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高遠吃完牛肉加雞蛋，趕到拳館訓練。大賽在即，他沒有過多的進行力量訓練，只對著重達兩百磅的巨型沙袋打磨自己的左右勾拳。

他搖晃著上身，腳底不住跳動，在一分鐘之內就疾風暴雨般劈出數十記拳頭，揍得沙袋砰啪作響，發出瘮人的轟鳴。

高遠發力協調、動作輕盈、節奏穩定，看上去狀態極佳，而且已經具有相當的水準。

李望翔教練不發一言，密切地關注著他的一舉一動，目光溫暖。

有些人天生就是該吃這行飯的，天賦比努力更重要，高遠雖然入行時間還短，但是那種凌厲兇悍的鋒芒，根本遮掩不住。

李望翔越看越暗喜，「老」懷大慰。自己的衣缽總算有人傳承下去，自己的夢想也有人正在追逐，從混吃等死的日子裡重返現實，他總算沒有遺憾了。

九點多鐘，李望翔的「老冤家」黃友義溜達過來，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找他聊天，眼睛卻頻頻往高遠身上偷瞄。

高遠打完一個小時，喝水休息。

他渾身濕透，喘息著問道：「教練，剛才那位師傅誰啊，看得我心裡直發毛……他家裡難道還有個健壯的閨女沒嫁出去？」

老李笑罵道：「扯淡，他是我昨晚講的朋友老黃，人家過來刺探軍情來了……哼，心眼兒還真多。」

高遠道：「噢，那什麼奧運會第四名叫夏越川的，就是他徒弟吧？」

老李道：「沒錯。」

高遠道：「終於看到長得比我還黑的人了，感覺挺親切。」

老李哈哈大笑。

他突然板住臉，連連道：「不成！絕對不成！」

高遠道：「您怎麼了？」

老李憤然道：「哪能便宜他？來而不往非禮也，我也去瞧瞧他的徒弟！」

高遠道：「呃……」

老李向來是火燒屁股的性格，他說干就干，一道煙溜走了。

中午午餐時候，高遠夾了一大盤食物，坐下大快朵頤。你還別說，這運動中心的廚師水平真不錯，牛肉燜得酥爛，雞肉也相當夠味兒。

高同學一頓飯的食量能改普通人一家的，他剛造完三碗米飯，又吃了六個蛋白，還幹掉兩大杯榨果汁，仍舊意猶未盡。

李望翔幽靈般出現，得意洋洋地遞過來他的手機。

高遠不解道：「呃，您要幹啥？」

李望翔一邊吃飯一邊說道：「打開視頻看看。」

高遠摸索半天，急得滿頭虛汗，終於搞定了掌中雙卡雙待、四個喇叭的山寨貨，但見那解析度相當垃圾的屏幕上，一個寸頭青年正在擊打沙袋，砰砰啪啪響個不停。

這青年約摸二十五六歲的樣子，皮膚白凈，長得比較周正，只是面目貌似兇狠了一些。聽他練習的動靜，拳頭應該非常沉重，可沙袋搖晃的頻率和幅度並不太大，這就說明他的勁道極具穿透力，已經滲到沙袋內部去了！顯而易見，此人深諳拳法三味，已經登堂入室。

老李問道：「看出什麼來了？」

高遠道：「他就是那啥夏越川吧？」

老李道：「沒錯，老黃的徒弟，前國家隊隊員。」

高遠道：「水平相當高，了不起！」

老李道：「嗯，小夏的節奏和力度都非常優秀，他將可能是你此次比賽里最硬的對手之一……」

高遠點頭，卻忽然笑了。

老李道：「你笑啥？」

高遠道：「夏越川雖然足夠硬，但是他似乎缺了點兒東西。」

老李奇道：「缺什麼？」

高遠淡淡道：「和我爭奪冠軍，他缺了點兒運氣！」

……

十九號上午，稱重儀式八點鐘準時進行，電腦自動編排抽籤。

高遠確定了自己的對手明細之後，返回住處休息。

他首戰的對手二十一歲，名字很霸氣，叫做吳迪，身高一米八八，體重一百零五公斤，職業戰績八勝一負，來自某省一私人搏擊俱樂部。

兩點鐘比賽，高遠看了一早晨電視劇《逆水寒》，十二點吃完中飯，一點鐘在王助理的配合下擊打二十分鐘手靶，又喝了一杯蔬菜汁。剩下的時間裡，他默默坐著，不動，不說話，表情相當可怕。

