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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奇譚 - 第100章 對策(四千字奉上)字體大小: A+
     

    「唐奇譚()」

    半響之後,江畋已然被前呼後擁,縱馬當街平治的金吾騎從當中。隨着前方舉著小旗幡的清道,在鳴哨聲中所過之處,簇擁在街道上的官吏士民,無不是輕車熟路的紛紛讓路和退避開來。

    從某種意義上說,除了極少出行的大駕鹵簿之外;也就是身懷木契魚符的八方信使訊卒,以及專管京城左右六街的金吾衛街使,才能擁有在長安各條主幹街道上馳騁的資格。

    當然了,早些年少數得到特別恩寵的皇親貴戚,宰執大臣,也是可以因此破例的。比如,天寶年間受寵的楊國忠兄妹,就無視宵禁通宵達旦玩樂后,縱馬狂奔回府;還因此催生了個撿花鈿的財路。

    又比如那位創造了「口蜜腹劍」典故的權相李林甫,因為身上所系怨望太多怕人刺殺;所以出行都是以甲兵成群護從,也從不在街道上過多停留;乃至每天入寢的地方都不同,還以木石封門。

    不過自從泰興朝之後,人稱「女中堯舜」而保扶五朝天子的沈太后開始秉持朝綱;再加上太皇太後晚年,扶政三家的正式崛起。這些敢於當街縱馬的外戚親貴、執政大臣,幾乎都消失不見了。

    期間,就算是有一些年少輕狂的官宦、貴家子弟,因此有所破例;也會很快變成了御史三院中,那些渴望上進的年輕御史們,用以刷名望的捷徑和墊腳石。就像是早前可達鴨的黑歷史一般。

    傳聞中,說他因為突然覺醒女裝大佬的奇怪XP;而忍不住和人打賭可以易裝混入,被官方嚴密監管之下,謝絕一切雄性生物的女街;並且取得信物之後從容的全身而退;結果遇上熟人翻車的鬧劇。

    結果,因此直接成就和保送了兩位,正巧分別在附近值守和巡街的殿院御史里行。但不管怎麼說,江畋也算是變相的沾光,享受到了在這座上京城裏,當街縱馬平治的某種快意和暢然。

    因此,當江畋所在的這一隊金吾騎從,從長安縣衙東對街的崇賢坊駐地出發,向著城西的延平門而去的時候;一路上相繼不斷有零星的單騎信使,追趕上來或是迎面匯合,通報各處的最新消息。

    故而,隨着這些不斷通報的消息。這支由鄭金吾打頭的騎隊在大街上,接連調轉了好幾次方向之後;最終又轉向了城南西翼的安化門。而當鄭金吾一行衝出安化門,就迎頭看見遠遠升起的煙箭。

    那便是唯有執守京畿職責的金吾衛,才能夠使用的標記事態和召集後援的信號。因此,隨着鄭金吾呼喝提馬趨向,相繼升起的煙箭處,又有烏璞披甲的軍士,自街邊的提前衝出來連連大聲嘶喊道:

    「東南下區甲左第七街的藩落坊告警……」

    「藩落坊告警……」

    這時候,被簇擁在隊伍里,努力控馬保持着身距的江畋,已經可以看見遠遠街角折拐處,正在奔走往來的許多甲衣和刀兵的反光;以及嘩然不已的嘶喊、吼叫聲。然而先行趕過去的朱別將等人,卻是滿臉悻悻然地撥馬而還,口中大聲抱怨著;

    「真是晦氣,只是幾名榜上的江洋大盜,還有一夥驚動起來的私販子。」

    「無妨的,我們再去下一處。」

    鄭金吾卻是輕輕安撫了下,身下已經泌出淋淋汗水的坐騎淡然道:

    又過了半個時辰之後,在一處幾乎被翻了個底朝天,就連馬氏牛馬糞便的泥地,都被探掘一遍的大型騾馬市裏。除了發現十幾匹失竊官馬外,同樣撲了個空的鄭金吾一行,眾人臉上難免隱隱有所焦慮之色。

    「既然如此,先回安化門去換過一批人手和坐騎,

    再來打算吧!」

    鄭金吾再度寬慰道:

    然而,在一片嘆息和沮喪之色當中,他的話音方落,遠處再度升起了彩色的煙箭;而且這次不是之前的三連放,而是不同顏色的五箭並放。這個結果頓時讓他們在馬背上,爭相騷動不已地叫喊起來:

    「居然是四色五連珠的告警!」

    「怕不是出大事了!」

    「難道發現正主兒的巢穴了?」

    「快,快,馬上趕過去,不然就晚了。」

    隨着重新加速奔踏起來的騎隊,煙箭處看似遙遠的距離,在他們不惜馬力的全力驅馳之下,幾乎是片刻之間轉眼及至。而在即將抵臨目標所在的數百步外,迎面風中就隱然送來了濃郁的血腥、腐臭和焦灼氣息。

