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當聽聞古清風想見其恩師真覺老爺子的時候，葉天嵐突然沉默了。

「怎麼？很為難嗎？」

「我倒是沒有什麼為難的，怕就怕真覺長老不想見你，他就是因為不想見你，所以才躲進上清塔的。」

「師傅他想不想見我，那是他的事情，我見不見他，是我的事情。」

葉天嵐沒有再說話，像似在考慮著什麼，而後將杯中酒喝完之後，說道：「我帶你去吧。」

說罷，她一揮手，轉瞬間的功夫，二人已經出現在上清塔。

塔內別有洞天，仿若自成一界，古清風並沒有心思欣賞上清宗這一件傳說至寶，約莫過了一會兒，他跟著葉天嵐來到一座大殿。

大殿空蕩蕩的，除了四周牆壁上雕刻的幾幅畫之外，其他的什麼也沒有，而在大殿的最裡面是一扇封閉的石門，雖然葉天嵐沒有說，但古清風已經察覺到師傅他老人家就在石室裡面。

「我先走了。」

葉天嵐很識趣的又從上清塔里離開。

古清風望著石門，並沒有說話，只是跪了下來，行叩拜之禮。

過了片刻。

古清風終究開口，道：「師傅，徒兒回來了。」

沒有人回應。

古清風繼續說道：「我知道您對我很失望，也根本不想再認我這個徒弟，更不想再見到我。」

「不管您老人家怎麼想，對於我古天狼來說，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在我心裡，您永遠是我的師傅，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是。」

古清風是一個孤兒。

自幼便開始在赤炎嶺一帶流浪，算是吃百家飯長大的，有時候還得跟野獸搶食物，後來拜入雲霞派，一路走來，每天都是提著腦袋在刀口上過日子，不知受過多少傷，挨過多少打，其中艱辛酸楚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正是因為他自由孤苦，所以比任何人都看重情義，哪怕是滴水之恩，他都會湧泉相報。

當年。

他臭名遠揚，遭受仙朝與各大宗門的圍剿，修為被廢不說，生命也危在旦夕，正是真覺長老出面，才救了他一條命，也是後來古清風才知道，真覺長老為了救自己，也為了讓自己留在上清宗，不惜賭上他老人家用千萬年一點一滴積攢下來的崇高名譽。

可惜的是。

古清風最終還是未能改過自新，非但沒有放下屠刀，反而變本加厲，手舉屠刀，殺的血流成河，也將這方世界鬧的天翻地覆。

為此。

被譽為世界第一仙師德高望重的真覺老爺子也成為眾矢之遭眾人唾罵。

為了贖罪，真覺老爺子不惜自絕天下。

每每想起此事，古清風的內心就如針扎一般痛苦不堪，他修行五百年，自問重情義，講道義，問心無愧，但唯獨真覺老爺子，古清風覺得自己實在太對不起他了。

畢竟。

真覺老爺子當年不僅救了他一命，同時還用了九年時間，教導他人道二字的真諦。

古清風前後瘋魔的次數多不勝數，一身造化也皆是逆天，其中不乏擁有自我意識的大造化，他之所以能從一次又一次的瘋魔中找回自我，之所以直至現在也沒有被那些大造化的意識吞噬之後霸佔肉身，除了他自身的毅力之外，更多的是對人道真諦的領悟。

回歸本性，勿忘初心。

這四個字是當年他被仙道審判之時，真覺老爺子對他說的最後八個字。

他一直銘記在心。

不敢忘，也不會忘。

「唉……」

突然。

石室裡面傳來一道蒼老的嘆息。

古清風心頭一怔，仰頭激動道：「師傅！」

「痴兒啊痴兒……」

再次聽見師傅的聲音，古清風內心深處激動又興奮，恨不得破開石門，拜見師傅。

然。

最終他還是忍住了。

師傅能夠回話，他已經很滿足了。

「傻徒兒真是傻徒兒，堂堂佛門無上大自在之心，到頭來竟然抵不過你內心深處的情義二字，殊不知情義越深，劫難越重，當年你是如此，不成想過去數百年，時至今日，你依舊如此，非但沒有減弱，反而更加強烈，這或許就是命吧，唉……」

「回歸本性，勿忘初心，這是師傅您老人家一直教導徒兒的一句話，徒兒本性便是如此，縱然再過千萬年亦不會改變，徒兒雖然修的是大自在，但本性絕對不會有任何動搖。」

「回歸本性，勿忘初心，好……很好……」

或許是聽見師傅的話令古清風太過激動，以至於有些不明白師傅說這些話的意思。

「原以為當年之事如今你能夠釋懷，不曾想卻成了你的心結，罷了罷了，既如此，那為師便將真相告知於你，希望能夠打開你的心結。」

「真相？」

古清風心下疑惑，問道：「什麼真相？」

「徒兒可否還記得當年你一直都想問一個問題，那就是為何要救你。」

古清風當然記得，而且還記得非常清楚。

他也一直都很想知道當年師傅為何會不惜一切代價救自己。

其實關於這件事，當年也是眾說紛紜，有人說真覺老爺子慈悲為懷，看出古清風天資不凡，希望教化他，從而造福天下。

還有人說真覺老爺子看出來他命不該絕，但又不想放虎歸山，準備將其關押在上清宗，以免禍害蒼生。

究竟是何原因，誰也不知道，真覺老爺子也從未對外人說過。

古清風當年也很糾結這件事，但也只是當年而已，儘管現在仍舊不知道當年老爺子為何救自己，不過，他也不在乎這些了。

「很多人都說，為師救你，是因慈悲，希望將你教化，造福天下，這是錯誤的，為師並不慈悲，也不會教化你，因為為師知道，一個人的本性是無法教化的。」

「也有人說，為師救你，是你命運不該絕，將你關押在上清宗，以免你禍害蒼生，這也是錯誤的，因為為師更加知道，小小上清宗根本關押不住你，至於禍害蒼生，更是無從談起，徒兒雖然心性孤傲，放蕩不羈，但絕對不會亂殺無辜，更不會禍害蒼生。」

「上古末期，仙朝腐敗，民不聊生，即便沒有徒兒，也會有其他人站出來討伐仙朝，來終結上古時代，這是上蒼的註定的，也是因果發展的必然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