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為防盜章這還是第一次有個這麼不要臉的,蹲了還沒一分鐘就敢朝他伸出手。
他瞥了眼燕綏的腿,輕飄飄地丟下一句:「打折了就不麻了。」
燕綏眼睜睜看著他毫無憐香惜玉之情地抬腿離開,「靠」了聲,起身看著他推門離開,差點沒忍住脫鞋扔他後腦勺的衝動。
眼看著厚重的艙門重新關上,燕綏深吸了一口氣,仰頭罵了句「混蛋」,緊跟著拽開艙門返回指揮室。
——
邵建安正在等她。
燕綏剛回到指揮室,就跟著他去了隔壁船艙。
海上的陽光彷彿更具穿透力,一會功夫,暴露在陽光下的船艙溫度升高,撲面而來一陣熱意。
燕綏隨他站到窗前。
窗外正對面就是燕安號,在烈陽下,船漆反射了光,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格外耀眼。
比船漆更顯眼的,是掛在船桅上的五星紅旗,正隨風獵獵作響。
邵建安眉頭深鎖,一動不動地凝視著那面紅旗良久,終於轉過身:「有些事,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邵建安單獨把她叫到另一個船艙,顯然是因為接下去的談話內容不宜公開。
燕綏預感到他想說什麼,壓下心中迫切,頷首道:「您問。」
不出燕綏意料,邵建安和她談論的就是登船作戰的計劃。
他當然可以直接下這個命令,他身經百戰,是海上當仁不讓的霸主。他的經驗,他的判斷,甚至他的直覺都比任何人來的權威專業。
只是當這個命令,是以二十二名船員的生命安全做賭注時,邵建安不得不謹慎。他不需要勝利的戰績為他錦上添花,他要的是祖國的子民平安脫離險境。
毫無疑問,燕綏是支持邵建安的。
交付贖金雖是最快解決問題的途徑,但於外交角度來看,並不是最佳方案。
燕綏極具行動力,在和邵建安的意見達成一致后,立刻申請加入會議討論。
應急小組緊急備案,開始策劃登船救援行動。
——
燕綏從來沒開過這麼累的會議,爭分奪秒,贏取所有可以爭取的時機。
電話鈴聲響起時,整個討論如同被誰按了暫停鍵一樣,戛然而止。
所有人一致的轉頭看向聲源。
離里弗掛斷電話僅兩小時四十分鐘……還有二十分鐘才到交付贖金的時間。
幾乎是瞬間,燕綏心率加快,她盯著電話看了數秒,傾身,在眾人的注目下接起電話。
是里弗。
他開門見山地問:「你準備好了嗎?」
燕綏按照之前預案的那樣回答:「還沒有。時間太短了,我的股東還在開會商量……」她不自然地舔了舔嘴唇,說:「你再寬限一些時間,反正已經等了這麼久。」
里弗幾乎是立刻被點爆,電話那端傳來噼里啪啦摔東西的聲音,他喘著粗氣,脾氣暴躁:「二十分鐘后,我開始每小時射殺一個人質。」
燕綏的心跳猛得一頓,撐在桌面上的手也不自覺地摳住桌角。
牙尖被刺激得有些發癢,她試著調試呼吸,壓下想立刻游過去把里弗扔進海里喂鯊魚的衝動,耐著性子繼續周旋。
眼前恰好遞來一本筆記本,白色的紙頁上,有匆忙中寫下的潦草字跡:「按人數加十萬美金。」
燕綏一眼掃完,順著拿筆記本的手轉頭看向傅征,按照他的提示告訴里弗:「如果你傷害人質,你不止一分錢得不到,你還會受到中國軍隊的制裁,得不償失。我並非不想支付贖金,公司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必須要走流程。」
