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為魔道？」

應如是突然拋出一個問題。

眾人一愣，皺眉思索，都無法給出合適答案。

要是平時大家肯定說，魔道就是混亂、罪惡、殺戮，但是磨礪城的所見所聞，顯然不符合這個答案。

「所謂魔道，就是一條追求自由的道路。」獨孤老魔開口回答，他可是五獄魔王，半步聖人，遊歷諸天萬界的存在，見識超絕，直指根源。

秦立點點頭：「正因為追求自由，所以魔修往往肆無忌憚，內心中慾望被放大，越發挑戰下限，肉慾，貪慾，佔有慾，殺戮慾望……如同脫韁野馬。」

莫妖深感贊同：「不錯，魔修皆是追逐大自在，越是自由者，越是墮落，不僅修為越高，反而愈發坦蕩，毫無廉恥，反以為榮，甚至嘲笑正道虛偽。」

「道友大才！」

應如是驚訝異常，接話道：

「然後，他們並沒有獲得自由，反而成了慾望的奴隸，自我陶醉，無法自拔。」

秦立反問一句：「那按照你的理解，該如何自由？」

「自律！」

應如是微微一笑：

「越是自律，越是自由。」

「倘若你想要食用靈谷，無須掠奪，從今開始耕種，秋收一片金黃。倘若你喜愛美人，何必姦淫，從今開始尊重女性，必有萬人傾心。倘若你希望高人一等，從今開始幫助他人，所過之處，皆是尊敬……」

話還未說完。

眾人已經驚的嘴巴大張。

這是魔道嗎？

簡直比正道還要光明偉岸！

「善哉善哉！」圓證雙手合十，問道：「敢問自律魔道，可是魔佛傳授爾等。」

應如是笑道：「十萬年前，這片世界滿目瘡痍，魔佛大人降臨，憐憫我等魔人，傳下三十六魔道，亦是三十六種追逐自由的道路。」

「放縱魔道，無畏魔道，孤獨魔道，六欲魔道，極樂魔道，毀滅魔道……就好比養蠱，互相爭鋒，最終我們自律魔道脫穎而出，蓋壓三十五魔道，統治這一方天地。」

寥寥幾句話。

背後必是波瀾壯闊的史詩。

眾人感慨，對於魔佛有了新的認識，也越發好奇！

「到了，那就是菩提林，我沒資格踏入，只能送到這裡，諸位莫怪。」應如是拱拱手。

「多謝。」秦立取出一個儲物袋，其中不少好東西，丹藥法寶，經書神通：「之前我等魯莽，壞了山河，也壞了規矩，一點小小心意，切莫推脫。」

應如是目露啞然，很大方的收下儲物袋，並且回送幾條手鏈：「這叫自省鎖鏈，倘若心有魔障，它就會迸發雷光，刺人骨骼，作為警醒。對了，這是兩冊自律魔道的經文奧義，送給兩位同道，能與你們論道，是我的榮幸。」

莫妖，葉幻靈接過魔經，紛紛低頭，表示感謝。

告別之後。

應如是騰空離開。

眾人進入菩提林，格外小心。

這是一片幽靜森林，古樹參天，枝繁葉茂，樹皮滄桑如開裂龍鱗，葉子青翠橢圓形，陽光穿過空隙，化作點點金輝灑落地面。

清風襲來，吹亂了眾人的長發，也吹開了菩提葉子，露出了許多圓潤果子，還有些青澀，但用不了幾天，應該能成熟落地。

「安靜得過分。」

李平安眉頭不由得皺起。

「居然連蟲鳴都沒有。」寒心舞心中戒備。

「小心，這地方很不凡，我的神念都被屏蔽。」獨孤老魔說了一句。

秦立震驚，獨孤老魔可是半步聖人，居然被屏蔽了神念，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而且靠近一些，就能聽到一些異響。

砰砰砰！

聲音非常的沉悶。

眾人目露訝色，循聲而去。

越過一片茂密樹林，來到一處寬闊地帶，豁然開朗。

前方。

有一茅草屋。

四面漏風，非常簡陋。

旁邊是一顆菩提樹，非常古老。

樹根虯曲，樹皮滄桑，老態龍鍾，也就幾百片樹葉，稀稀拉拉的，還結了幾顆果子。

樹下，是一個老僧人，臉上滿是褶皺，穿著一件灰色麻布袈裟，露出乾枯上半身，肋骨根根凸顯。他此刻正在揮舞鋤頭，滿頭大汗的除草鬆土，一鋤頭下去，就發出砰的悶響，引來了眾人。

