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已經太久遠，溫亭湛也沒有查出全部的證據，但是他根據種種跡象拼湊出了完整的前因後果。

都說寇家是因為沒有女兒，所以強娶了公主，其實並不是。寇家家主也許有諸多的不堪，但他卻也是有優點的人，他對自己的子女很是愛護，明知道自己終有一天要和蕭家生死對決，又如何能夠將唯一的愛女嫁入寇家，他亦擔心興華帝會反施美男計，蠱惑自己的女兒。

古往今來，狼子野心的謀臣將女兒嫁給君王的人不少，但心思詭異的帝王迎娶權臣之女的例子也是比比皆是，寇家家主就不是這樣一個人，他的女兒又是老來女，因為夫人老蚌懷珠所生，身體也不大好，於是就將之送到了旁支養著。

在他察覺興華帝越來越不受控制，並且對於造反成功越來越沒有把握之後，他做了兩手準備，將女兒嫁到了昔日受過他恩惠的人家裡，呂家清正而又簡單，呂總督又是個剛正不阿之人。沒到兩年，長白雪山般若寺佛塔倒塌，恰逢那個時候呂總督在任，寇家以為體弱多病的女兒祈福為由出資，讓呂家監督，重修般若寺佛塔。

寇家女兒的身份自然不能泄露，呂總督也就沒有對外稱這筆銀錢是寇家所出，呂總督是個性格豪邁的武人，也沒有多懷疑寇家的心思，所有的材料，建築工人，都是寇家秘密派來，要想動手實在是太容易。

佛塔建好的那一日，正好寇氏查出有了身孕，不過寇氏自幼體弱，孩子懷著的時候就不好，生下來沒有多久就死了，早就已經知曉的寇家家主，為了女兒也好，為了寇家也罷，做了諸多安排，在女兒生產那一日，成功的李代桃僵，把死嬰換成了自己的重孫，算起來應該是寇氏的侄孫，這些事當年寇家滅門，唯一僥倖活下來的寇家嫡系血脈。

不過寇氏並不知情，寇家自然更不會讓呂總督知曉。

「既然他們都不知情，就別打擾他們。」夜搖光並不想再讓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幸福之家被摧毀。

「只是說與你們聽聽罷了，況我也沒有十足的證據。」溫亭湛莞爾。

能夠讓溫亭湛這樣宣之於口的，夜搖光清楚，必然是他有十足的把握。不過就連溫亭湛都掌握不到十足的證據，那麼旁人應該更難查到，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這樣隨風而去。

「阿湛，你似乎沒有回答我剛才的問題。」夜搖光意識到了什麼，溫亭湛給她把這些講得這麼細緻，難道真的是閑聊？「這件事，不會又落到你手上吧？」

「逃不掉的。」溫亭湛無奈的對妻子道，「我們也去看看高寅，也去長白雪山玩一趟。」

「憑什麼啊。」夜搖光只覺得都將地圖交上去，地點也查出來了，為什麼還要溫亭湛親自去？

「你說為何？」溫亭湛沒有回答夜搖光，反而抬眼問陸永恬。

陸永恬頓時垮了一張臉，最近也不知道溫亭湛抽了什麼風，經常拿一些時局之事考他，還動不動就把他拉去陪著上衙處理公務，連所有的文書都讓他來念。

受到陸永恬求救目光，夜搖光垂下眼，並不是躲避陸永恬的目光，而是心裡有些傷感。

以往溫亭湛從來不逼迫陸永恬，因為他知道他能夠護著陸永恬，護著陸家一家。陸永恬雖然年紀比他們大，但卻是心性最為純粹的一個，不秦敦還要正直，就像溫亭湛昔日曾經對聞遊說得那樣，他希望陸永恬永遠這樣爽朗無憂。

可他要走了，日後是蕭士睿的天下，蕭士睿身在高處，不能像溫亭湛一樣時時刻刻的看顧著陸永恬，陸永恬不需要多麼能算擅謀，但他必須要習慣依靠自己分析時局。儘管溫亭湛已經決定將葉輔沿留給陸永恬，但溫亭湛還是希望能夠在走前多交會他一些。

連夜搖光都不理自己，而溫亭湛又端起了茶杯，悠悠然的有一搭沒一搭的掀著茶蓋，大有慢慢等他想的架勢，知道不能矇混過關，陸永恬也就開始認真的想。雖然他在書院總是墊底，可到底沒有混到被開除的地步，還是懂思考的。

想了半晌，才有些忐忑的試探道：「這事兒是由允禾起，也得有允禾終。朝中之人，都不知道這筆銀錢是真是假，就算這圖是真的，若寇家只是故布疑陣，留了個同歸於盡的報復之地，貿然而去，怕是自掘墳墓。」

唇角緩緩的舒展，溫亭湛漆黑幽深的鳳眸溢出一點點笑意：「點出了關鍵。還有便是，這寶藏本就是我呈上去，誰去也撈不到多少功勞，不過就是一個苦勞罷了，沒有人會為了一個真假難辨，並且覺著十有八九會有危險的寶物去白費功夫。」

「也不算白費功夫，並不是人人都似你不在乎財物。」陸永恬想了想又道，「這筆錢財沒有任何存檔，若是真的，隨便昧下一點，也夠富貴一世，富貴不是向來險中求。」

溫亭湛露出一個哭笑不得的表情：「你既然知曉沒有幾個人如我這般不愛錢財，還不能猜出陛下的心思？」

「哦哦哦，我懂了。」陸永恬立刻反應過來，「陛下也派有人陽奉陰違，還是你最可靠，你去挖，不論挖到多少，都會歸於國庫。」

溫亭湛獻過金礦，又找回山賊窩藏的臟銀，他有佳績在前。

「你方才說了民意，有始有終，以我開始以我結束；如今你又想到了聖心，陛下需要一個信得過不會貪污一分一毫的人；我現在再告訴你群思。」溫亭湛正色對陸永恬道，「地圖是我送出去，很多人都在等著看它，只盼著它是假的，如此一來就可以給我羅織一個欺君罔上之罪。彈劾我為了保下這兩家人，故弄玄虛欺騙陛下。故而，他們會急不可耐的讓我早點去將這筆銀錢帶出來，尤其是現下是考績之時，是他們最想抓我把柄之日。」

「小六，思人思事不過一個圓，你要學會站在中心點去看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