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的發展往往就是這樣。

不能說瞬息萬變，至少也可以說是瞬息千變。

比如說，寧陽戰場本來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小戰事，沈毅親自過來，原本主要是給皇帝一個面子，順便看能不能尋到機會，佔點小便宜。

但是現在，寧陽戰場的局勢，短短几天時間就驟然大變，到如今，齊人已經準備在這個小縣城，投入五萬左右的兵力。

而沈毅哪怕保持現有的兵力不動，也是三萬人左右的規模。

也就是說，這很可能是八萬人規模的大兵團戰役了！

這還只是主戰人員，要是算上運糧的民夫，還有其他的輔助人員，這是妥妥的數十萬人規模的大戰。

值得一提的是，歷史上曹老闆動不動就八十萬大軍，大概率也是這麼算的。

跟薛威簡單聊了聊之後，沈毅便親自披掛上陣。

沈老爺向來奉行專業的事情要讓專業的人去做，因此戰場上的很多事情，他向來只拿方向，很少親自指揮作戰。

但是這一次，他還是準備親自到戰場上去，畢竟這個時候，需要臨機決斷，他有些擔心薛威會出什麼岔子。

就這樣，休息了一個晚上之後，第二天一早，沈毅便早早的起身，也穿上了甲冑，帶着自己的衛隊以及薛威，一起向北走去。

離開了寧陽縣城之後，沈毅回頭一看，身後的寧陽縣皇旗飄蕩，頗有些氣勢。

沈毅騎在馬上，深深地看了看旗子之後，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喃喃道：“我先前都沒有想到，自己竟然這麼金貴了。”

說完這麼一句話之後，沈老爺深呼吸了一口氣，沉聲道：“給我掛起沈字旗！”

這個時代，主將出徵，一般都會掛上一個繡着自己姓氏的大旗，稱之爲大纛。

比如說薛威，跟凌肅他們，都有自己的大纛，先鋒軍裡，就有一面薛字旗。

掛起沈字旗，就意味着沈老爺人在軍中，親自領軍出征了。

這面大旗，主要是爲了振奮己方將士軍心。

當然了，如果沈老爺打仗足夠狠，將來在將軍圈子裡打出名氣了，這種旗子還可以對敵方起到一定的震懾作用。

聽到沈毅的吩咐，薛威心裡有些猶豫，不過他還是下意識的低下了頭，應了聲是。

很快，沈字旗高高掛起。

沈毅大手一揮，沉聲道：“進發！”

薛威微微嘆息，不過也還是回頭，大聲道：“出發！”

很快，先鋒軍的將士，開始緩緩向北進發。

這一次，先鋒軍並沒有全員出動，約莫出城了一萬五千人左右，也就是差不多一半的兵力。

這是打仗的常態。

事實上，一股腦派出去一萬人，已經是非常少見的情況了。

大軍一路向北。

沈字旗高高飄揚。

軍隊只向前進發了兩個時辰不到，也就是剛剛到中午的時候，騎在馬上的沈毅，就接到了來自邸報司的彙報。

一個邸報司探子，一路飛奔過來，對着沈毅低頭行禮：“司正，齊人正在涌向我軍兩側！”

沈毅揮了揮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等着邸報司的探子離開之後，沈毅靜靜的看了看薛威，開口道：“你的斥候營，怎麼還沒有消息？”

薛威被問的臉色有些發紅，低頭抱拳道：“末將去問一問。”

他催馬離開，約莫一柱香時間之後，纔回到了沈毅身邊，低頭道：“沈公，齊軍的確在像我兩側進兵，似有包圍我軍之勢，不過他們似乎是怕我們發現，不管是左側還是右側，距離我主力，都有十里以上的距離。”

沈老爺眯着眼睛，輕聲道：“多少人？”

“不知道。”

薛威低頭道：“不過，應該是比咱們帶出來這些人要多的。”

