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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掌心寵 - 141第一百四十一章字體大小: A+
     

    訂購率不足百分之五十,此為防盜章,兩天後再來刷新~

    夏初嵐回頭:「世子還有事?」

    「借一步說話。」陸彥遠看著她,沉聲說道。他只有將聲音刻意壓下來,才能讓聲音的波動不那麼明顯。

    「姑娘!」思安立刻警覺地挽住了夏初嵐的手臂,不想讓她去。她認得這個人,化成灰她都認識,英國公世子!她不管對方的身份多麼顯赫,她只知道三年了,姑娘受的委屈,老爺夫人的嘆息,還有那一夜姑娘差點喪命,她可都記著呢!

    夏柏青行禮道:「若是關於捐錢的事,世子可以跟小民說。」

    「我有話單獨跟她說,與其他人無關。」陸彥遠口氣強硬,帶著上位者特有的凌厲。三年時間,他也變了。身上尖銳的稜角,還有飛揚的意氣都被磨平了一些。

    思安要上前說話,被夏初嵐一把拉住。她對站在身側的夏柏青道:「三叔,沒關係的,我自己可以。」

    夏柏青嘆了口氣。那時莫秀庭派人來說英國公府的人找夏初嵐,他就有不好的預感。他以為自己能幫侄女把這些人擋掉,別讓他們再來傷害她,打擾她好不容易平靜的生活。

    可現在她說,她自己可以,他便沒有再攔著。他相信,今時今日的她,已經足夠應付任何的事情。大哥在世的時候就常說,嵐兒是個不一樣的女孩子。

    夏初嵐跟著陸彥遠走到永興茶樓旁邊的巷子里。巷子里堆著一些雜亂的東西,有布袋子也有破簍,大概是茶樓的雜物。巷子不寬,看不到頭,夏初嵐沒往裡面走,只站到巷子口:「世子有話就說吧。」

    她發現面對這個人其實也沒那麼難,至少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難。

    這是時隔三年,再一次單獨相處。她的容貌依舊若出水芙蓉般,只是眼神里再也沒有對他的丁點感情。那張看見他就會笑,在他的夢裡反覆出現過多次的臉,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陸彥遠的話都哽在喉頭,只道:「你變了許多。」

    夏初嵐忍不住笑了下:「世子覺得,經歷過那些事以後,我還會跟從前一樣嗎?」

    「是我對不起你。」除了這句話,他也不知道能說什麼。三年前他因為反抗父親的安排,離家遠走,在泉州遇到了她。她活潑貌美,他血氣方剛,兩人一見鍾情,愛得轟轟烈烈。那個時候,他以為能夠主宰自己的人生。

    可他想錯了,大錯特錯。他也是被關禁足,絕食抗爭,最後還是被父親押著娶莫秀庭之後才明白,無論他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想做什麼,家族利益永遠都排在最前面。

    巷子里的穿堂風吹過來,吹動男子的袍帶,上面的金絲暗紋十分耀眼。他的身影高大,站在巷子口,幾乎替她把頭頂的日頭都擋住了,站在他的影子里,十分陰涼。她在南方的女子當中算高挑了,但是對於這個北方男人來說,還是嬌小。

    「過去的事不要再提了。就當是少年時的糊塗事吧。」夏初嵐自嘲地說,「世子找我就是為了說此事?」

    陸彥遠搖了搖頭:「我想說裴永昭的事。據他自己所言,他留宿妓/子,被諫官發現彈劾,以至於丟官。知道我為捐錢的事情煩心,就跑到紹興來獻計,藉此讓我提拔他。那計策……不提了,我可以幫你處置他。」

    裴永昭丟官了?怪不得這麼狗急跳牆。

    「我還是想知道,他到底獻了什麼計策?」

    「他讓官府製作假的鹽引,按照捐錢的五成交給商戶,以五年為期。等到五年以後再找辦法貶低鹽引的兌換價值。而且他還讓我將名冊排在前面的十個人都扣下來,不同意捐錢就不放人。」當時聽了就覺得這法子簡直陷他於不仁不義。要不是想知道幕/後有沒有人指使,他才不會耐著性子聽他說那麼多。

