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古清風還是莫問天，二人都聽過這句話，也都知其含義。

天地無所謂仁，也無所謂不仁，天地生了萬物，並沒有想取回什麼報酬。

天地看待萬物是一樣的，不對誰特別好，也不對誰特別壞，一切隨其自然發展。換句話說，不管萬物變成什麼樣子，那是萬物自己的行為，與天地無關，天還是干天的事，地還是乾地的事，一切猶如隨風入夜，潤物無聲，天地最是自然不過。

天地如此，聖人也不例外。

這亦是，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只是。

古清風與莫問天二人都不知道，這句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蒼生為芻狗跟信任不信任有什麼關係。

大行癲僧解釋道：「聖人之下皆螻蟻，聖人根本不會在乎我們的死活，因為成為聖人之後，也就沒有所謂的善惡，更不會有任何情感，就如天地看待萬物那般，無所謂仁與不仁。」

「我們禪宗那些復甦的老祖雖然還未成聖，但他們修佛已久，早已四大皆空，六根清凈，不僅我們禪宗老祖是這樣，所有大道老祖都是如此，老衲在乎禪宗的生死存亡，並不代表他們就會在乎，他們非但不會在乎，而且老衲可以肯定的告訴你們，修鍊到他們那種境界之後，滿腦子只有一道執念，那便是追求大道的真諦，若是能追求大道，甭說殺掉我們這些禪宗弟子，就是殺掉他們的親爹親娘他們也都不會皺一下眉頭。」

「你們倆聽懂老衲的意思了吧？」

古清風與莫問天二人點點頭。

他們都聽懂了。

正如大行癲僧所說的那樣，他不是不信任那些禪宗老祖，而是禪宗老祖的修為境界已經脫離了信任與否的範疇，因為不管你信任不信任都不會影響到那些禪宗老祖的所作所為。

「大行。」

一直沉默的莫問天突然開口問道：「你修佛的時日不算短吧，以你的修為境界，就算比不過那些老祖，但也絕對相差無幾，他們四大皆空，六根清靜，為求大道，不會在乎身外之物，你為何會在乎？他們斬斷了七情六慾，難倒你沒有？」

「七情六慾不是說斬就斬，也不是說斷就能斷。」大行癲僧回應道：「若是七情六慾真的那麼好斬斷，他們早就成聖了，跟何況追求大道真諦，本身就是一種慾望，如何斬斷？」

「七情好斬，六欲難斷，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莫問天道：「可問題是，據我所知，你修鍊至今，不是斬不斷七情六慾，而是你從未斬過，對否？」

大行癲僧並未隱瞞什麼，直言道：「沒錯！的確是這麼回事。」

「為何？難倒你不想與那些老祖一樣，成聖成神？追求大道真諦？」

「但凡修行之人誰不想成神成神？誰又不想追求大道真諦？老衲當然也想，只不過大道真諦這玩意兒太過虛無縹緲了，至今誰也不知道大道真諦究竟是什麼，也沒人能說得清，老衲是一個很務實的人，若是連大道真諦是什麼都不知道，我追求它幹啥？」

大行癲僧說道：「至於成聖成神，呵呵！老衲的確也想，不過，如果成神成聖的代價是斬斷七情六慾的話，那麼老衲寧願不成神也不成聖，老衲寧願做一個有情有欲有人味的世俗活佛，也不想做一個無情無欲毫無人味的得道聖佛。」

「寧做世俗活佛，不做得到聖佛，說的好！」

莫問天稱讚道：「不愧為世間活佛，境界就是非比尋常。」

「得了，你就甭寒磣老衲了。」大行癲僧盯著莫問天，問道：「話又說回來，據老衲所知，你小子修鍊至今也未曾斬過七情六慾吧？你又為何不斬？」

「我莫問天修行，是因為享受修行這個承載著悲歡離合喜怒哀樂超脫自我的過程，而不是為了追求所謂的成神成聖，也不是為了追求所謂的大道真諦，我追求的是修行的過程，而不是修行的結果。」

大行癲僧點點頭，呢喃道：「追求的是修行的過程，而不是結果。」感悟片刻，投給莫問天一個讚賞的眼神，感嘆道：「莫小子啊莫小子，你的思想境界比老衲高啊。」

莫問天無奈笑道：「太抬舉莫某了。」

「老衲可沒有抬舉你。」

轉而大行癲僧又看向古清風，問道：「古小子，那你呢，修鍊至今為何不斬七情六慾？其他人或許不知道，老衲可是知道，你小子超脫了那麼多大道，也超脫了自我，唯獨他娘的留著一顆七情六慾的內心，究竟是為何？怎麼著，難倒你也跟莫小子一樣，只追求修行的過程，對大道真諦沒興趣？」

「我？」

古清風仰躺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悠閑自在的喝著小酒兒，聽大行癲僧這麼問，他聳聳肩，又搖搖頭，道：「不瞞你們，爺我修行，既對成神成聖沒興趣，也對大道真諦沒興趣，至於修行的過程，我的興趣也不是太大。」

「那你小子修行是為了個啥？」

旁邊，莫問天也頗為好奇，他同樣想知道古清風修行的原因。

「你這個問題還真把爺給問住了，要說我修行為了什麼，我什麼也不為啊，大家都修行，所以我也就修了啊，也沒想過為何而修行，這就好比大家都活著，我也活著一樣。」

古清風揉著下巴，苦苦思索，道：「如果非要說我修行為了什麼，可能是為了生存吧，也可能是為了長生，還有可能是為了吃喝玩樂，享受人生，你知道，咱是個俗人，而且還是非常俗的那種，俗人嘛，也沒什麼大追求，就是為了湊合活著，畢竟好死不如賴活著嘛。」

「修行修到你這個境界，你小子也算一朵大荒奇葩了，古往今來，恐怕都找不到第二個像你小子這樣的人。」

大行癲僧又是搖頭又是感嘆，道：「但是，就算老衲不想，卻也不得不承認，你小子這種看似惡俗又茫然的修行態度，實則卻是無欲無求，你這境界還真他娘的不是一般的高啊。」

「有情亦有色，無欲亦無求，順其自然，是乃無為之境。」莫問天也跟著說道：「古老弟此等心境，真叫莫某羨煞不已。」

「怎麼樣？爺的境界高吧？羨慕吧？」

古清風絲毫沒有謙虛，非但不謙虛，反而還哈哈大笑，笑的很是得意，道：「別說你們倆羨慕爺的心境，就是爺都羨慕我自個兒啊！哈哈哈哈哈！」

見此一幕，大行癲僧暗罵了一句不要臉，而莫問天亦是很是無語。

然。

就在這時，當空之中突然傳來一道威武之極的叫囂聲。

「大行，你個老禿驢，給爺爺給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