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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霓裳鐵衣曲 - 第一百三十三章 二人字體大小: A+
     
      「小郎君乃是主上親弟,因你而死,這是何等大事?你只想用自己一人性命便了結了,倒是做的好生意!」伊吉連博德笑道:「罷了,今日你先回去吧!閉門思過,聽候處置!」

      「遵命!」范長安磕了個頭,才躬身退出門外。【,google搜尋】伊吉連博德來到王文佐處,將范長安所說的講述了一遍,最後道:「屬下以為,這范長安所言應該未必盡數屬實,若想弄清真相,應該將其拘下,嚴加拷問!」

      「哦?為何這麼說?」王文佐抬起頭:「你有什麼憑據?」

      「憑據倒是沒有!」伊吉連博德道:「不過這幾日我已經派人打聽過這廝的底細,與諸葛文、蔡丁山這些商賈不同,這范長安不光有錢,其祖上乃是曾經當過大成國丞相的范長生,在天師道中頗有勢力。像這樣的人,應該不會僅僅為了錢就做出這等事的!」

      王文佐點了點頭,他來劍南也有一年多時間了,對當地的情況已經有了一些了解。由於唐朝的異地為官政策,蜀地的刺史縣令這等地方主官基本都是外地士人出任,本地士人只能出任州縣的僚屬,而唐前期的關中本位政策導致了中樞主要為關隴勛貴所壟斷,蜀人又比較思鄉,蜀地地方士人並沒有太大的積極性離開蜀地,而是留在州縣一級地方,或者出任僚屬,或者乾脆在家經營家業,詩書自娛。而這樣的結果就是蜀地的存在不少雖然沒有啥官職在身,但卻有很強財力、物力和地方號召力的有力人士,放在其他地方這等人早就跑到長安洛陽遊學尋找出仕機會了,而蜀地卻待在老家當土霸王。范長安就是這等人,像這樣的人是不可以貪圖財貨的尋常商人視之的。

      「既然是這樣!」王文佐道:「那就先讓范長安把這件事情弄到的私財交出來,權當是了結了!」他稍微停頓了一下:「你留下來慢慢細查,把事情的原委都查清楚了,再作處置!」

      「屬下遵命!」伊吉連博德應道:「那蔡丁山和諸葛文呢?」

      「他們兩個本來也沒什麼過錯,這細麻摻雜生絲混紡的主意也不是他們出的,事情就到此為止吧!」

      「是!」

      「我這邊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後天就出發前往長安!」王文佐道:「我離開之後,情況就大不一樣了。你行事一定要多加小心,千萬不要給人落下把柄,知道嗎?」

      「屬下遵命!」

      ——————————————————————————————————

      成都城外。

      咸亨元年(公元670年),距離冬至還有十二三天,剛剛下了一場微雪,從高空俯瞰下去,大地上一片白,只有星星點點的黑點,有村落、樹林、以及人和野獸的足跡。兩位貴族模樣的青年沿著錦江一路行來,從他們身後的隨從提著的鷹籠和馬鞍上收穫看,他們應該是出外鷹獵了,在成都的上流社會是一種頗為流行的運動,

      相比起正常的圍獵,鷹獵的主要目標並非狼、鹿、熊這樣的中大型野獸,而是鵪鶉、雲雀、鸛、野兔等中小型鳥獸。獵手並不使用弓矢槍矛,只是騎上馬,以牛皮裹臂或是裹肩,令獵鷹蹲在胳膊上面。每當發現獵物,獵手即撒手放鷹。霎時間,獵鷹展翅高飛,然後閃電般俯衝下去,任憑獵物狂奔飛馳,也難逃獵鷹的利爪、鋼啄。顯然,相比起正常的圍獵,鷹獵要安全的多,無需擔心遭到獵物的反噬,而一頭好的獵鷹,價格也是極為昂貴,最少也要好幾百貫錢,昂貴的便上不封頂。這種「風雅」的娛樂活動在長安和洛陽已經十分流行了,一位懂得捕捉和馴養出色獵鷹的好手一年賺到幾千貫是很正常的事情,即便是親王、大將軍這樣的大人物,也會毫不在意身份的懸殊,將頂級的鷹狩好手請至家中,向其學習飼養和訓練獵鷹的知識。他們也會毫不吝嗇各種溢美之詞,稱頌這些人的本事。