    夏初嵐冷冷一笑,果然夠狠,也夠不要臉……她身子一頓,說道:「多謝世子告知,夏家的家事就不勞煩世子了。我還有些事要做,先告辭了。」說完行了個禮,便獨自離開了。

    陸彥遠站在原地,定定地看著自己地上的影子。她一口一個世子,不再是陸郎了。

    剛剛她有意無意地站在他的影子里,好像還是很怕熱。她離他那麼近,挺翹的鼻尖上沾著細小的汗珠,他差點就忍不住伸手抱她。

    ……

    夏家的松華院早已經是驚天動地。裴永昭回來之後,亂摔了一通東西,大罵夏初嵐和夏柏青。

    韓氏怕傷到夏初熒跟孩子,將她拉在一旁。夏初嬋被凶神惡煞的裴永昭嚇壞,韓氏讓嬤嬤把她帶走了。

    「官人,有話好好說。三妹和三叔今日不是去永興茶樓了嗎?你怎麼會跟他們在一起?」夏初熒輕聲問道。

    「怎麼好好說?你妹妹當眾讓人把我拖走!我的臉都丟盡了!」裴永昭氣急敗壞地說道,「肯定是她在陸彥遠面前說了我的壞話,陸彥遠才翻臉不認人的!」

    韓氏早就覺得裴永昭這次回來目的不純,用眼神詢問夏初熒,夏初熒搖了搖頭,表示什麼都不知道。她問過裴永昭見英國公世子到底要幹什麼,但是裴永昭不肯說,她也沒辦法。只隱約覺得可能跟這次捐軍餉的事有關。

    「姑爺,你先消消氣。有什麼事等老爺回來,咱們再從長計議。」韓氏好言好語地勸道。這裴永昭是阿熒的夫婿,嬋兒的婚事也指望著他想辦法,實在得罪不起。

    「等什麼?我受夠了,沒什麼好說的!」裴永昭胡亂地拍了拍身上的袍子,「夏初熒你們夏家自己養著吧!」說完,人已經往外走了。

    「官人,你說什麼!」夏初熒一怔,連忙過去拉住他,凄聲道,「你,你不要我了?」

    裴永昭將她狠狠一甩,幸好韓氏及時把她接住。

    韓氏見裴永昭居然都動手了,也顧不得什麼,歇斯底里地喊道:「來人,把他給我攔住!裴永昭,今日不說清楚,你不準走!阿熒哪裡對不起你了?她還懷著你的孩子!」

    裴永昭不理會韓氏,大步往外走。侍女僕婦們上前來阻攔,他是男人,力氣大,誰也攔不住。等快走到門口的時候,忽然被兩個高大的護院攔住了去路。一個護院狠狠地推了下他的肩膀,他踉蹌幾步,終於跌回院子里。

    韓氏喝了聲:「誰讓你們來的!松華院是你們隨便進來的地方嗎!」就算她現在恨不得痛打裴永昭一頓,但裴永昭畢竟是她的女婿。她這人一向護短得很,而且好面子,不想家醜外揚。

    兩個護院退開,夏初嵐從後面淡定地走進來,夏柏茂和夏柏青也跟她在一起。

    韓氏有些愕然,視線在三人身上來迴轉。夏柏茂走過來,將她拉到旁邊,小聲嘀咕了一陣。韓氏尖聲叫了起來:「什麼?他丟官了?」

    夏初熒怔怔地站在門邊,還沒有從剛才被裴永昭甩開的震驚中恢復過來。這兩年她低聲下氣,百般討好,用盡了各種辦法懷上他的孩子,他卻這樣對待自己。

    「你們想幹什麼!我是有功名在身的,你們別仗著人多就亂來!」裴永昭的氣勢已經弱了不少。

    「是我想問,你要幹什麼。」夏初嵐冷冷地看著他,「當初你的官,是我夏家千辛萬苦幫你謀的。你自己行為不檢,將官丟了,跑到英國公世子面前獻策,還要將夏家給賣了。我想問問你,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你別胡說八道!」裴永昭仍然嘴硬,理了理身上的袍子,「我的官當得好好的。」

    夏柏青搖頭嘆道:「英國公世子都跟嵐兒說了,這事只要派人去臨安一查就知道。你好糊塗啊!身為朝廷命官,如何能留宿妓/子?」

    「不會的!」夏初熒從台階上跑下來,搖頭道,「官人他不會這麼做的!三叔,你一定在騙我們,對不對?」

    夏初嵐倒有些同情夏初熒了,當初嫁出去的時候有多風光,如今臉打得就有多痛。她根本就不看好裴家這門親事,只是想不到裴永昭是個斯文敗類。她這個二姐也許不是不知道裴永昭有多壞,只是不願意撕破臉,還想維持著她嫁得很好的這種體面。