話到最後,她作出無奈的口氣,繼續補充:「你應該清點過船上的物資,我放棄這艘船的損失只比你索要的贖金多一些而已。」
里弗好像被說服了,沉默不語。
燕綏放輕聲音,舒緩了語氣,輕聲道:「我願意按人數加十萬美金,我耍不了花樣的,而你只需要多等待一些時間。」
最後這句話,就像是給里弗吃了一顆定心丸,他算了算額外增加二百二十萬美金的利益,終於動搖:「我下午再給你打電話。」
電話被掛斷,聽筒里傳來一陣忙音。
燕綏握著話筒,手心一片冷汗。
傅征從她手心抽出被她緊握住的電話,重新扣回座機。咔擦一聲輕響,電話重歸原位,她緊張到出竅的魂魄彷彿也隨之回體。
她慢慢坐下,舌苔發苦,喉嚨發乾,只能不停地喝水。
指揮室里因為完成第一步驟成功拖延了救援時間而歡呼喜悅的聲音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她沒有一點欣喜。
反而,因為計劃啟動只能不斷推進而憂慮重重——她掌握著接下來至關重要的每一步。
——
午飯吃得索然無味。
燕綏沒什麼心情,填了填肚子,轉身出了艙門站上甲板。
正午的陽光熟辣,打一個照面就曬得她皮膚髮燙。
她揣著從辛芽雙肩包里搜刮來的麵包,捻了一片揉成團,抬臂擲高。
懸在軍艦上方的海鷗壓低身形,鳴叫著飛速撲食。
燕綏「嘿」了聲,覺得有趣,又捻了一片繼續投喂,直把整塊麵包喂光,她轉頭看向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的傅征,挑釁:「搶地盤來了?」
傅征站在她頭頂上層的甲板上,聞言,低頭看了她一眼,遠眺的雙眸還眯著,眼裡的光又黑又亮。
燕綏自覺沒趣,撇了撇嘴,換了話題:「你看什麼呢?」
「海。」
燕綏抬頭打量他。
傅征站得高,隔著一層甲板,他站在那,又遠又難以靠近。她之前倒沒覺得,這會看仔細了發現傅征這人長得是真的沒死角,一樣的欠揍。
她記得有一年接受財經雜誌記者的採訪時,記者問她:「你覺得你擁有什麼過人的天賦?」
既然是天賦,她的回答自然是:「長得比較好吧。」這還是她謙虛了。
在燕綏還未有自己一席之地時,無論是燕氏集團的股東還是和燕氏集團有合作的公司,對她的觀望評價里都相致的一條是——「怕是個花瓶吧。」
燕綏長得好看,從小到大都好看。
她也知道這是自己的優勢,從不吝嗇發揮。哪怕不是刻意,光靠著顏值,也沒少得過便利。
傅征雖然不是頭一個不吃這一套的人……
但卻是頭一個無視她無視得這麼徹底的人……
她突然覺得沒勁,也不知道是不是投喂海鷗太用力有些乏力,她懶洋洋地倚著欄杆,順著他的目光看向遠海。
海面蔚藍,海平線的邊線清晰,分割了天與海,又在盡頭吹了幾口氣,朦朧了邊界。
天不是天,海不是海。
燕綏抬手遮了遮陽光,仰頭問:「傅長官,你們一出任務就幾個月半年之久,在船上怎麼打發時間?」
傅征眼也沒抬,漫不經心地回答:「釣魚。」
燕綏「嗤」地笑了一聲,一句「無聊」還沒來得及評價。
傅征低眸,在燕綏的凝視下,低笑了聲:「鯊魚。」
燕綏:「……」
痞!
夠痞!
