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嫣朗聲道:「是,拓跋部落便是奴的嫁妝。」
顏清沅淡道:「那為何選了我?」
拓跋嫣愣了愣,然後才道:「奴是首領之女,對部落也有責任,這世上唯有主子您是人中之龍,也唯有主子能護拓跋部落安穩。」
「責任?」顏清沅玩味道。
「是,責任。」拓跋嫣知道顏清沅是極重責任的人,這麼說必定能討他歡心。
「請主子看在奴對您一片仰慕之心,成全奴。」
她說得倒是流暢,然而龍姬在一邊卻很是有些心驚膽戰的。
王妃是個醋缸子,這黑市上下都知道。怎麼偏就有人不把這當成一回事,總謀著主子身邊的位置!
其實她們的想法,和當年的薛柔兒紅影之流倒是類似。
顏清沅是大齊皇子,又是黑市之王。
一明一暗,總需要兩位女主人幫他打理。
那位王妃是西南端王的外孫女,在朝政上自然能幫得上不少忙。可是這陣子拓跋嫣也已經打聽清楚了,她卻是從不插手黑市之事的。
甚至,在娶了她以後,顏清沅和黑市倒是漸漸遠了的。
黑市其實更希望這裡有一位女主人,能把顏清沅的心思多留住一些。
而此時,拓跋嫣力求了父親,以拓跋部落做嫁妝,求的是妾位,到時候卻可以成為滲入大齊每一個角落的黑市的女主人!
她有些激動地看著顏清沅,等著顏清沅點頭。
然而顏清沅卻道:「若真是為了拓跋部落的前程,為的是你作為部落首領之女的責任,當初又為什麼要逃了和西南王府的婚事?難道那時候,你就沒想過強盛的西南王府會揮兵押境,到時候拓跋部落會片草不留?」
拓跋嫣噎住。
龍姬冷笑了一聲。心道,主子七竅玲瓏的心思,怎麼可能看不出你這點小伎倆。
拓跋嫣索性便有些羞澀地道:「其,其實,責任倒是其次。只是,我拓跋部落,男女平等,女子也有繼承權。因是,拓跋部落的女子也都是敢愛敢恨……」
「這麼說,你是為了****,所以拖著拓跋部落,一起下水?」
拓跋嫣:「……」
龍姬一下沒忍住,笑出了聲。
顏清沅淡道:「我並非良配,對女人尤其苛刻。若是跟了我,便不能有一點私心。不然,死無葬身之地,還是輕的。你啊,擔不起的。」
拓跋嫣沒有聽懂。
天下人都知道他寵愛王妃無雙,什麼叫擔不起?王妃又擔了什麼?
拓跋嫣忍不住賭氣似的道:「奴可擔。只要能成為主子的女人,奴能發毒誓,絕不敢有一絲私心!」
顏清沅輕笑,那笑容令人神魂蕩漾。
他只是站了起來,道:「龍姬。」
「屬下在。」
「自去領罰,然後把人帶回去,好好管教。」
拓跋嫣傻了眼:「主子!」
顏清沅腳步一頓未頓,走了。
龍姬氣得不行,此時就冷冷道:「我一心提拔你,不料你竟來尋死!」
拓跋嫣此時卻是一片茫然。
龍姬的有意提拔她明白,可是,若是能成為顏清沅的女人,她就會成為這黑市的半個主人啊!
那還要龍姬的提拔有什麼用!
龍姬此時卻是對她冷了心肝了,一把揪住她的后領把她提了起來,冷冷道:「我忘了告訴你,這黑市,抱著你這心思的女人絕不止一兩個。你可以睜開眼看看,那些人都是什麼下場。」
拓跋嫣有些驚恐。
沒有成功搭上顏清沅,若是也讓龍姬對她灰心,那她以後在黑市還有活路嗎!
她連忙道:「龍姬姐姐,是我一時鬼迷了心竅,不知道深淺,以後再也不敢了。」
龍姬冷笑,道:「我卻不敢再用你這麼個野心勃勃的女人。」
說完,提著拓跋嫣就出了門。
這時候,張邁路過,看見龍姬提著她心愛的下屬,不禁大奇,道:「怎麼了這是?」
「小浪蹄子不知道輕重,去求了主子讓主子收她為妾」,龍姬沒好氣地道,「連累我也要跟著受罰。」
拓跋嫣此時無措,只楚楚可憐地道:「掌舵,掌舵,嫣兒真的知道錯了……」
孰料平時還照顧她幾分的張邁此時卻跟沒看到她似的,只對龍姬道:「這種心氣兒高的,以後不能再用。主子最忌諱的便是這種連他都敢算計的。」
龍姬心情也很不好,盯著拓跋嫣看了一會兒,才冷冷道:「不知死活的東西。」
「莫生氣,主子至多罰你立立規矩。我請你喝酒,也好助你紓解紓解……」
龍姬沒好氣地道:「快滾。」
說完,提著一臉無措的拓跋嫣就走了。
顏清沅讓她好好管教這個女人,那她自然想法子讓這小蹄子好好清醒清醒。
黑市處於地下,不但有溫湯,還有冷泉。
龍姬拎著拓跋嫣直接到了冷泉,然後一抬手,把她丟了下去。
刺骨的寒冷讓拓跋嫣尖叫出聲,接觸到水的肌膚幾乎沒有一寸不疼!她拚命想往岸上爬,卻每每靠近都被龍姬的侍女揮棍擊退!