「他是……」

眾人錯愕萬分。

「老前輩，怎麼是你？」

鎮岳憨憨一笑，認出這位僧人。

之前，他與秦立相遇，在一座破敗魔城中，幾人埋葬死去的諸多魔人，結果遇到一個苦行僧，還被贈送了三顆菩提果，得了一樁機緣。

「原來是你們，緣分啊！」

苦行僧抹了一把汗水，呵呵直笑，露出一口豁牙。

他非常的蒼老，雖然精神很好，但身上透著一股暮沉沉的死氣，一口牙掉的只剩下三顆。

「前輩，難道你也參加了正道聯軍，但是大雷音寺的隊伍中，沒有看到你啊！」鎮岳沒有絲毫的戒心，也沒有過多的聯想。

苦行僧沒有回答，而是遞出一盆菩提果，個個晶瑩飽滿，泛著智慧光：「你們這群小輩也不容易，大老遠跑到這裡，吃一些果子吧！」

「謝謝前輩。」

葉幻靈歡喜的叫了一聲。

她看見靈果，徹底不淡定了，想要大快朵頤。

莫妖及時拉住了她，給了葉幻靈一個萬分嚴肅的眼神，讓她別輕舉妄動。

秦立上去一步，彎腰拱手：

「前輩可是魔佛？」

「正是。」

魔佛沒有否認。

嚇得眾人驚駭萬分。

鏗鏘幾聲，各自兵器全部出鞘。

所有人如臨大敵，紛紛後退，暗暗催發神通。

自白銀時代以來，當之無愧的乾元最強者，三雄也要淪為陪襯，能夠溝通神魔大世界、佛陀大世界的無上存在，一己之力，霍亂天下，顛倒乾坤。

這等人物還活著，而且就站在眼前，試問普天之下誰不驚恐？

「有必要這麼害怕嗎？」

魔佛雲淡風輕，依舊揮舞鋤頭，如同鄉下老農。

葉幻靈驚愕道：「原來您就是魔佛前輩，別說是正道聖地，就算是十二魔宗，對你也是諱莫如深。」

鎮岳駭然道：「原來你就魔佛，真是不可思議。話說你是如何出去的，照理說遺世聖陣毫無破綻，但我與秦兄明明又在外面見過你。」

圓證怒意勃發，渾身迸發金光：「魔佛，你身為佛門正宗，卻墮落成魔，氣死恩師，還造就無邊殺孽，重創正道，令佛門受盡白眼，今日我就要替天行道。」

魔佛淡淡道：「你們一路走來，想必看見了魔城中的景象，還覺得我是滅世魔佛嗎？」

秦立眸光閃爍，說道：「我曾聽說，魔佛前輩曾經立下宏願，普度眾生，但遊歷魔州之後，墮落成魔。結合磨礪城的景色，想必前輩是為了普度魔人。」

「不錯。」

魔佛點點頭。

「這不是你躲避審判的借口。」

圓證面色很冷：「若是想度化魔人，有很多法子，但是你偏偏選擇了最殘忍的，多少山河淪為廢土，多少無辜被屠殺戕害，你就沒有一點悔過嗎？」

魔佛微微一笑：「我墮落成魔，是為了正道興衰；我屠殺眾生，是為了拯救蒼生；我摧殘山河，是為了乾元大義。十萬年來，問心無愧，何來後悔一說？」

聞言。

眾人驚嚇不輕。

這一番言論太過兇殘。

圓證氣得血氣上涌，暴跳如雷：

「無恥，不要臉，顛倒黑白！滅世大惡到你口中，卻成了拯救蒼生，難怪你是魔佛。今日我就算粉身碎骨，燃燒一切，也要殺了你。」

秦立也是吃驚，但是還保持冷靜，攔住圓證！

這等禍世存在，可不是一腔熱血就能斬殺的！

面對暴怒的圓證，魔佛表情古井無波，淡淡問道：「你們是否知道，青穹聖地是如何破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