海浪是濃墨,商船是重彩。
城市裡最熱鬧的晚高峰時間,這片海域卻安靜得彷彿整個天地都空蕩蕩的。
所有的聲音彷彿是在剎那消失的。
離燕綏不遠的集裝箱上,還有子彈穿過鐵板的彈孔痕迹,甲板被黑暗一點點饞食,那晚霞如曇花,頃刻間被一片夜色覆蓋。
路黃昏的聲音隔著不穩定的電流信號傳進傅征的耳麥:「里弗不見了。」
甲板上的纏鬥持續了幾分鐘,路黃昏趁亂躲進了船員的休息室,等待偷襲時機。
兩人居的船員休息室靠堆積集裝箱的前艙有一扇封閉式的窗,路黃昏就倚在船窗和門之間的薄層牆壁上,觀察艙外。
十秒鐘之前,他看見里弗從集裝箱后出來,大踏步地在他視野範圍內經過,消失不見。
傅征抬眼,目光穿透黑夜,看向一片漆黑的甲板室:「你最後看到他的具體位置在哪?」
「左舷,往樓梯口,但沒有上樓。」路黃昏所在的休息室在第二層,居高臨下又緊貼樓梯,里弗如果上樓,他一定能聽到動靜。
「那就是去后機艙了。」傅征快速穿過走道,隱蔽在第一層集裝箱后,等燕綏跟上。
——
耳麥里,胡橋的聲音響起:「報告隊長,船機艙十名海盜全部擊斃,報告完畢。」
他的話音剛落,褚東關說:「有人來了,人質停止轉移。」
傅征呼吸微緊,沒再耽擱。
他伸手往後一撈,準確地扣住燕綏的後頸壓到胸前,他低下頭,保證她的視線和自己的一致,指著集裝箱和甲板室之間那一段毫無遮掩的路程:「跑過去,進船長室。船長室里有監控,你不是要做我的視野,去那裡待著。」
後頸被他的手指壓得生疼,燕綏沒吭聲,仰頭看了他一眼。
察覺到她的視線,傅征微擰了眉尖,垂眸和她對視:「聽不懂?」
「沒有。」
他的眼神太有威懾力,不是里弗那種常年刀口染血的兇狠和陰沉,而是他本身就擁有讓人信服的力量。
沒有任何異議,燕綏抬步就走。
不料,一腳剛邁出,傅征原本扣住她後頸的手指一松,轉而拎住她的后領把她拎回原地,直接氣樂了:「你這人挺有趣啊。」
燕綏被他這句話弄得莫名其妙。
「戰場上,你就這麼大搖大擺走過去?」咬住手套,他的聲音含糊不清:「拿著。」
背著光,海面漆黑,燕綏還沒看清他遞來的是什麼東西,手上一沉,他重新戴回手套,問她:「會不會用?」
「閃/光/彈?」燕綏問。
傅征覺得燕綏是真的省心,他嗯了聲,握住她的肩膀轉向甲板室:「我說跑,你就矮身往樓梯衝,敢不敢?」
最後三個字,他忽然低了聲音,像哄小孩一樣,又酥又沉。
燕綏失語片刻,沒回答「敢」,也沒說「不敢」,她把閃/光/彈塞進風衣口袋,似笑非笑地反問了一句:「長官你緊不緊張?這閃/光/彈一落地你就要多寫幾百字的報告了。」
傅征面無表情:「多寫幾百字報告,你能閉嘴的話,我很樂意。」
——
甲板上並不安全,里弗的人說不準在哪個角落裡等著伏擊。
沒再浪費時間,傅征壓在她肩上的手微沉:「聽見槍聲也別停,路黃昏在第二層船員休息室,你上了樓梯就安全。」
說完,他的手鬆開,那聲「跑」幾乎是從嗓子深處逼出來的。
燕綏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繃緊的身體在這道指令下像擁有自己的意識一般,她還沒反應過來,已經離開集裝箱的掩護,暴露在了甲板上。
槍聲是在燕綏距離樓梯僅一步之遙的時候響起的,子彈射入鐵欄杆,迴響不絕,也分不清是從哪個角落傳來,有沒有打中。
她渾身虛汗,一步也不敢停,一口氣跑到第二層,路黃昏已經在等她了。
這種時候,她竟然還能觀察仔細,看清路黃昏臉上的血跡。她起先以為他只是弄髒了臉,提醒的話到了嘴邊,隱約嗅到了血腥味,頓時反應過來。
路黃昏看她一直盯著自己看,警惕地掃了眼四周,提醒她:「先上去。」
燕綏忍不住回頭,看了眼剛才藏身的集裝箱后。
疊了數層的集裝箱,除了側面稀疏的重影,什麼也看不見。
沒等路黃昏催促,燕綏轉身,兩步並作一步大步趕往船長室。
——
此時,距離燕綏登船已經過去了四十分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