拓跋嫣痛哭失聲,在冷泉里絕望地撲騰!
龍姬冷冷道:「你本來可以有大好的前途,是你自己自甘下賤毀了這一切。」
丟下這句話,龍姬轉身吩咐侍女:「讓她在底下泡足半個時辰。」
說完她就轉身走了。
不得不說拓跋嫣這次是徹底惹了龍姬厭棄。
她以一介女流爬到今日這樣的位置,心性堅定殘忍是人所不及。平時對自己的下屬看著寬厚仁愛,實際上她心裡永遠有一把稱。
女子之間,能幫得上提攜得上的,龍姬從不吝嗇。
但她最無法容忍的,恰恰是這種想要踩著她往上爬的女子!
當天晚上,顏清沅在陪棒槌吃飯,突然聽說了拓跋嫣被凍死在冷泉的消息。
顏清沅皺了皺眉。
張邁有些無奈地道:「攏共就泡了半個時辰,以她的底子倒是不至於,不知為何……」
倒有些替龍姬開脫的意思。
畢竟拓跋部落的歸順信已經送上了。
顏清沅給棒槌夾了一塊東坡肉,才道:「驗屍。」
張邁怔了怔。
「驗個仔細,我不但要知道死因,我還要知道,這女人身上,到底藏著什麼。」
聽他這麼說,寧昭昭就低下頭看著自己碗里的東坡肉,獃滯了。
「……」
張邁面色有些凝重,道:「是。」
他退出來之後就遇到了臉色不太好看的龍姬。
張邁連忙把要去見顏清沅夫婦的龍姬扯到了一邊,道:「你慢點。」
龍姬心急,道:「幹什麼!」
張邁低聲把顏清沅的吩咐說了,龍姬瞬間臉色蒼白!
「你,你是說……」
張邁無奈地道:「主子恐怕一開始對那拓跋嫣就有戒心。如今看來,那什麼拓跋部落的歸順倒也不是什麼好事。反倒是你,一手提拔那個小浪蹄子,到時候難脫一個識人不明之罪。」
在她這種舉足輕重的位置上,這罪名可比不小心弄死一個拓跋嫣重多了!
龍姬咬了咬牙,道:「倒是我錯信了她!」
「眼下你先去給主子告罪,我這就去讓人來給那拓跋嫣驗屍。你放心,我會親自看著。」說完,他拍了拍龍姬的肩膀,先轉身走了。
倒是少見他這般凜然的模樣……
等龍姬告罪出去,棒槌才明白是發生了什麼事。
「這是說,那女的跑到你跟前兒來自請為妾,然後被龍姬不小心弄死了。現在你懷疑她的背景不幹凈,所以讓人去驗屍?」
頻繁聽到「驗屍」兩個字,棒槌東坡肉都沒吃幾口!
顏清沅倒是滿不在乎,點了頭道:「大概就是這麼一回事吧。」
「你的行情倒是不錯。」寧昭昭嗤笑道。
「哪裡哪裡,比不得你。」醋缸子竟然酸溜溜地回了她一句。
寧昭昭愣了愣,然後道:「反了啊你!」
顏清沅垂著眼皮,就把東坡肉往她碗里夾,道:「不是你說要吃的么?結果就吃了兩塊,就不吃了?」
寧昭昭現在看見這一塊一塊的肉就噁心,氣得又全都夾回給他。
顏醋缸竟然又給她夾了回來!
寧昭昭還想夾回去,他突然端起她的碗,小半碗飯都倒進了東坡肉的碗里。
「!!!」
「就這麼拌勻了吃,好吃,還方便。」
寧昭昭要瘋了,氣得又把他的碗端了過來把飯都倒了進去,咆哮道:「你給我吃!不吃光今晚別想進屋睡覺!」
顏清沅一拍桌子,棒槌一個激靈。
頓時她就冷笑道:「合著你今天是想抖一抖你那點夫綱了?真想好了?」
這碗油肉和飯,始作俑者難道不是他?
他不吃誰吃啊!
顏清沅看了她半天,突然一伸手。
寧昭昭往後一躲。
他一把搶起筷子,端起碗,非常嚴肅地道:「我吃。」
「……」
顏清沅又沖門口道:「給夫人再下一小碗面。」
門口的墨珠答應了一聲,出去了。
寧昭昭見他果然低頭就開始扒拉,吃了一嘴的油,竟然還有些委屈似的!
她忍不住道:「一粒米都不許剩,不然今天別進門睡覺。」
顏清沅塞了一嘴,幽怨地看了她一眼,低下頭又開始扒拉了!
寧昭昭頭痛地扶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