騎在馬上的沈老爺，打了個呵欠，問道：“那現在，應該怎麼辦？”

“有兩個法子。”

薛威低頭道：“一是向南撤回寧陽，脫離齊人的包圍圈。”

沈毅微笑道：“說第二個。”

“二是現在分散兵力，不再僅僅報團，這樣活動的範圍大了，齊人便圍不住了。”

沈老爺若有所思，然後開口道：“那就第二個法子罷。”

他看着薛威，低聲道：“記住我跟你說的話，邊打邊退，但是又不能退的太隨便。”薛威低着頭，恭敬道：“末將明白！”

他騎馬離開，下去安排兵力去了。

就這樣，先鋒軍這一萬多個人，被薛威分散開來，左右距離最遠的，達到了數十里的距離。

這麼大的範圍，就不太可能被齊人圍起來了。

而且，這個分散是以千戶營爲單位，整整一千人，也不太可能被輕易擊潰，衆多千戶營可以互相照應，算是行軍之中比較常見的一種兵力佈置。

真正幾萬人擠在一坨的，反倒非常少見，因爲那樣不僅笨重，兵力輻射範圍也會小上很多。

等到薛威安排完兵力，天色已經漸漸黑了下來，他不敢再耽擱，重新回到了沈毅身邊，微微低頭道：“沈公，已經安排好了。”

這會兒因爲天黑，沈毅的中軍大帳已經搭了起來，沈老爺正在中軍帳裡翻閱各方面送來的文書，聽到薛威的話之後，他擡頭看了看薛威，問道：“與齊人打了幾仗？”

兵力分散之後，一定會碰到兩側的齊人，只是不再是主力接觸，而是小規模的戰事。

薛威低頭回答道：“回沈公，有七八次，不過規模都不大，最大的一次是咱們的一個千戶營，碰到了齊人的一個千戶營。”

他頓了頓之後，低頭道：“這兩個千戶營，現在還在交戰。”

沈毅聞言，放下了手裡的毛筆，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正要說話，突然，中軍大帳外面，一聲異響傳來！

“咻！”

這一聲“咻”，聲音極大。

咻了幾個呼吸之後，驟然在夜空炸出了一朵煙花，在一瞬間，幾乎照量了中軍帳附近一兩百丈的距離！

沈毅與薛威，幾乎同時變了臉色。

沈毅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而薛威則是跟在沈毅身後，也奔了出去。

這會兒，這個煙花，已然炸開。

薛威四下看了一眼，怒聲道：“誰放的響箭煙花！”

響箭煙花，是淮安軍特有的一種交流方式，按照沈毅的要求，分爲紅黃兩色。

黃色，表示遇敵。

紅色，表示求救。

沈毅沒有立刻說話，而是把蔣勝喚了過來。

蔣勝，剛纔是在大帳外面的。

“剛纔炸開的，是什麼顏色？”

蔣勝想了想，微微低頭道：“公子，與咱們自己的響箭煙花好像不太一樣，非紅非黃。”

沈毅聞言，點了點頭，回頭看了看薛威，笑着說道：“應該不是咱們自己的響箭煙花。”

薛威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臉色有些難看了：“那就是齊人的！”

沈毅輕輕點頭。

“這一響，應該是爲了…”

“告訴齊人，我現在在哪裡。”

沈毅看向北邊，眯了眯眼睛：“齊人知道了之後，應該就快要過來了。”

薛威聞言，臉色立刻難看到了極點。

因爲他現在也反應過來了。

軍中…

出了叛徒！

他立刻跪在地上，低頭道：“沈公，末將死罪！”

沈毅微微搖頭：“現在還不知道是你軍中的，還是我中軍的。”

“不必急着認罪。”

沈老爺再一次看向北邊。

夜色之中，似乎已經有一支北齊鐵騎，朝着他衝殺過來。

沈毅閉上眼睛，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準備迎敵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