聯繫過的。”

賀睢沉修長的手指將她臉頰髮絲拂去，帶着股潤膚膏的清香，聲音溫和道：“她生你一場，對我而言是天大的恩情，去見見她，也算是對長輩的一份尊重。”

如今顧青霧懷孕，無論是睡不好還是飽受孕吐折磨，都親身經歷了一遍當年傅菀菀懷她時的不容易，母女間即便再怎麼緣薄，這層血脈關係總是斷不了的。

考慮了許久，顧青霧去握住賀睢沉溫暖的手掌，小聲說：“那好吧……都官宣結婚的事了，你這個女婿，再不主動拜見丈母孃的話，是有點不像話了。”

賀睢沉獎勵似的親了親她的臉蛋，觸感滑膩，不知多討人喜歡：“我已經跟你母親那邊聯繫好了，先前是想等你這胎養穩了，再去酈城一趟。”

“……”

顧青霧語哽三秒：“哥哥，你就坦白吧，還揹着我做了什麼事？”

賀睢沉這種走一步算三步的男人，早就不動聲色將事情安排妥當，不用她費神去操心，不過偶爾的時候，這樣假模假樣問她想法後，又讓她知道，實在是很討厭。

顧青霧見他笑而不語，伸出指尖去掐他手臂，沒敢用上一絲力氣：“你娶老婆，真是最容易了。”

“是你心疼我，才讓我這麼輕易得手。”賀睢沉配合着擡高線條結實的手臂，讓她可以盡情發泄，又低頭，在她耳邊輕輕的笑，像是誘哄小孩子一樣：“我的青霧，最心疼哥哥了，是不是？”

顧青霧耳垂被溫熱氣息染的紅暈，一下子氣就沒了，指尖掐完又去摸了摸他手臂，心中莫名的有點緊張感，說不清爲什麼……

或許是，不知以什麼心態去跟傅菀菀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