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仲走出偏殿，沒有拖沓便到了養心殿地宮中。

  地宮中央。

  「呼。」

  青銅棺里湧出一道道吸力，幾具屍骸倒在地上，魂魄從他們身上浮現，被霸道的吞吸進青銅棺中，而這次青銅棺是打開的，其中浮現出周皇祖的身影。

  夏仲瞧見了那身影，眼睛都微微縮了縮。

  從他入宮到如今，已經有月余，可僅僅一個月，周皇祖的模樣和過去已經截然不同了。

  當日周皇祖一人戰項鳳和商照皇，身上金色神袍纏繞，雖然不合身，但是自身魂魄是和常人無異的，那股霸道強勢，征戰沙場，君臨天下的魄力，的確讓人心神臣服。

  可現在，周皇族魂魄身上那不合身的金色神袍依舊在，宛如真神，但是氣質卻是大變，仿佛一條從黑暗中蜿蜒盤旋的大蛇，一雙眼眸時而陰毒，時而嗜血，時而瘋狂。

  如果夏仲不是親眼所見，真的難以想像這是周皇祖魂魄。

  一個人，皮肉可以遮掩，魂魄是無法遮掩的。

  夏仲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骸和那青銅棺，再握了握手上的不滅心法感悟，隱隱明白了什麼。

  周皇祖急了，他給夏仲定了三個月，給自己的時間怕是更少，本就修行各家法門的其，如今再由魂魄之身平添諸多零碎，心神已經有些扛不住了。

  「你來了。」周皇祖看向夏仲。

  夏仲一瞬間仿佛被兩個人盯上…不，應該說被兩條蛇盯上，他明顯能感覺到，周皇祖魂魄下似乎還有一道魂魄在盯著他，那道魂魄更加鋒芒畢露，更加充滿自信。

  也充滿怨恨。

  那應該是對方借丹的薄風公子了，難道周皇祖的急和借丹之法有關？

  他這個念頭升起。

  真神空間戒指里就傳來真神君主那已經很久沒開口的聲音：「借丹之法是天道應允法門，本身沒有差的，可有一副作用，便是借丹之後本身魂魄必須壓過借丹魂魄，這魂魄本來已經有些壓不住那借丹魂魄了，又為了讓無根之水的魂魄強行恢復，生生借用養魂棺吞噬魂魄來養魂，那些魂魄雖然弱，但是同樣也有副作用，那就是吸收多了，容易影響心神，兩大副作用並發，這魂魄，亂了。」

  原來是這樣。

  得到什麼，就需要付出些什麼，是藥三分毒的道理，夏仲這個大夫出身的體會最深。

  他深吸一口氣：「陛下，修行之道，在精不在雜，陛下還是當謹慎些。」

  他已經不在乎周皇祖能不能重塑肉身了，因為他也在變強，所以這提醒，真是純粹的善意提醒。

  可周皇祖卻獰然一笑：「小傢伙，你才修行多久，也配和朕談論修行之道？朕告訴你，朕乃真命天子，天縱之才，什麼法門不可修，天下萬法，萬物，萬民，都要為朕所用！」

  現在的周皇祖，從裡到外，真的和之前孑然不同了。

  夏仲暗嘆一聲，知道自己多說無益，雙手將法門感悟送上。

  「這是臣近日的感悟，請陛下御覽。」

  周皇祖像是看到了鮮美的蛋糕，手掌一抬，一股波動瀰漫，輕易席捲了夏仲手中的感悟。

  紙卷展開，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跡，還有種種晦澀難明的圖錄。

  「好，很好。」周皇祖肆意笑起來。可笑容又一瞬收斂，緊緊盯著夏仲，道：「這法門，你不會做什麼手腳吧？若是不實，可瞞不了朕！」

  夏仲坦然與之對視：「法門全篇在陛下手中，陛下豈能看不出真假？」

  法門中記載的功效，感覺，那都是能印證的，沒辦法作假。

  像黃蓉騙歐陽鋒修行假的九陰真經，純粹是因為歐陽鋒本身就沒看過九陰真經。

  周皇祖魂魄的眼神像是升起了兩團鬼火，接著那火焰一熄，幽幽道：「夏仲，莫怪朕多疑，天下間想害朕的不知多少，就是朕的兒子，也是時時刻刻想著害朕，朕豈能輕信他人。

  不過朕是信你的，待朕功成之日，你就是首功之臣，你與朕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斷沒有害朕得可能。」

  夏仲聞言拱手。

  「那陛下修行吧，臣告退了。」

  「等等。」

  周皇祖攔住了他。

  夏仲忽的發現周皇祖此刻的神色又變了，變成了那日和商照皇和項鳳相鬥時的周皇祖，只是神色中有著無盡的疲倦。

  「朕一個人呆的悶的很，你陪朕聊會天吧。哦，這不會打擾你和李家那小女娃恩愛吧。」

  夏仲想了想，似乎自己沒拒絕的選擇，道：「得陛下關懷，臣和炫儀得以天天相見，不差一時。」

  「哦，你還沒成親呢，炫儀是大家閨秀，惠質蘭心，聽說老二給你們賜了婚，還沒完婚，這樣吧，等到朕功成之日，親自給你們主婚。」周皇祖笑道。

  夏仲道了聲謝。

  周皇祖頓了下，問道：「你怨朕嗎？」

  夏仲笑了：「陛下何出此言？得蒙陛下恩澤，臣年紀輕輕就位極人臣，受盡尊榮，怕是很多人都羨慕的很了，何來怨言。」

  周皇祖擺手：「假話。」

  「其實有些事，朕也不想，可朕不得不做，當年在驅逐蠻賊時，朕因身邊親信背叛，致一生所愛受盡凌辱而死，肝腸寸斷，那種滋味，你可明白？」

  夏仲想起一段記載，周皇祖起義軍中期是抗擊蠻庭的，但商朝已經視其為眼中釘肉中刺，因為麾下一親軍背叛，致使當時周皇祖的親卷盡皆落入朝廷之手。

  商朝朝廷欲要靠親卷脅迫周皇祖就範，當時不知道多少強者冒死營救而不成功，最後周皇祖的親卷剛烈自絕。

  那時的周皇祖，的確是天下的英雄豪傑，付出極大。

  「臣，明白。」

  「明白？不，你不明白！朕，有時真的很後悔，朕是不是走錯了路，一個男人連自己的女人，親人都保護不了，還給他們帶來災禍，也配活在這世上？朕該死，朕該死啊！」

  「朕好後悔，朕好悔，以朕的實力天分，何必要逞英雄做豪傑，逍遙一生，暢快一世不更好，為什麼要出頭。」

  「是朕看不慣啊，看不慣那些蠻子殺我們的子民，看不慣為官者魚肉百姓，朕要殺，結果身邊的人越聚越多，事情越做越大，到後來，朕已經沒退路了，他們要殺朕，恨不得把朕嚼碎了剁爛了，朕豈能讓他們如願？

  朕沒錯，錯的是那些賊人，那些該死的賊人！朕要殺，殺一個天下太平，殺一個乾乾淨淨！」

  周皇祖身上爆發出強大的嗜血氣息，夏仲恍忽間仿佛置身屍山血海之中，此刻的周皇祖就像恐怖的嗜血勐獸，欲要殺盡一切，

  他沒的選擇，他只能殺！

  「他在證心。」

  夏仲心中忽然明白了，周皇祖是在混亂的心神中，證自己的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