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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放肆文學 » 都市言情 » 半吟» 41.Chapter 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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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吟 - 41.Chapter 43字體大小: A+
     

    訂閱正版,人人有責。剛才她笑了么?記不清了。

    阮念初一邊給厲騰擦胳膊,一邊認真回憶,她琢磨著問厲騰些什麼,但抬眸一看,他已眉頭深鎖呼吸均勻,睡著了。

    她動作下意識地便更加輕柔。

    擦完,她又把毛巾重新清洗一遍,擰成半干,小心翼翼敷到他額頭上,最後給他蓋上被子。剛做完這一切,一陣腳步聲便從屋外傳來。

    阮念初回頭,見是阿新婆婆。

    婆婆手裡端著一杯熱水,和一顆白色的膠囊藥丸,用高棉語說:「我記得我屋裡還有一些退燒藥,找了半天,總算讓我找著了。」邊說邊遞給她,「快,餵給他吃了吧。」

    阮念初大概猜到她的意思,接過退燒藥,用高棉語說了句「謝謝」,然後又跟阿新婆婆比劃出幾個動作,說,「很晚了。婆婆,您先回去睡覺吧。」

    婆婆有點猶豫,半刻才點頭,指指昏睡的厲騰,又指指自己屋子的方向。

    阮念初沖她笑了下,「知道了。有事的話,我會找你幫忙的。」

    阿新婆婆這才轉身離去。

    腳步聲漸遠,阮念初關上門,拿著退燒藥折返回床邊,推了推床上的人,低聲喊:「醒醒,醒醒。」

    厲騰此時正陷在半夢半醒之間,頭痛欲裂,眉緊擰,好半晌才緩慢睜開眼。一張小巧幹凈的臉進入視野,皮膚很白,輪廓秀氣,眼睛大而烏亮,嘴唇是淺淺的粉色,典型的南方姑娘長相。

    他沒吭聲,只是盯著她,血絲遍布的眸中寫滿不耐和冷淡。

    阮念初道:「阿新婆婆給你找了退燒藥,吃了葯再睡。」

    「……」厲騰視線下移,掃過她手裡的熱水杯和藥丸,靜了靜,手往後撐試著坐起來,下頷緊繃。阮念初眼看他腹部的傷口又要開裂,她皺起眉,放下水杯和葯扶住他胳膊,用力往上抬。

    厲騰拿餘光瞥她一眼,「葯給我。。」

    阮念初照做。他接過來,把藥丸扔嘴裡,又從她手裡拿過水杯,脖子一仰,凸起的喉結上下滾動。短短几秒,熱水杯便已見底。

    隨後他閉眼躺回床上,水珠順著喉結流到鎖骨。她看見了,拿著毛巾去給他擦。

    軟軟的小手無意掃過滾燙的皮膚,羽毛在撩似的,涼涼的,有點兒癢。厲騰眉心擰得更緊,忍耐半刻,終於不得不再次開口,「別碰我。」聲音啞得嚇人。

    「……」阮念初一下愣住,手上動作驟停。

    他闔著眼沉默了會兒,又道:「我需要休息。你這樣,我睡不著。」

    「……哦。不好意思。」她反應幾秒,明白了,有些尷尬地把毛巾收回來,乾笑了下,自言自語似的嘀咕,「我第一次照顧人,沒什麼經驗。」

    後面這句話,阮念初以為自己說得很小聲,誰知道,還是被厲騰聽見了。

    他極淡地嗤了聲,「難怪。」

    她從這兩個字里,聽出了一絲嘲諷的味道,不由憋火,「怎麼,跟以前照顧你的人比,差得很遠?」這人怕是不懂什麼叫知恩圖報感恩戴德。

    厲騰說:「對。」

    此刻她覺得,自己一定是吃撐了才來照顧他。

    阮念初翻白眼,把毛巾重新搭他額頭上,純粹諷回去,「歷任女朋友?」

    他鼻息沉沉的,變得平緩,聲音低不可聞,「我媽。」

    「……」

    阮念初在屋子裡站片刻,一回身,拖了把椅子擺到床邊,彎腰,坐下,單手托腮。厲騰閉著眼,濃密的睫毛黑而長。大約是退燒藥起了作用,他眉心的結,比之前舒展開幾分,沒有平時看著那麼冷戾可怕。

