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一步。
他雙腿邁著穩然的步子,墨色的袍角上下翻飛,一雙眼濃黑如墨,看著她,只看著她,徑直走進。
寧玉槿看著那卓絕的身姿、看著那猖獗的霸氣,只覺得有一股強大的氣場,逼得人忍不住想要一步步後退。
她卻不想後退,倔強地咬著下唇,也望著他,目光複雜地望著他,看著他的輪廓逐漸清晰,而後完全地霸佔了她的雙眼,滿滿的全部是他。
不過兩日沒見,卻好像已經過了好久好久,久到一看見他,心中就洶湧起一種想要立刻撲過去抱住他的衝動。
可是她卻忍不住了,雙手在袖下緊握成拳,花費了幾乎她所有的力氣,叫了一墨敬驍一聲:「阿驍……」
幾乎在下一秒,一隻長臂伸過,將她整個人一圈,一下子撞進那寬厚的懷裡,緊緊摟住。
寧玉槿被墨敬驍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有些愣了愣,雙手無措地懸在半空之中,頓了好幾秒才慢慢地環過他精窄的腰身,用盡所有的力氣將他箍住。
懷抱,厚實而溫暖,一如她記憶中的一樣。
什麼解釋、什麼猜測,在這一抱之中,全部都消弭無蹤。
她這兩日的忐忑不安,全部都是杞人憂天。
她相信他,他也是相信她的。
「阿驍,喬姑娘的事……」
「你不用說,我都知道。」墨敬驍神態疲倦地在寧玉槿耳邊說道,隨即閉了閉眼,睜開,眼中又是那威懾無邊的凌厲神色。
他目光落在一旁跪著的錢老頭身上,那錢老頭渾身一抖,被他看得連頭都不敢抬起來。
「錢老爺子請回吧,本王馬上讓子瞻過去,想必喬姑娘不會有事的。」
說完,也不再管其他,竟當著眾人的面,直接打橫抱起了寧玉槿,徑直地進了清輝堂去。
「啊!」寧玉槿被墨敬驍這舉動弄得驚呼一聲,有些驚詫地看他,「你這是做什麼?」
大白天的在那麼多人面前摟摟抱抱的,他這王爺還當的成何體統?
墨敬驍卻不發一言,腳步不停,神態比任何時候都要嚴峻萬分。
到了屋裡,他將寧玉槿小心放下,眉色凝重地望了她半晌,這才開口問道:「你的身體,怎麼感覺那麼怪?」
明明看起來虛弱得就像是無骨的軟柳,站在那裡都必須得依靠著紫蘇那小丫頭,可是他探她的氣息,卻並沒有什麼異常狀態。
寧玉槿被墨敬驍問得一噎,旋即低垂下頭,微微紅了臉:「我……我那個……那個……」
「哪個?」墨敬驍雙手按住她的肩膀,無比認真地看著她。
寧玉槿被墨敬驍徑直的目光看得躲無可躲,這才一閉眼一咬牙,脫口道:「哎呀,我葵水來了,這有什麼好問的?」
這個理由還是慕容玄想的,說出來的時候她還鄙視了一下他,可是不得不承認,這簡直是最好的借口。
他以湯藥封住了她的氣息,再加上這個借口拖個幾天,只要瞞住墨敬驍一時,等火霜開了花一切成了定局,那再說什麼都沒用了。
果然,墨敬驍聽到這話,一向沒什麼表情的臉上,神態也有些不太自然起來,頓了半晌才憋出一句話:「那你,痛不痛?」
「……」
寧玉槿頓時汗顏了。
他還是王爺嗎?這種問題他是怎麼問出口的?
要知道在古代,來葵水那是極其污穢不吉利的事情,女子是要避開男子的。可是這墨敬驍,居然還問她「痛不痛」?
墨敬驍見寧玉槿的表情,不由伸手出去,摸了摸她的臉:「我母妃體寒,每次來葵水都會痛上好久,無論御醫用什麼辦法都不見效。我不想你受那樣的苦。」
「女子不來葵水那就不正常了!」寧玉槿見墨敬驍擔心,連忙伸出手去握住他的那隻手,笑了笑道,「你放心吧,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會調理的,不信你聞,我嘴裡還有一大股藥味兒呢,剛剛才喝的!」
寧玉槿都這麼說了,墨敬驍眉間的憂色才鬆開一點:「這樣就好。」
他在寧玉槿的旁邊坐下,單手摟住她的肩膀,將頭靠在了她的肩窩處,狠狠地吸了一口氣,這才覺得繃緊的神經一松。
寧玉槿用手慢慢地劃過他的眉眼,見他滿臉的倦色,不由滿心的心疼:「你這是多久沒睡過好覺了?」
墨敬驍沒有說話,只是將她摟得更緊。
寧玉槿見他閉上了雙眼,也不忍心打擾他,就任他靠在自己肩膀上休息一會兒。
然而墨敬驍卻怕壓著她,只靠了一會兒就直起身子來,將她往懷裡帶,反讓她靠在了他的懷裡。
兩個人就這麼靜靜的坐著,外面紛紛亂亂一大堆的事情等著處理,這難得靜謐時光,顯得那麼彌足珍貴。
「阿驍。」
寧玉槿輕輕地叫著他的名字,像淙淙清流水、像撥弦輕起音。
墨敬驍用下巴抵住她的額頭,也輕輕地「嗯」了一聲。
寧玉槿微微抬起頭來就能看見那越發堅毅的下巴,那下頜上的鬍渣已經冒出了一些,黑黑的一片,有些扎人。
她盯著望了一會兒,開口道:「府中的事情,你都知曉了吧。」
「嗯。那件事我會處理,你不用插手進去,免得最後又沾惹什麼上身。」墨敬驍將寧玉槿額上的劉海扒開,俯身低頭,在那光潔的額頭上輕啄了一口。
寧玉槿眼睛眨了一下,隨即心裡泛起小欣喜。
她本來打算問的是內奸和齊雲謙的事情,可墨敬驍卻給她說的是喬以秋的事情。
不過這樣也好,這句話,也算是解了困擾她兩天的難題。
墨敬驍讓影衛攔著她不讓她和喬紅秋接觸,根本就不是防著她,而是怕她再一次被算計!
原來他都知道,他都知道!
他大抵只是不方便處理喬紅秋兩父女,這才將他們隔絕,讓影衛看著,讓她別去接近!
她真是關心則亂,竟然連這一點都沒有想通!
「在笑什麼。」墨敬驍看著寧玉槿嘴角無聲揚起的笑容,只覺得自己的心情也輕鬆了好多,忍不住也跟著揚了揚嘴角。
寧玉槿雙手親昵地摟住他的脖子,第一次主動地在他臉頰上親了親:「我在笑你啊,你看,兩天沒見就變醜了。」
可是在她心裡,他最好看的模樣,卻從未改變。
墨敬驍,我從未看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