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搖光失落的回到空間，任由溫亭湛為她擦拭著唇瓣，失神的看向龍脈。

她的聲音它聽不見，隔著深海之連，他們無法神識交流。

而且夜搖光深刻的知道，龍脈不會停止，它天生就是守護之靈，護著一方山脈的生靈，滋養著它們成長。它的這種使命感，讓它看到如今深海翻轉，就會傾力挺身而出。

夜搖光的眼睛有些酸澀，深海之連被龍脈吞噬得越來越小，傾倒翻轉的海面也一點點的停止，可她卻看到了龍脈那已經猶如實質般的身軀越發的膨脹。

這種膨脹就像吃多了一般表皮鼓起來，密集的龍鱗因此而錯開，龍鱗之下的肌膚已經開始有裂痕。

這是被撐到了極致的不堪負荷。

裂痕越來越大，一寸寸的刺傷夜搖光的雙眼，這該有多疼。

為什麼，深海之連還不爆，不能像魅魎所在那一股一樣爆破。

快爆啊，求求你快爆啊！

夜搖光握著溫亭湛的手，心裡一遍又一遍的乞求，可龍脈的身軀越來越鼓脹，它的表皮崩裂的痕迹越來越明顯，深海之連依然沒有爆裂。

魅魎看著也是愧疚無比，是它害了龍脈，它趁著夜搖光不防備的時候，飛掠出空間，沖向深海之連，想要融入進去，替龍脈分擔，卻還沒有靠近就被一股極強的力量給彈飛。

夜搖光立刻飛出神絲長綾，將它給圈住拖了回來：「你做什……」

「砰！」

夜搖光正要呵斥魅魎，一聲清晰的爆破聲在外面響起，她背對著空間的出口，身子僵硬住了，這聲音過於響亮，和方才魅魎脫離而出，爆破的深海之連不一樣。

那麼這聲音是來自於……

夜搖光覺得那股壓制下去的腥甜再一次涌了上來，她伸手緊緊的捂住泛疼的心口。

她甚至不敢轉身，逃避的不想去面對那個可怕的結果。

「搖搖……」溫亭湛的手搭在夜搖光的肩膀上，輕輕的握住她的肩膀，餘下的話說不出口。

龍脈爆了。

爆體而亡。

帶著深海之連，一起爆破，外面又恢復了原有的平衡。

可龍脈和深海之連都消失無蹤，不留下一丁點的痕迹。

這些話，對於夜搖光而言太殘忍。

當年她為了救無緣無故的龍脈，散盡了好不容易積攢的功德。

後來龍脈因為感應到連山的氣息，因為怨氣未消而掙脫了山脈想要復仇。

夜搖光不能坐視自己的徒弟在眼皮子底下被傷，她毫不猶豫的擋了上去。

龍脈因為誤傷她，就將她拖入了自己凝聚的山脈里，用了自己的靈力相救。

差一點就煙消雲散，幸得郭媛獻上了御龍訣。夜搖光藉此，將龍脈帶走。

她答應過它，要帶著它一起修鍊，要助它得到成真龍。

這些年他們雖然極少交流，可十七年的光陰啊。

它伴隨著她整整十七年的光陰，這麼漫長的歲月，他們的感情怎麼會是三言兩語就能夠抹去？

夜搖光眼睛酸脹得厲害，刺痛無比，卻不知道為何流不出眼淚，她抓緊了心口，極力的令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麼痛苦：「阿湛，它……它還在么？」

聲音沙啞而又顫抖，那無法掩蓋的痛苦，令溫亭湛心裡也揪著疼。

閉了閉眼，溫亭湛輕輕的吐出三個字：「不在了……」

不在了。

三個字，讓夜搖光眼前發黑，身體一軟，若非溫亭湛眼疾手快，只怕她要摔倒。

「娘親，它還在！」溫葉蓁立刻上前，拽著母親的衣擺。

彷彿跌入懸崖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夜搖光抓住溫葉蓁的手，轉過身卻看到了茫茫平靜的大海，深海之連不見了，龍脈也不見了，一切都那麼平靜。

「娘親，它在。」感覺到母親的手在微微的輕顫，溫葉蓁立刻安撫著母親，「它只是碎了，像星星就掛在外面。」

夜搖光想到了當日對付紅炎孽火的萬合，她立刻飛奔出去，她想到了《御龍訣》最後一篇，關於凝聚龍脈之靈的記載。

當下盤膝而坐，照著記憶力的內容催動五行之氣，一縷縷五行之氣縈繞，劃過平靜的湖面，掃過之處，果然浮現出了零星點點的星光。

夜搖光這才流下了眼淚，唇角卻帶著笑，她總能能夠哭得出來。

她不敢耽擱，一縷縷五行之氣拂過，海水裡越來越多的星光出現，十分的密集，漸漸的勾勒出了一條盤踞的神龍形狀，直到再也沒有任何星光能夠被凝聚出來。

無數的星光，匯聚成了一條沉睡的聚攏，就像掛在天空一般一動不動。

夜搖光緩緩上前，伸手想要去觸摸，卻也摸不到。

她的眼淚止不住的滑落，執著的伸著手，觸摸一個沒有觸感的輪廓。

「對不起……」

夜搖光虛弱而又沉痛的聲音剛剛溢出來，那星光突然閃躲起來。

在她模糊的視線之中，開始越發的明亮璀璨，光芒開始覆蓋，它的身軀也開始由點連成了線，再由線變成了體，最後充實了起來。

清脆的龍吟聲再一次響起，兩行熱淚情不自禁的又滾落。

夜搖光的手依然保持著伸出去的狀態，上空的龍脈伸出了那漂亮的五爪勾住了她的指尖。

冰冰涼涼，極其真實的觸感。

夜搖光有些不敢相信，有些激動得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龍脈的龍爪和她交握了片刻，就鬆開了她。

夜搖光愣愣的看著它朝著她飛過來，圍繞著她的身軀，將她緊緊的包裹在其中，碩大雄偉的腦袋從上方彎過來，它那雙極其威壓和美麗的眼睛深深的凝望著她。

她莫名就讀懂了它要表達的意思：我走了，你要好好活著。

然後龍脈發出清吟之聲，仰著腦袋朝著上空飛掠出去，它的身軀舒展，沖著天際直飛而去，而夜搖光也被零星的光芒帶動著，跟著它飛了出去。

他們飛出了深海，飛離了海面，夜搖光被星光送到了岸邊。

龍脈在半空之中停留了一瞬，在夜搖光再抬眼之際，它已經衝破了夜色，翱翔於九天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