    「阿熒,是真的!這個人他真是……」夏柏茂想不出形容詞,最後彷彿下了決心一樣,「阿熒,回家來,爹能養你和外孫!有爹的一口飯吃,就有你們的!」

    「爹……」夏初熒撲在夏柏茂的肩頭痛哭。事到如今,她再也不能騙自己了,裴永昭根本就不愛她。

    韓氏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她不想二房的醜事被長房跟三房的人看見,可眼下事情都捅出來了,她更不想女兒繼續被騙。韓氏咬了咬牙道:「裴永昭,你寫和離書吧。就在這裡寫,阿熒不跟你回去了!」這種情況,就算女兒回到臨安,恐怕日子也過不下去。本朝女子改嫁也不是什麼大事,她以後再給女兒找戶好人家也就是了。

    「寫就寫,我早就想寫了!」裴永昭惡狠狠地說道。

    等裴永昭寫完和離書,取下私印蓋了以後,問眾人:「我可以走了吧?」

    夏柏青拿起來看了一眼,對夏柏茂點了點頭。夏初熒哭得更凶了,她不想和離,她肚子里還懷著裴永昭的孩子。但是她同樣害怕。若是不和離,回了臨安之後,裴永昭也許會把氣全出在她的身上。

    而且他的和離書寫得這麼乾脆,好像早就不想要她這個妻子一樣。

    這個男人當真自私絕情。

    夏初嵐親自「送」裴永昭出府,裴永昭被護院推下台階,指著夏初嵐咬牙切齒道:「夏初嵐,你給我等著!今日的種種,我不會就這麼算了!」

    「裴永昭,你用不著威脅我。倒是我會叫人去你家中,把二姐的東西都拿回來。」

    「不過是些破衣服首飾,你們夏家這麼有錢,還在乎那些?」裴永昭譏諷道。

    夏初嵐搖了搖頭,居高臨下地說道:「我說的是奩產。按照本朝律法,奩產歸女子所有,改嫁時可全數帶走,夫家不得處置。你們定親時定帖上所列的全部東西,一樣都不準少,否則我們就公堂見!六平,關門!」

    裴永昭眼睜睜地看著夏家的大門關上,整個人如遭雷擊。夏初熒的奩產可是一筆很可觀的數目啊!都要他吐出來,那……那他以後靠什麼生活?

    裴永昭恨透了夏初嵐,徘徊在夏家門口不肯離去。他正準備再上去敲門,忽然有個人按住了他的肩膀。

    當年金人以雷霆之勢攻克汴京,擄走二帝,當今皇上在應天府倉促登基,而後一路南逃。不料金兵窮追猛打,皇室一度避之海上。

    自黃天盪之戰以後,金兵退回北邊,朝廷趁勢命主和派大臣北上議和。兩國約定划淮水至大散關一帶為界,暫時和平共處。

    雖然失去了北方的廣袤疆土,偏安一隅,但政局總算趨於穩定。杭州升為臨安府,定為行都。

    南方早在五代時期,便不煩干戈,百姓富庶,皇室南遷又帶來了北方大量的人口和手藝匠人,臨安很快再現了當年汴京的繁華。

    紹興府與臨安府相距不遠,因當今皇上南逃時曾短暫地以此地為都,故有小臨安之稱。

    今日是紹興府的夏家大公子夏謙成親的日子,滿城轟動。

    夏家在江南一帶也算赫赫有名。南方大城多處於河灣港口,朝廷開放海事,海商也隨之興隆。夏家在廣州和泉州港擁有多艘商船,與諸蕃國貿易,生意一直做到了西洋。

    前兩年,夏家的家主在海上出了事,夏老夫人找算命先生測了一卦,這才舉家搬到了紹興府,一躍成為了當地首富。

    喜樂吹吹打打,送親的隊伍沿著城中的街衢走了一圈,花轎便抬到了夏家門口。喜娘扶著新娘下轎,圍觀的百姓發出一片喝彩之聲。

    年輕的新郎站在那裡,挺拔如松竹,卻有些心不在焉。直到喜娘將紅綢的一端塞進他的手裡,含笑喊了聲「大公子!」,他這才回過神來,順勢牽著紅綢入內。

    一群人走過正對門的磚雕影壁,便是敞闊的前院和布置喜慶的正堂。堂屋兩邊以游廊圍成方形,各有耳房數間,格局龐大,紋飾華麗。

    本朝對房屋的規格早有限制:執政、親王曰府,余官曰宅,庶民曰家。凡民庶家,不得施重拱、藻井及五色文採為飾,不得四鋪飛檐。但隨著大商賈的興盛,打破規制的現象也時有發生,朝廷並未加以管制。

