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古黑洞上沒有蒼穹，下沒有大地，仿若就連時間也沒有，只有無窮無盡的亂流在互相吞噬著融合著。

一座涼亭看起來格格不入。

就好像不屬於這荒古黑洞一樣，任由諸般亂流咆哮，始終都無法撼動其分毫。

涼亭外。

一直沉默的納蘭千秋望著大行癲僧離去的方向，微微蹙著眉頭，像是有什麼地方想不明白，過了片刻，才開口詢問道：「師姐，你說大行癲僧真的會從荒古黑洞離開嗎？」

旁邊，蒼顏望著浩瀚的荒古黑洞，幽幽的望著，眼神有些彷徨，也有些茫然。

當納蘭千秋的聲音傳來，她想也未想，微微搖首，輕聲回應道：「不會。」

「啊？」

許是沒想到蒼顏會這麼回答，納蘭千秋驚疑一聲，問道：「為什麼？」

「他還有很多很多事情沒有做，這荒古黑洞裡面也有很多事情等待著他去做，更何況他早已將自己的一切，也將自己的未來全部押在了這荒古黑洞，他又怎會離開。」

「師姐，你早就知道大行癲僧不會離開荒古黑洞嗎？」

「是的。」

「既然早就知道，那你為何還要放他離開？」

「不然怎麼辦？難倒真的送他去輪迴嗎？」蒼顏嘴角浮現出一抹無奈的笑意，道：「大行癲僧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簡單，他只是讓你覺得簡單罷了，以他的本事，就算我拼勁全力也未必能送他去輪迴。」

「大行癲僧真的有那麼強大嗎？」

「相信我，大行癲僧遠比你想象中強大，或者應該說……遠比他自己想象中強大。」

「師姐，你的意思是大行癲僧的強大連自己都不清楚嗎？」

「是的。」

聽到這裡，納蘭千秋的眉頭皺的更深，內心也更加不解，問道：「可是師姐，你明明知道大行癲僧不會離開荒古黑洞，而你又說根本無法送他去輪迴，那你做的這些是為了什麼，只是為了嚇唬嚇唬他嗎？」

「不。」

蒼顏說道：「我此行見他，既不是為了威脅，也不是為了嚇唬他，而是讓他明白一件事。」

「什麼事情？」

「做他想做該做的事情。」

「做他想做該做的事情？大行癲僧想做什麼，又該做什麼？師姐，我怎麼越聽越糊塗了。」

蒼顏並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問道：「千秋，你在這荒古黑洞裡面能看見什麼？」

這個問題問的納蘭千秋有些莫名其妙，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大師姐為何會突然問這麼一個奇怪的問題。

她抬頭望著浩瀚無垠的荒古黑洞，又望著無窮無盡的亂流，搖搖頭，道：「我什麼也看不見。」

「看不見就對了，不止你看不見，我也看不見，九天九幽，洞天福地，歸墟荒墟、聖域禁區……這天上地下所有存在都看不見，正因為什麼看不見，所以，很多人漸漸迷失了方向，開始懷疑，開始猶豫，開始茫然，開始彷徨……」

「大行癲僧就是如此，他將自己的一切都賭在了這裡，可是真正來到這裡之後，混亂的局勢讓他迷失了方向，甚至忘記了自己一直想要做的事情。」

「他是如此，你也不例外。」

「我？」

迷茫的納蘭千秋怎麼也想不通正說著大行癲僧為何突然又扯到自己身上。

「千秋，我也希望你去做自己想做該做的事情。」

納蘭千秋苦笑道：「師姐，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更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你。」

蒼顏轉過身，凝視著她，問道：「你真的不知道嗎？」

「我……」

觸及到蒼顏那雙幽暗的眼眸，納蘭千秋像是有些心虛一樣，不敢直視，低下頭，選擇了沉默。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也不是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她知道。

一直都知道。

她是上承天命的大道女帝，有責任也有義務守護大道，這是她該做的事情，也是她想做的事情。

她不想大道隕落，更不想天地重生。

在此之前，她一直以為原罪才是大道的敵人，原罪才是所有一切的罪魁禍首。

後來，她才意識到，真正想屠滅大道的不是原罪，而是命運。

她以為只要抹殺原罪，大道就不會隕落，天地就不會重生。

後來，她才意識到，如果抹殺了原罪，亦等於逆天而行，忤逆命運。

所以。

納蘭千秋迷茫了，也彷徨了。

正如蒼顏所說的那樣，她迷失了方向，開始懷疑，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繼續守護大道。

「師姐，你能不能告訴我，我繼續守護大道究竟對不對。」

「這個問題你不應該問我。」

「那我問誰？問天機娘娘嗎？」

「問她也於事無補，她也回答不了你這個問題，你應該問你自己。」

「師姐。」納蘭千秋欲哭無淚，道：「我如果知道的話也就不會問你了。」

「我說過，做你想做的事情，只要你想做便去做，無所謂對與錯。」

「可是……可是……」

納蘭千秋實在不知該說什麼了，鬱悶道：「師姐，你能不能準確的告訴我幾個問題！」

「第一個問題，命運之書上記載的事情是不是一定會發生，是不是無法改變。」

「第二個問題，究竟是命運想滅大道，還是原罪想滅大道，如果命運想讓原罪滅大道的話，那麼我們這些大道天命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麼？命運總不會一邊讓原罪滅大道，一邊又讓我們這些天命守護大道吧？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第三個問題，命運是不是三千大道之一，如果是的話，屠滅了大道，那麼命運豈不是也一樣會隕落？」

「第四個問題，原罪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麼，究竟是為了抹殺大道，還是為了抹殺命運！」

納蘭千秋一口氣將內心的疑惑全部問了出來，這也是她一直想要知道的答案。

只是，當她問出這些問題的時候，蒼顏卻是閉上眼，微微搖著頭，神情之中透著一種傷神，過了許久，她又莫名的笑了，笑的很古怪。

「師姐，你笑什麼？」

「千秋，你知道嗎？你問我的這些問題，我也曾很認真的問過亘古無名。」

「天機娘娘是如何回答的？」

「她很認真的對我說，如果可以的話，她比我更想知道這些問題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