    還是病著更招人待見。她有些壞心眼地想。

    窗外起風了,吹散天上的雲,疏淺的月光照在蜿蜒河道上,水聲潺潺。阮念初困了,趴在床邊,枕著水聲迷迷糊糊地也睡了過去。

    *

    藥物作用下,這一覺,厲騰直接睡到了凌晨五點。

    窗外的天還是黑的。

    身體的虛脫感和乏力感已經消失,他睜開眼,動身準備起床。這時,敏銳的感官卻捕捉到空氣中的異樣。他聞到女人身上的體香,很清新,夾雜一絲若有似無的甜味。

    轉過頭,便看見阮念初的臉。

    她側著臉,腮幫壓著交疊的手臂,左臉的頰肉被擠得嘟起,唇微張,睡得正沉。他視線往上移,姑娘烏黑的長發散在枕間,有幾縷還被他壓在後腦勺底下。兩人之間的姿態,堪稱親昵。

    厲騰目光定在那張臉上。

    不知是藥效的原因,還是其它,他忽然想起那日夜裡,姑娘被熱水蒸汽籠罩著的纖白脊背,小腰,還有忽然側過身時的旖旎風景……

    渾身氣血往腦子裡翻湧,他擰眉,猛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動作太大拉扯到腹部的傷口,血滲出來,他咬牙悶哼了聲。

    這番動靜,自然吵醒了阮念初。

    她打了個哈欠支起身,揉揉眼,睡眸惺忪,「你醒了?」

    厲騰沒答話,面色冷峻地盯著她,眼神清明,絲毫不見昨天晚上的脆弱病容。

    阮念初昨晚守到大半夜,還沒怎麼睡醒,大腦卡殼,竟伸手就去摸他的額頭。對面明顯僵了瞬,但並沒有躲開。

    她試了試溫度,又拿另一隻手試自己的,點頭,語氣里的喜悅顯而易見,「看來阿新婆婆的葯沒過期。你燒已經退了。」

    厲騰拂開她的手,淡淡的,「謝了。」

    「……不客氣。你也幫過我好幾次,當報答了。」她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些不妥,只好扯唇角,擠出笑容掩飾。

    對話只進行了一回合,便陷入冷場。

    半刻,厲騰下床站起來,赤著上身走到柜子邊,拎起個籮筐,從裡頭扯出一件黑色背心套上。餘光看見她呆站在床邊。

    他回頭,瞥了眼床邊的椅子,「你昨天晚上就那麼睡的?」

    阮念初點點頭。

    厲騰把昨天脫下的黑T撿起來,一看,上頭汗和血凝成了硬塊兒,已經不能再穿,便揉成一團隨手丟進垃圾桶。聽不出什麼語氣:「我佔了床,你可以去阿新那兒睡。沒必要這麼委屈自己。」

