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聽到這話，也啞然，張了張嘴吧還想繼續說下面的話，卻發現自己一個字也沒說出口。

她露出暗淡的神色，道：「生在顧家，哪裡有童年可言。況且那個時候顧徹不小了，擔心他們兄弟兩個爭奪繼承權，明裡暗裡想要謀害我們母子多次。」

「顧雷霆能保護我，但是兩個孩子要去上學，如何護得住？恰巧我身體也漸漸不行了，根本沒有能力照顧他們。如果我走了，他們的路更難走，我就把他們送到了國外。雖然遠，但是安全的，打消顧徹的疑心。這一別……沒想到都二十多年過去了，我不配做他們的母親。」

「我是他們的啟蒙老師，卻教壞了他們。我讓他們晚上不能睡熟，一定要保持警惕，提防暗殺。我讓他們不能鬆懈，不可以去玩，必須付出更多的努力，學會更多東西，才能立足社會。」

「我讓他們不要與人爭執，因為顧家的背景不能給他們撐腰，他們必須學會隱忍，默默等強大，被人打了也不能輕易還手。」

「我教育他們，不能對人付出十分的真心，不要把傷害自己的刀遞給別人！」

「這就是顧家的孩子！」

夫人擦了擦眼淚，眸色紅彤彤的看著自己，可眼神里沒有一點後悔。

許意暖心情瞬間複雜無比，夫人沒辦法後悔，她這是在竭盡全力的保護自己的孩子，身為母親她沒辦法。

她猜到顧寒州從小到大的日子肯定不好過，但現在才知道，到底是怎樣的水深火熱。

從小在這麼複雜危險的環境中長大，後來又為二哥詐死的事情耿耿於懷了四年，蟄伏出擊。

他重情重義，可是對自己實在是太過苛刻了。

「一切都是我的錯，我選擇了顧雷霆，明知道他已經有了孩子，傅卓對我虎視眈眈，但我還是義無反顧。事實證明，我錯了，我沒有得到想象中的愛情，結婚沒幾年，就與丈夫分離，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甚至還生下了別人的孩子。」

「而我的兩個孩子也是一路坎坷，長寧辜負了以晴，對不起顧顧，喬希也沒能陪他攜手一生。顧寒州更是直接因為我，和你一路磕磕絆絆。還有傅垣，還有……」

「算了，不說了，說這些又有什麼意義。時光無法倒流，我也沒辦法割捨這幾個孩子，都是骨肉至親。」

夫人回顧自己這一生，哭著笑了，笑著哭了。

渾渾噩噩，如夢如幻。

現在韶華不在，已經沒有多少可以辜負了。

她能為顧寒州做點什麼，就做點什麼吧。

她誰都不擔心，唯獨他身負愧疚，實在是虧欠太多了。

「暖暖。」

夫人緊緊地握住她的手，淚眼婆娑的看著她。

她能感受到一顆做母親的心，她也有過孩子，自然明白。

「寒州是個好孩子，你也是，我很喜歡你這個媳婦，我希望你們好好的。我死了都無所謂，最重要的是你們夫妻能在一起，和和睦睦。孩子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懂嗎？」

「夫人……我知道。」

她鄭重點頭，此刻不想跟他賭氣，只想去見他。

很想很想。

「好，我等著寒州再娶你一次，也好讓我看看，也不知道我能不能看到。」

「能，當然可以！」許意暖連連點頭：「我想……這也是顧寒州為人子想做的事情，想要得到你的祝福，讓你看著他幸福，他重情重義，看重親情。」

顧寒州有血有肉，是鐵骨錚錚的男人。

被他保護的人，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因為他是一個……為了你，可以不顧一切的人。

人生在世，誰能遇到一個為了你奮不顧身，願意赴湯蹈火萬死不辭的人？

「你明白他就好，那我也就放心了！」夫人欣慰的點頭。

許意暖安撫了夫人，便安排車子送她回去。

她匆匆回來，趕緊把廚師服換掉了，她只想去找顧寒州，見他一面！

哪怕，昨晚才剛剛見過。

思念如海，來的洶湧澎湃。

她提著包，匆匆忙忙出了店門，根本沒注意門口，一頭撞入一個人的懷中。

現在不是飯點，根本不會有人，所以她沒看路。

眼看她就要朝後摔去，卻被對方穩穩地扣住了手腕，猛地拉入懷中。

她落入一個溫暖結實的懷抱，聞到了一抹清冽好聞的氣息。

薄荷香？

就像是冬日的雪水融化，格外的沁人心脾。

她對這個香味很熟悉，因為顧寒州身上就有這樣淡雅的香氣。

她下意識的抬眸，發現來人一米八九的個頭，身材勻稱，堪稱男模身材。

這張臉……自己好像也在哪兒見過。

名人雜誌嗎？

尤其是那一雙眼睛，實在是太熟悉了。

就在許意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耳畔傳來他低沉性感的聲音，藏著一抹笑：「許小姐，你要看到我什麼時候？我就這麼好看嗎？」

許意暖聽到這話，尷尬至極，清醒過來立刻後退一步和他拉開了距離。

「你好？你是來用餐嗎？進去就好……」

「我預定了中午的位置，可是來遲了。」

「沒事沒事，都可以的。只是……你一位來吃嗎？」

她看了眼後面，也沒別人，鮮少有人單獨來吃的，都帶著朋友。

畢竟，一個人吃飯是很寂寞的。

「就我一個，許小姐。」

「請問……我們認識嗎？我看你很熟悉……」

「我是洋行珠寶的楊越，以前舉辦過珠寶展，邀請過你和顧先生的。得知許小姐開了自己的餐廳，一直想來捧場，可是一票難求，位置太難訂了。好不容易排到了今天，我的朋友都放了我鴿子，我只好一個人來了。」

「哦哦，我想起來了！」

她拍了拍腦袋，實際上根本沒想起來這個人，但應該是在宴會上看過的，很熟悉的面孔。

她看了眼手錶，趕著時間，道：「那你進去用餐吧，你跟前台說一下，預定位置，下次再帶朋友來，我請客吧。」

「那我就先謝謝許小姐了。」

「嗯嗯，用餐愉快，那我先走了。」

許意暖一顆心早就飛到了顧寒州那兒去了，根本沒注意眼前的人，眼底閃過一抹陰沉的顏色。

裡面藏著詭譎的笑意。

他目送著許意暖離去，摸了摸鼻子，能感受到臉頰的溫度。

人皮面具真是好啊，如果在拿到秦越手中的，那他就可以壟斷整個帝都，為所欲為了！

顧寒州，你欠我的，慢慢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