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甫和張山所等待的勝負，非是傳統意義上的武道相爭，而是綜合力量的博弈。

對於穹州世家來說，實力，背景，關係網，等待因素種種結合在一起，遠比個體的實力對比更有意義。除非個體的實力太強，已經達到了碾壓一切的程度。

老僕也是這種想法，他只是一個人，可他背後是大蒙山宋家，所以他根本沒有和張南交手的打算。

當然，老僕不想交手，也不全是因為理念問題，更多是他確實非常忌憚。

老僕沒有感受到張南的力量，但越是這樣就越代表對方的可怕。

在他的印象當中，接觸過的反虛境當中，還沒有誰能那樣無聲無息的將他一擊化解。能做到的，多是他惹不起，又不大買宋家面子的，那些傳說中的人物。

與張南對視許久后，老僕率先打破了沉默。

「老夫宋仲，乃宋家家僕。」老僕宋仲緩緩道。

「嗯。」張南嗯了一聲。

「今日之事，先生意欲何如？」老僕宋仲又問。

「哼。」張南哼。

老僕宋仲瞳孔微縮：「老夫或許不如先生，但我宋家強者如雲，其中能勝先生者也不是一個兩個。先生這般強硬，莫不是先生背後的某些人，有著能與我宋家抗衡的能力？！」

張南這次連哼哼聲都免了，滿是不屑的閉上眼睛。

老僕宋仲一陣惱怒，但又不敢發作，心中的猜疑也更重。

此刻湖陽郡兩大世家的人已經撤出山谷，僅剩下之前通過比武招親的十個人選。

所有人都明白自己做了棄子，也不是所有人都像張山那樣坦然。不過現在這個時候，他們也無暇去考慮別的，一個個神經繃緊到極致，呼吸都困難無比。完全被兩大強者的碰撞鎮住。

宋仲與張南沒有交手，只是在對話，其中一位更是連話都省了。可越是這樣，那種屬於上位者的獨特氣場，就越是讓人感覺透不過氣。

那老僕宋仲還好一些，不管是以宋家的聲勢壓人，還是試探張南的底細，至少能讓人明白他的想法。

可那個叫張南的男人，就大不一樣了。

不管宋仲說什麼，都是一副冷淡態度，完全是不肯有絲毫妥協的架勢。表現無比強硬的同時，更是讓人摸不透他的想法。似乎不管是宋仲，還是宋仲背後的宋家，在他眼裡都不值一提。

這個男人那麼強嗎？還是他背後的勢力已經大到連宋家都不在乎？可即便是納蘭世家，也不過是與宋家齊名而已。真是來自穹州之外？那也不可能是北域青州啊。那樣弱小的土地，又怎會有這樣的強者？

其他人的感受和猜測，與宋仲也相差不遠。

此前宋仲猜想張南是那幾個隱世老怪之一，可現在看起來又有些不像。因為在穹州這片土地上，即便不畏懼宋家，也不會一點面子不給，連場面功夫都不屑於做。

松之青在一旁冷眼旁觀，大概能明白宋仲等人的猜疑，心中不住的冷笑。

這些人，只怕都想多了。

宋家的實力再怎麼強，能強過整個極地妖州嗎？張南在妖州都橫行無忌，還會在乎什麼宋家。

讓你們這些白痴不聽松某相勸，一個二世祖竟然還吵吵要殺我，結果非要惹出這個煞星，等著倒霉吧！

心中出了一口惡氣的同時，松之青也很欣慰。

因為以張南以往的作風，此刻早已擼袖子開幹了。可現在依然聽宋仲在那說話，顯然是有所克制，還是顧全大局的，沒真的想翻天。

只是松之青也不大明白，張南現在到底想做什麼。這種級別的交鋒，松之青自知沒有參與的資格，也只能默默等待著。

相對於其他人，三大宿主的想法就單純多了。

「師父，打死他！」

林青青在心中吶喊，興奮之色溢於言表。

從離開青州開始，張南就在手環當中不曾現身。林青青做俘虜，也剛好在這段時間。還有來到穹州被人追也是，雖然最後沒怎麼吃虧，但那種大人不在小孩子受氣的感覺，還是生出一些，讓林青青頗有些委屈。

此刻張南現身了，她又怎能不激動。

不過二貨也是有進步的，在這樣充滿壓迫感的氣氛下，也只會在心裡喊喊。反正在她看來，師父是絕對無敵的，無論誰惹上門來，打死就對了。

冷漠雪的表情萬年不變，只是眼神更加閃亮。

那個男人一如既往的強大，在北域青州時是這樣，在妖魔橫行的極地妖州亦是這樣，如今來到強橫的東帝穹州，依然令豪強俯首。

冷漠雪很孤傲，對父親的庇護都很排斥。可是現在站在張南身邊，卻讓她有著一種很特別的安全感。她說不清楚那種感覺是什麼，只知道自己很享受那種安全感。尤其是看到張南真身在此，而不是若即若離的一個手環，那種感覺更是從未有過的舒適。

而與兩大宿主相比，納蘭紫霜此刻要感觸更單純一些。

「他看上去好年輕……」

納蘭紫霜心緒蕩漾，腦海里就這一個念頭。

她此前從未見過張南的容貌，但有過無數次的想象。多數情況下，張南都該是一個頗具長者之風的形象。即便不是頭髮鬍子發白的老頭子，也該是長著幾縷呼吸的中年人。卻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年輕人的模樣。

納蘭紫霜知道輪迴境強者可以蛻體重生，可以有一張非常年輕的面孔。但是，那樣的面孔固然超凡脫俗，卻也有著不真實的感覺。

而張南的容貌，雖然長相普通，卻帶著最原始的樸實。沒有縹緲的感覺，而是實實在在的踏實。

宋家老僕也好，湖陽世家也罷，又或者松之青和三大宿主這樣的自家人，都因為張南而感慨萬千。

張南基本能明白大家的感受，但他此刻最想說的話，卻是你們都特么想多了。

他此番出關是不假，可出關也只是一個造化境的張南出關。助松之青接老僕宋仲一擊，是利用彼岸金橋取了巧。真實的實力，又怎可能與反虛境爭鋒。

與宋仲在那對峙，其他人都承受不了那壓力，張南又怎可能受得住。

他在那嗯哼的，不是想表現老子有多硬，而是那個宋仲實在太硬，硬的張南根本都透不過氣，又如何能說的出話。

而且最糟糕的是，張南本可以依仗的英靈之王焱冥，現在指望不上。

焱冥已經徹底蛻變成英靈之王，和手環中的三千英靈融為一體。可是這樣一來，等於焱冥腦中多出三千個意志。對於同級的人族強者，這算不得什麼，類似的分神法門有很多。可焱冥是妖魔之身，想要徹底適應不會那麼快。

現在的焱冥，有點精神分裂癥狀，張南根本不敢把那貨放出來。

總而言之，張南此刻的壓力，從精神到肉體，都非常之大。

不過張南也清楚，宋仲此刻的壓力更大。

因為宋仲即將的行動，不光代表他自己，更是要代表宋家。

對付一般人就罷了，可對付一位來歷神秘的反虛強者，宋仲必須慎重。

張南現在能做的，就是硬著頭皮挺下去，看看誰先熬不住。

他要是熬不住，挨揍。宋仲熬不住，挨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