    聞言,阮念初沒有答話。她不是想委屈自己。他昨晚高燒不退,救人救到底,於情於理,她都應該在這裡守著。

    穿好衣服,厲騰扭頭走向門口。

    她一愣,「你要出去?」

    他動作頓了下,沒想到她會有這麼一問,「嗯。」

    阮念初簡直有點不可思議,蹙眉道:「你腰上那麼長一條傷,起碼得靜養半個月才能走動吧。」

    這次,厲騰回身看向她,勾了勾嘴角,眼底卻一如既往的冷,「你當這兒太平盛世?」

    「……」她被堵得沒了話,看著他依舊蒼白的唇色,無言。

    數秒后,他收回視線,拉開房門出去了,只撂下一個背影和四個漢字,「別管閑事。」

    *

    阿新婆婆記掛厲騰的傷勢,晚飯的時候,專程給他多熬了一碗雞湯。只可惜,等厲騰回來的時候,雞湯已經涼透。

    他倒是不介意,冷飯配涼湯,吃得點滴不剩。

    阮念初坐在窗檯前,把枯死的稻花一根一根扔進垃圾桶,隨口道,「看得出來,阿新婆婆是個很好的人。」

    厲騰看了眼那些被扔掉的花穗,不動聲色,故意無視她的弦外之音,「是挺好的。」

    阮念初轉頭看他,笑了下,「那她為什麼會和你們待在一起?」

    「奇怪?」

    「很奇怪。」她不隱瞞,並且不帶丁點惡意,實事求是地說:「阿新是好人,你們是壞人。」

    厲騰沒答話。須臾起身,當著她的面,毫不避諱地脫下了上衣,拿出一包被搗碎的草藥渣子,扣上腹部的傷口。她臉微紅,移開目光看別處,支吾道,「……下次你要脫衣服的話,能不能提前說一聲,或者背對我?」

    真是個野蠻人。

    厲騰應得漫不經心,「之前一個人過慣了。對不住。」

    這句話,聽著很有歧義。但他說這話的神態,冷淡而平靜,實在沒辦法讓人產生任何聯想。阮念初撫了撫額。

    隨後聽見旁邊問了句:「你覺得什麼是好人,什麼是壞人。」

    阮念初略思考,答道:「好人心地善良,壞人心狠手辣。」

    厲騰笑了下。

    她抿唇,「你笑什麼?」

    他背靠牆站定,點燃一根煙叼嘴裡,掏出隨身帶著的傘刀和一綹磨砂紙,一下一下地磨,眯了眯眼睛,「阿新也殺過人。」

    「……」阮念初眸光驀的驚跳。

    「被殺的人糟蹋了阿新的閨女。那閨女已經快嫁人了,出事以後,第三天就跳了河。」厲騰語氣很淡,須臾,撩起眼皮看她,「有時候是非善惡沒那麼分明。有的人做壞事,是身不由己。」

    話說完,屋子裡便陷入數秒鐘的寂靜。

    她定定地看著他,忽然問道:「那你也是么。」

    「……」厲騰磨刀的動作驟然頓住,側頭看她,眸光精銳研判,像能看透人心底。

    阮念初不躲不閃,硬著頭皮跟他對視。

    半刻,他移開眼,繼續磨自己手裡的刀,忽然彎唇,扯出個意味不明的笑來,「看你護照上的信息,好像才剛滿十九。小姑娘,等哪天出去了,把這兒的所有事都忘乾淨。大好青春,別留下太深的陰影。」

    出去?她倒是做夢都想,可真的能么?阮念初眸光黯下來,聳肩,語氣里自嘲交織沉重,「但願,承你吉言,真有能出去的那天吧。」

    厲騰垂眸,手指颳了下鋒利的刀刃。

    一室只余靜默。

    那時,不知怎麼的,阮念初隱約覺得有什麼事情將要發生。

    世界上最不發達的國家之一。

    七月。阮念初到柬埔寨的第三日,天氣晴,室外溫度高達三十六攝氏度。雨季炎炎,酷暑悶熱。

    她是來支教的。

    在金邊市郊的一處小鄉村,對象是數名十來歲的留守兒童。

    和柬埔寨的大部分村落一樣,這裡貧窮,青壯年大多選擇外出務工,只留下老人和孩子。教育條件也差,整個村子只找得出一個初中文化的老師。因此,支教團的到來無疑是雪中送炭,村民們都很高興。

    鄉村小學一共三十幾個學生,小的六歲,大的十五,不分年級都擠在一個班。阮念初負責教英語,偶爾的時候,也會教學生們唱唱歌。她性格柔婉,孩子們見這位中國老師漂亮又親切,都很喜歡她。

    一堂英語課不長,沒多久便結束。

    阮念初給學生布置完作業,走出教室,直接去了操場。

    說是操場,其實就是一塊空曠的泥巴地,四面土牆殘破,被日頭曬得乾裂。有人老遠就跟她打招呼,揮著手,喊她的名字。

    阮念初看了他們一眼。那群人大約四五個,有男有女,膚色各異,都和她一樣,是HELLPBRIDGE團隊的支教學生。來自世界各地。

    阮念初沖幾人笑笑,走過去,用英語隨口問,「在聊什麼呢,這麼高興。」

    說話同時摸出手機,裡面有一條新的微信消息,是阮母發的,提醒她:每天晚上都得複習雅思考試的習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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