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爺和楚王妃都是低調的人,但為了他們的寶貝疙瘩,決定高調一次,同意郝平貫和太子的意見,為小世子辦一次盛大的滿月酒。
擺酒的地方定在烏水鎮的醉仙樓,對白千帆來說,這裡是她家辦喜事的首選,城裡的酒樓雖然有檔次更高的,但要論地方大,視野開闊,風景好,還得是醉仙樓。
正值初夏,郊外景色怡人,可踏青賞景,可閑坐垂釣,隨處一望,自成風景,真是你在景里,景在你的眼中,說不出的賞心悅目。
這邊還有個習俗是小孩子滿月要出窩,到外婆家或舅舅家去,白千帆把烏水鎮當成娘家,自然就帶著小世子到曾經住過的家裡去,里長早早打發人把屋子收拾乾淨了,又叫他家夫人給小世子掛上花綵線,戴上長命鎖,這是對孩子的一種祝福,應該由外婆來做,白千帆沒有娘親,便由鎮長夫人代替了。
月香這時侯差不多也要生了,挺著大肚子,由梁寶田攙扶著,一派珠圓玉潤的樣子,臉色紅朴朴的,看起來過得相當不錯。
幾個人到了一處嘰哩呱啦說個不停,圍著孩子左看右看,白胖的小人兒被這麼多雙眼睛上盯著也不怵,興高采烈的揮舞著胳膊,很是鏗鏘有力的樣子,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白千帆看著月香的肚子說,「就盼著你這個快些出來,好給我們麟兒做個伴,是男孩結為兄弟,是姑娘……」
月桂在邊上咳了一聲,偷偷給白千帆使眼色,上回說過這個話題,王妃該不是沒記住吧。
月香和她們處了那麼久,哪能不明白,結為兄弟可以,做夫妻萬萬不能,畢竟身份擺在那兒呢,就算王妃不在意,王爺那裡也過不去,她立刻說,「是姑娘就做兄妹,有小世子這樣的哥哥,都是咱們姑娘上輩子修來的福份。」
白千帆嘻嘻笑:「不管是兄弟還是兄妹,讓他倆做個伴就行。」
她覺得指娃娃親也是不妥,有沒有緣份得到時侯再說,萬一現在定下來,將來兩個孩子不喜歡,反而會埋怨他們這些做父母的。
烏水鎮有史以來,從沒這麼熱鬧過,蘇城裡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坐著馬車到了,更有從金陵,雲城趕過來的,從街頭到街尾,車水馬龍,人聲鼎沸,打招呼的聲音此起彼伏。
楚王爺今天也稍加打扮了一下,頭戴紫金冠,當中一顆碩大的黑矅石,在陽光下熠熠輝,穿了紫絳色的親王服,胸口四爪金龍栩栩如生,青白玉帶索在腰中,結了五彩的穗子垂下來。
今兒個他是真高興,帶著嬌妻幼兒接受眾人的祝賀,他本不是情緒外露的人,但這種高興是打心眼裡迸出來的,無法抑住,咧著嘴,對誰都是笑模樣。
太子平素是溫潤如玉的人,作派儒雅,今兒個也放開了,忙上忙下的幫著招呼賓客,不把自己當君主,只以一個伯父的身份張羅著。被他招呼的賓客們誠惶誠恐,恨不得要跪地行禮就好,呵著腰,堆著笑,眾星捧月似的把他圍在當中。
白千帆那邊全是女眷,官太太們,少奶奶們圍在她身邊看小世子,讚美之聲不絕於耳,簡直把孩子誇上了天,好象此子只應天上有,落在凡間倒可惜了了,好些話她聽不太明白,反正就知道是好,低頭看兒子,心裡越發得意,這麼好的兒子是從她肚子里出來的呢!
最忙碌那個是郝平貫,見人習慣性的呵腰,堆了一臉的諂笑,跑上跑下腳不沾地,尖細的聲音揚起來隔著一里地都能聽見。
「喲,您來了,快樓上請。」
「哎喲,韓將軍到了,王爺在雅間,給你留了座呢。」
「您是錢掌柜,咱們王妃本家啊,這邊隨份子。」
「張府台來了,山長水遠的,勞您大駕了,太子爺在雅間里侯著您呢!」
「……」
史晟誠站在二樓的窗邊,瞧著這熱鬧場面,心裡又是高興,又是惆悵,要是閨女和女婿也在就好了,可惜啊,一山不能容二虎,有楚王爺的地方,杜長風就不能出現。
因為人太多,喜宴開兩次,中午一次,晚上一次,每次又有三輪流水席,史晟誠把城裡的夥計全都調過來也不夠用,實在不行,他同掌柜的也挽起袖子做跑堂。
掌柜的喜滋滋的道:「東家,楚王爺是大方的人,這場宴席咱們可賺了不少呢。」
史晟誠扯著袖子揩額上的汗,咧著嘴笑,「那是,咱們賣力些,說不定到時侯還有賞呢。趕明兒我得叫人做塊匾,上頭寫著承辦過小世子的滿月酒,瞧好吧,城裡的達官貴人家中要辦宴席,說不定也有人想來沾沾喜氣,到時侯咱們就財源滾滾進了。」
掌柜滿臉敬佩之意,「東家果然是東家,您不發財誰發財,照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東家富可敵國。」
史晟誠很是得意,他的發家都得益於他聰明的頭腦,能敏銳的抓住商機,心裡得意,臉上還是得謙虛:「哎,這話可不能亂說,太子殿下和楚王爺都在雅間里坐著,他們坐擁天下,才是真正富可敵國的人。」
到了戌時,宴席才結束,大紅的燈籠掛滿了整條大街,並不是單一的挑掛,而是三四隻一組,擺成花形,順著長街望過去,就象黑夜裡開出大朵大朵的紅花似的,說不出的漂亮喜慶。
賓客們漸漸散去,大總管郝平貫找史晟誠結賬,史晟誠打著哈哈說客套話,「大總管今兒個受累了,快坐著喝杯茶,這點事不著急,改天我上府里去結就是了。」
郝平貫對烏水鎮的人很客氣,畢竟都是王妃的娘家人么,他拱了拱手,堆著笑,「史老闆客氣,順手的手,何必勞史老闆跑一趟,再說咱們王妃不喜歡欠賬。」
史晟誠又客氣了幾句,便叫掌柜的把賬單拿來,指著上邊的數字說,「今兒個小世子滿月,咱圖個吉利,來個六六大順怎麼樣,多的那些就當是給小世子添衣裳了。」
郝平貫笑得眼睛眯起來,「那怎麼好,王爺說了,今兒個的席面不錯,大夥都吃得高興,就照實付,他還要賞您呢。」
史晟誠是吃准了楚王爺的心思,才故意先放低姿態,果不其然,分文不減還有賞,可他不能答應得乾脆,得跟大總管磨幾個來回,裝作被逼接受的才行,這樣,大家的面子裡子都顧全到了。
就在這時侯,白千帆來了。
史晟誠看到她的瞬間,心裡不知怎麼咯噔了一下,總有點不太好的預感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