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行癲僧並不是第一次與古清風探討這個問題。

而每次探討的結果，都讓他無奈至極，心涼半截，對未來更是充滿了擔憂。

因為他早已傾盡所有押在古清風身上，既不是賭這天地大道，也不是賭無道時代，而是一個未來。

所以。

古清風的態度，關乎著這場賭局的輸贏，也關乎著未來。

要說古清風是什麼態度，答曰，沒有態度，一丁點都沒有。

說的好聽點是順其自然。

說的難聽點就是聽天由命。

以前是，現在依舊是。

先前談論天地大道便是大自然，大自然便是天地大道的時候，大行癲僧內心還非常高興，覺得古清風與自己的觀念一致，這讓他或多或少也對未來充滿了希望。

結果談論到人生態度這個問題，直接又將大行癲僧內心好不容易升起的希望無情的澆滅了。

自從將希望寄托在古清風身上之後，大行癲僧一直都在想辦法改變古清風的態度。

為此。

他把能說的秘密，不能說的秘密都說了出來，旁敲側擊，各種暗示，局勢分析等等，為了讓古清風改變態度，他甚至還添油加醋說了一些搬弄是非的話。

他以為憑自己的本事，應該可以令古清風改變態度，就算不能，也應該可以影響古清風的態度吧，至少不會像以前那麼決絕吧。

讓大行癲僧崩潰的是，古清風的態度從未改變過，無論他怎麼說，怎麼做，明言還是暗示，都絲毫影響不了古清風的態度。

大行癲僧內心失落至極，開始懷疑自己這一把是不是賭錯了？

是不是不應該傾盡所有押在古清風身上賭一把？

現在想想，他也不知道當時為什麼腦子一熱就決定在古清風身上賭一把了呢。

說不後悔那是假的。

可賭都已經賭了，再後悔也無用了，自從他決定傾盡所有在古清風身上賭一把之後，就等於斷了自己的後路，想抽身已是不可能。

如果古清風是一艘賊船的話，那麼大行癲僧已經扛著自己的全部家當登上了這艘賊船，本來想著乘坐這艘賊船脫離苦海，登上彼岸。

不料古清風這麼一艘賊船壓根就沒準備登彼岸，船上連他娘的划槳都沒有，任由賊船在苦海中飄蕩著。

隨著苦海中的狂風大浪飄蕩而飄蕩，準備去哪裡，不知道，能不能飄到彼岸，那得看老天爺的意思。

這他娘的不是賊船是什麼？

下船？

下了船就是苦海，大行癲僧之所以扛著家當登上古清風這艘賊船，目的就是脫離苦海，登上彼岸，下了船，那他娘的等於一切都白忙活了。

儘管古清風這艘賊船在苦海中航行，不靠划槳，全靠浪，儘管這艘賊船隨浪飄蕩，能否登上彼岸，全憑天意。

可至少現在還在船上。

現在唯一讓大行癲僧感到慶幸的是，並不僅僅是他自己扛著家當登上了古清風的這艘賊船，船上還有黑水娘娘，還有老乞丐，還有魔皇血河，還有蒼顏，還有亘古無名，還有更多更多的存在都與他一樣扛著家當登上了古清風這艘賊船。

如果古清風這艘賊船被狂浪吞噬了，墜入了苦海，賊船上的所有人也都會墜入苦海。

也好。

苦海路上不孤單。

大行癲僧如此安慰著自己。

時至今日，他也只能這麼安慰自己。

二人繼續在離宮虛空中深入著，亦如在苦海中漫無目的的隨浪飄蕩一樣。

驀然。

大行癲僧發現古清風不知為何突然止步。

「古小子，怎麼了？」

古清風沒有回應，先前還有說有笑的他，忽然變的嚴肅起來，神情也變的頗為凝重，眉頭都為之蹙起。

「古小子？你……這到底怎麼了？」

發現古清風不對勁兒，大行癲僧內心頓時忐忑起來，他還清晰記得在此之前，古清風也如現在這般忽然止步，神情嚴肅，結果冒出來一個大道之外的神識魔念。

現在這傢伙又是這樣，該不會那一抹大道之外的神識魔念又冒出來了吧？

「古小子？你要不要緊？」

大行癲僧又喊了一聲，古清風像是回過神來一樣，瞧了他一眼，輕描淡寫的回了一句：「什麼事兒。」

「沒什麼事兒？不可能吧，你小子這樣子可不像沒事兒啊。」

「剛才有一瞬間忽然覺得不對勁兒。」

「他娘的！該不會是那一抹大道之外的神識魔念又在蠢蠢欲動吧？」

古清風搖搖頭，道：「不會，大道之外的神識魔念已與我融為一體，不分彼此，它若蠢蠢欲動亦等於我在蠢蠢欲動，可剛才的感覺並不是這樣。」

「難倒是惡修羅，碧落黃泉，血饕餮那三位原罪之子的神識魔念在蠢蠢欲動？」

「也不是！」

「這……」大行癲僧沉著臉，說道：「古小子，你老實告訴老衲，你身上除了三位原罪之子，大道之外，是不是還有其他神識魔念？」

「沒有了吧？」

古清風雖在回答，但口吻並不是什麼肯定。

「什麼叫沒有了吧？你自己身上有沒有其他神識魔念都不知道嗎？」

「應該沒有了，反正在我的印象中應該是沒有了。」

「那剛才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太清楚，或許只是一種錯覺吧。」

古清風並沒有說太多，拍了拍大行癲僧的肩膀，繼續在離宮虛空深入。

說是錯覺。

但古清風知道一定不是錯覺。

他也肯定絕對不是大道之外的神識魔念在蠢蠢欲動，更不是阿鼻無間惡修羅那三位原罪之子在蠢蠢欲動。

剛才一瞬間，他感覺好像聽見了一種聲音。

至於是什麼聲音，聲音又是從哪來的，他並不知道。

就好像做夢一樣。

夢醒之後，夢境卻淡忘了，再也想不起來，只知自己做了一個夢。

哪來的聲音？

就在這時，古清風又感覺聽見了一種聲音。

很虛無也很飄渺，如夢似幻，給人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

他試著尋找聲音的源頭。

如同進入夢境一般在尋找著。

感覺近了。

越來越近。

「他們……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