      「升之兄!」一位二十出頭的青年對身旁的同伴笑道:「這次出獵,你我所獵的鳥獸一般多,眼下已經距離望亭不遠了,不如你我便約定一個賭,誰再打到一隻獵物,便贏了,如何?」

      「行呀!」旁邊那人看上去年長不少,少說也比說話那青年大出十五六歲,這放在當時已經是一輩人的差距了,但神色中卻完全將對方視為平輩,並無輕視之色:「子安你要賭便賭,只是不知道要賭什麼!」

      「便賭一首五言吧!」青年笑道:「輸的人必須在半刻之內吟出一首五言來,便以鷹狩為題,如何?」

      「子安倒是給愚兄出難題了!」那中年人口中雖說為難,但面上卻並無為難之色。

      「升之兄何必過謙呢?」青年笑道:「世人將楊炯、駱賓王與你我並稱,可照我看,楊炯文勝於質,不過虛有其名;駱賓王長於文賦,制詩遠不及兄台。天下間能在五言、七絕上讓我心服的,唯有兄你一人!」

      那中年人笑了笑,未曾回答,卻是默許了這賭約。原來馬上這兩人便是王勃與盧照鄰,當時將他們兩人、駱賓王、楊炯四人並稱,以為是大唐文壇的瑰寶。這四人雖然並稱,當時的王勃還沒有做出流傳後世的《滕王閣序》,但若論才氣之盛,文壇地位之高,卻是年紀最小的王勃。盧照鄰雖然也以制詩、文賦著稱,但他年紀比王勃大了十五六歲,也被命運多毒打了十五六年,性格自然也沉穩了不少,沒有此時王勃的鋒芒畢露。

      兩人既然約定了賭注,便策馬而行,當時地上有一層薄雪,行人野獸的足跡在上面十分明顯,兩人都抖擻精神,仔細尋找獵物的蹤跡。

      兩人約莫又走了三四里路,天上又開始下起細雪來,王勃心中暗自焦慮,猛地踢了一下馬腹,策馬搶先了幾步,盧照鄰見狀,心知自己這位忘年交又犯了性急的毛病,他也不想就這麼輸了,便也策馬跟上。這時不遠處的竹林被馬蹄聲驚出一頭野兔,王勃大喜,趕忙伸出手臂送出獵鷹,喊道:「隼兒,快將這兔子拿下!」

      後面的盧照鄰見了,趕忙也放出自己的獵鷹,兩隻獵鷹如閃電般撲下,眼看便要將那野兔抓住,卻不想那野兔機敏的很,陡然一個大轉彎,折回了竹林之中,兩隻獵鷹在竹林上盤旋了兩下,卻畏懼竹林密集,根本無從下手,只能在竹林上盤旋了兩下,回到各自主人的手臂上。

      王勃此時已經起了性子,他打了個唿哨,策馬衝到竹林旁,拔劍砍斷了兩根竹枝,想要將那野兔趕出竹叢,卻不想那兔子好似通了靈性,儘管竹林被王勃劈砍的啪啪作響,卻還是死死的縮在竹根叢中,就是不出去。

      「好個狡兔!」王勃怒道:「你以為你不出來我就拿你沒辦法了嗎?來人,取火來!」

      說話間,奴僕已經打著了火,王勃丟入竹叢中,此時已經是冬天,竹林中的枯敗竹枝竹葉甚多,頓時便燒了起來,那野兔被火勢所逼,轉了四五圈,最後還是只得衝出竹林。王勃見狀大喜,趕忙伸手將獵鷹送出:「隼兒,快,莫放過了那野兔!」

      盧照鄰已經準備認輸,正想著應該如何排詞布句,應付了賭約。卻聽得一聲尖銳的鳴叫,那隻獵鷹剛剛抓住野兔,便被一支箭矢連兔帶鷹釘在雪地上,便好似串燒。

      「我的隼兒!」王勃見狀心中大痛,跳下馬來衝到獵鷹旁,只見那獵鷹被一箭貫胸,肯定是沒命了,怒道:「哪個混蛋,射殺了我的獵鷹,我要他拿命賠我!」

      盧照鄰的性格卻要沉穩多了,他跳下馬,小心的將箭矢拔出,只見那箭矢足足有一米長,箭羽長硬,箭杆粗,拿在手中沉甸甸的,與其說的是一支箭,還不如說更像是一支縮小的投矛。誰會用這樣的箭矢來射兔子?盧照鄰心中暗想,口中卻道:「子安兄莫急,待箭矢的主人來了,我們再見機行事!」