王助理偷偷湊到李望翔身邊，小聲說道：「李教練……我怎麼感覺高遠今天眼神好奇怪的？」

老李道：「哦？哪點奇怪？」

王助理道：「說不上來，有點兒陰沉，而且特別像一個人。」

老李道：「像誰？」

王助理道：「俺們村有個殺豬的老張，他在磨刀時，就是這副樣子……」

老李：「呃……」

時間到，運動員出場。

比賽安排在柔道館進行，連邊裁帶觀眾等等一共才寥寥二十多個人，冷清至極。

高遠站到拳台上，陰森的眸子緊緊盯住自己的對手吳迪，可能怪顏值不高，皮色又黑吧，吳迪同學估計是怕笑場，和他對視了五秒鐘，自動避開。

裁判宣布完規則，大手一揮，「當！」比賽開始！

第一回合。

恰似猛虎出籠，高遠相當野蠻，他直接左手直拳開道，猛烈轟擊對手的面部。

吳迪剛剛靈敏地偏頭躲開，高遠的右直拳又接踵而至，呼呼作響，開賽十餘秒，高遠已經打出了四次左右直拳一、二連擊，揍得對手四處逃竄！沒有辦法，他的臂展長度實在變態，輻射面積實在太廣……

十九秒，高遠一個大力擺拳擦過吳迪頭皮，將他打得腦袋一晃，吳迪急速跳動，真假動作頻繁上演，接著以一個重直拳擊中高遠腹部，高遠紋絲不動，雨點般的組合拳劈頭蓋臉砸將過去。

高遠嘗過對方的重拳之後，知道對手的力度對自己根本沒有威脅，於是變得有些肆無忌憚了！

三十七秒，高遠一個左手平勾拳突破防守，命中吳迪下顎，吳迪大大一震，踉蹌著退向拳角，高遠大踏步前進，先是一二直拳連擊拉近距離，隨後開始施展勾拳絕技，「砰砰啪啪」的打擊聲音不絕於耳，拳拳到肉……

吳迪已經被揍懵，他抱著腦袋被動防守，根本無法掙脫，更無法組織有效反擊。

四十五秒，高遠一個右手勾拳攜風帶雨，準確地擊中吳迪左肋！

「砰！」

吳迪猛然一縮腹部，趴跪在地，隨即四處翻滾，喉嚨里發出奇異的哀嚎聲音……

戰鬥已經結束，高遠連汗都沒淌過幾滴。

現場有限的觀眾們毫不吝嗇自己的掌聲和口哨，很是熱鬧了一陣。

高遠在王助理的幫助下脫著拳套，忽然發現情形有些異樣——三分多鐘了，吳迪癱在地下，依然沒能爬起來。醫務監督、裁判、教練團隊都圍著他，七嘴八舌地問著話。

高遠隱約聽到一句：「叫救護車……」

啊？難道把人打壞了？

他大吃一驚，急忙走過去問道：「吳迪沒事兒吧？」

吳迪的教練憤然跳起，破口罵道：「卧槽！少特么假惺惺的，給我滾蛋！滾蛋！」

高遠臉色迅速變冷：「好心當成驢肝肺，怎麼說話呢你！簡直不可理喻！」

吳迪的教練吼道：「我特么就這麼說話了，滾！」

高遠還待還口，李望翔厲聲道：「高遠閉嘴！給我回來！」

高遠咬緊鋼牙，憤然離去。

拳台上有很多群毆事件，都是因為護犢子，腦袋發熱，最後導致無法收拾，李望翔可不希望高遠因為這個鬧將起來，最後被取消比賽資格。

這件事給勝利蒙上了一層陰影，高遠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

晚上九點，王助理打探完消息，氣喘吁吁地奔進房間。

李望翔教練忙問道：「怎麼回事兒？」

王助理道：「斷了……斷了……」

老李道：「什麼斷了？」

王助理大口喘氣：「高遠……把吳迪的肋骨打斷一根……」

老李吃驚道：「啊？」

高遠心中一震，他猝然彈起身子道：「他在哪家醫院？我去看看！」

老李怒道：「扯什麼淡，你還嫌不夠亂？吳迪那邊很歡迎你么？」

老李來回踱著步子，壓低聲音道：「搏擊運動，拳腳無眼，吳迪被你打傷，只怪他學藝不精，你也別太往心裡去，更不要有負擔……那什麼，還是我去瞅瞅吧。」

高遠道：「我給您拿錢！」

老李道：「意思意思就成……治療的這些花費，自然有大賽組委會負責……」

其實他倆完全可以硬著心腸不聞不問的，因為大家根本就不熟。只不過，他們比旁人多了一點東西，這點東西，叫做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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