    熱鬧的喜堂里,夏謙的眼睛往四周看了一遍,不免失望。

    她不在。連自己的婚禮,她都不來參加。

    高堂在座,一對新人行拜天地之禮。

    喜娘唱福,夏謙麻木地跪下,周遭的喧鬧好像都與他無關。心中忽然升起一股衝動,想要離開這裡,帶那個人走。

    「禮成,送入洞房!」喜娘高唱了一聲。夏謙猛然回過神來,為自己剛才荒唐的念頭感到可笑。他要考取功名,不可能為了一個女人而放棄一切。更何況那還是他絕對不能肖想的人。

    喜娘以為夏謙的種種反常是因為過度緊張,輕推著他的後背,歡歡喜喜地將一對新人送去新房。

    夏家的下人隨即安排賓客入座,座位也極有講究。今日總共席開三十五桌,門外還為城中百姓擺了流水席。

    正堂前面的五桌,除了坐著主家和近親以外,其餘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夏家生意做得大,也攀交了不少官員,今日來賀喜的人裡頭就有紹興府的知府宋雲寬。

    宋雲寬進士出身,從政二十多年,一直政績平平。他在紹興府即將任滿三年,磨勘之後調任,眼下四處託人找關係,想調進臨安的市舶司,剛有了點眉目。

    然而市舶司是多少人擠破頭都想進去的地方,正式的調任沒下來之前,他無法安心。

    喜宴上人頭攢動,不時有下級官員帶著親朋前來拜見宋雲寬。宋元寬敷衍地笑笑,翹首張望,卻遲遲不見那人現身,莫非消息有誤?

    恰好這時,一群人從廊下走了過來。

    為首的男人約四十歲上下,穿著一身茶色寬袍,高大英武,五官俊朗,臉上一層濃密的絡腮鬍子,平添了幾分粗獷。

    宋雲寬尚未來得及動,身旁眾人已經一窩蜂似地圍了過去,「顧二爺顧二爺」這般殷勤地叫著。

    原來這位爺乃是臨安的大商賈顧居敬,在臨安乃至全國有塌房,邸店,質庫等多處產業,富可敵國。時下商人的地位遠優於歷代,有些大商賈甚至可以與官員平起平坐。

    而顧居敬最讓人趨之若鶩的身份是當朝宰相顧行簡的兄長。時人講:權歸人主,政出中書。中書即是以宰相為首的文官班子,宰相可進退百官,皇帝發布的政令也需得有宰相副署方能生效。

    顧相權傾朝野,又兼為皇子師,深得皇上器重,誰不想巴結一把?巴結不到他本人,能巴結上他兄長也是好的。

    顧居敬對這般眾星拱月早就習以為常,環顧四周,猛然間發現了一件事,抬起手指將身後白皙清俊的少年隨從喚來,耳語道:「崇明,他人呢?」

    崇明錯愕地張望四周:「剛剛明明還在的……」

    ***

    夏家的後花園,花木繁盛,花壇里培育著奼紫嫣紅的花朵,如散在茵茵綠草上的寶石。

    臨湖的芙蓉榭,卷棚歇山頂,欄杆低平,設鵝頸靠椅。一名白衣女子正靠坐在欄杆上,一手執線裝書,一手端著白瓷茶杯,面前擺著張雕花茶床,上頭精美的茶具一應俱全。

    女子素手芊芊,腕上掛著一串質色上好的珍珠,肌膚泛著雪光。

    她上身著半臂,肩膀到胸口綉著精緻的花紋,手臂挽著披帛,腰上系帶,掛著一枚古樸的玉佩。一頭烏墨的秀髮梳成雙髻,髻上插著珠花。

    端的是一副令百花失色的好相貌。

    她微垂著眼睫,櫻桃小口抿了抿杯沿,秀眉輕蹙。

    旁邊站著一個穩重的婦人和一名圓臉的小侍女。小侍女見狀,連忙上前道:「姑娘,這茶想必涼了,奴婢再給您泡杯新的?」

    女子未抬眼,只順勢將杯子遞了過去,算是默許了。

    小侍女連忙接過,跑到旁邊的茶床上,邊研磨茶粉邊說:「奴婢明早再叫人去打些泉水來。這活水煮出來的茶,就是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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