      正說話間,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兩人看到三四騎正朝這邊跑來,馬上騎士皆身著玄色圓領短袍,頭戴風帽,皆持弓矢,為首那人遠遠的喊道:「這火是誰放的?」

      「是我?」王勃正氣不打一處來,他指著盧照鄰手中的死鷹死兔:「這獵鷹是我的,可是你們射死的?」

      為首那漢子走的近了,盧照鄰這才看清對方面容,應該比王勃還小上幾歲,還有幾分稚氣,被王勃問的一愣,旋即道:「我射的是兔,這獵鷹自己撞上去的,豈能怪我?」、

      「射兔也不行!」王勃本是世家子,其祖父便是隋末大家王通,自己少年成名,六歲便能作詩,九歲便能著述指出當時大家顏師古的《漢書註解》的錯處,十歲通讀六經,年方十六便素科試及第,授朝散郎,成為朝廷最年少的命官。後來雖然因為得罪了天子,被逐出長安,但其心氣之高,性格之傲,豈是常人能及?

      「這是野兔,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為何不能射?」馬上漢子聞言笑了起來。

      「我說不能就是不能!」王勃傲然道:「你是什麼人?還不報上姓名?」

      「我叫阿克敦!」馬上漢子笑道:「剛剛主人看到煙火,便讓我過來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叫什麼名字?」

      「主人?」王勃聽到對方是奴僕之輩,更是不願意與對方多言:「你們不配知道我們的名字,快去把你們主人叫來,我只和他說!」

      阿克敦聽到這裡,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他打了個響鞭,喝道:「你這廝好生無禮,你問我名字我告訴你了,卻不肯說自己的名字?還說要我主人來見你?你是何等人,有這麼大顏面讓我主人前來?」

      盧照鄰在旁邊聽到阿克敦自報名字,知道對方是個胡人,又如此善射,其主上多半是貴人。自己和王勃眼下都是被貶之身,若是惹到了多半是要吃虧的,趕忙上前道:「諸位,我這朋友年紀還小,那隻獵鷹是他疼愛之物,突然沒了才說出這等氣話來,諸位千萬莫要在意!」

      阿克敦看了盧照鄰一眼:「你這人倒是講些道理,早些這樣不就好了。不過是一隻鳥兒罷了,若是真的是你們的,我賠你一隻便是了,何必口舌傷人?」

      王勃聞言大怒:「不過一隻鳥兒,賠我?你知道這是什麼嗎?若是在長安,你花一千貫也未必能買到一隻來,把你們這幾人都一起賣了也賠不起!」

      阿克敦搖了搖頭:「看你也是有學問的人,豈能拿人和鳥兒比的道理?算了,我說賠你就賠你,只會比你這隻鳥兒好,不會差!走吧!」

      「幹什麼?」盧照鄰問道。

      「你朋友不是要我賠他的鳥兒嗎?」阿克敦笑道:「我這裡也沒有鳥兒,拿什麼賠他?他還要見我的主人,難道還真的要我主人來拜見他不成?」

      說罷,他便調轉馬頭,回頭笑道:「除非他不敢跟我來,那可不是我不賠他,是他不敢來拿!」

      盧照鄰剛要說話,王勃已經翻身上馬,緊緊跟在阿克敦身後。阿克敦見狀打了個唿哨,他身旁的騎士頓時散開來,將盧照鄰和王勃裹在當中,一路向東而去。

      盧照鄰見狀暗自叫苦,只得策馬隨行,他壓低聲音對王勃道:「子安,你這是何苦呢?這些人明顯來路不一般,何苦為了一隻獵鷹把整個人都搭進去了?」

      「我偏要看看那胡人口中的主人是誰!」王勃冷聲道:「教出這等狂奴來,將來書告天下,好好羞辱那廝一番!」

      「哎,那胡人的箭矢你也看到了,根本就不是射獵的,而是戰陣上透甲殺人的家什。這等壯士的主人豈會是好惹的?」盧照鄰苦口婆心道:「賢弟雖有如櫞大筆,又如何抵得住?我們趕快服個軟,擺脫了這群人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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