    聞到這個有些似曾相識的氣味,江畋卻是忍不住鬆了一口氣,露出了釋然的表情來。隨即他在顛簸的馬背上,就對着正巧轉頭過來的鄭金吾,用力點了點頭,就見鄭金吾大聲呼喝道:

    「全都下馬,提前準備!」

    剎那間,這些金吾子弟都齊齊勒馬落地,隨即取下放在馬鞍後方的囊袋;解開其中捆紮的甲胄、配兵,相互幫助著穿戴起來。就在他們全身穿戴完畢之後,因為加速而落在後頭的兩輛長廂馬車,也跟了上來。

    隨着第一輛被打開的車廂,他們從中取出許多奇形怪狀的器械來;卻是短時之內從長安縣、武德司、武侯押司,給就近借調來的各種撓鈎、叉把、鐵耙槍,甚至還有幾面從門樓處,接來的帶輪擋牌。

    這時候,控馬不住衝出一段距離的江畋,也再度迴轉了過來;看着他們又從第二輛打開的馬車裏,如變戲法相繼取出了,長桿繩套和絆馬索、捲成一捆的簡易拒馬,桶裝的石灰包和鐵蒺藜……

    與此同時,前方也迎面奔走來了好幾名,渾身血色斑駁或是滿臉烏黑的軍士;對着鄭金吾等人連聲大叫道:

    「來的正好!」

    「可算是來了!」

    「兒郎都快壓不住了。」

    江畋這才注意到,打頭的軍士正是那位右街使宋伯宜部下之一。只是看起來情況很不好,身上多處跌撞和抓裂的外傷,那名軍士的一條臂膀已經軟軟地折在一邊。

    「左街兒郎,都隨某上。」鄭金吾聞言亦是振臂高呼道:「結陣掩護,喊號推進。」

    在左右轟然應和與叫喊聲中,這一隊足足有百人的金吾衛,推著輪轂擋牌在前;各色長柄撓鈎、叉把、短矛掩護兩翼;將手持繩索和套桿、拒馬的士卒保護在正中;其餘端持刀牌緊隨着一擁而入。

    隨後,一個已經被清空的露天屠宰場,就呈現在了江畋等人面前。只是其中已是滿地狼藉,到處是翻到器具和遺棄物,散佈着零星屍體和折斷的刀槍旗幟,還有好幾灘像是瀝青焦油一般的殘留物。

    而好些奔走呼號的金吾衛士,正團團圍住了內里靠近河邊,一處類似高大庫房建築。又在那位站在軍旗下,灰頭土臉的右街使宋伯宜,不斷的鼓舞和號令聲中,將點燃的火把和燃燒物投擲進去;

    或又是端持着一看就是十分犀利的強弓硬弩,接連向內門戶、窗扉處依次放射著;然而在下一刻響起隱隱咆哮聲中,那些被投進去的火團和燃燒物,就被重新撥打出來,始終未能點起火頭來。

    反而是有人因為過於靠近建築,或是試圖從牆邊攀爬、摸入其中;卻又被突然閃現的黑影,猛然揮擊、衝撞、撕咬之下,血灑摔飛或是跌墜下來;然後,帶着乘亂射中的好些箭矢,就此重新縮了回去。

    「這樣不對,怕是強攻不下,徒惹傷亡爾。」

    江畋隨即就對鄭金吾正色道:

    「還請江生教我。」

    鄭金吾聞言毫不猶豫拱手請教道:

    「既然可以確認凶獸畏懼天光,躲在其中不出,就想辦法讓它出來好了。」

    江畋隨即對他耳語了幾句。

    而這時,那面軍旗之下的右街使宋伯宜,也終於注意到趕來的這支後援,連忙開聲道:

    「鄭左街來的正好,快給兄弟搭把手。」

    「好說!先讓你的人退開休整。我們上!」

    鄭金吾一聲令下,那些手持各色奇形器物的士卒,頓時組成了十多個相互掩護和搭配的團隊;正好堵住了這處倉房所有可能的出口。其他的士卒開始在周邊揮刀砍劈,推到倒和掀翻一處又一處的棚子。

    然後,將這些劈碎的易燃材料,全部堆在幾輛臨時找來的小推車上,澆上一罐罐就地取得油脂。然後,在擋牌和手盾的掩護下,突然同時一鼓作氣推到了倉房的門戶和窗扉下;然後火箭攢射點燃。

    這時候的內里,再度有疑似凶獸的碩大黑影,猛然探身而出想要撥打,拍散小車上升騰的火焰;卻冷不防被曲身埋伏在左右,視野盲區內捅出的撓鈎、叉把和耙槍,給勾連、拉扯住了前肢和頭頸。

    暗紅的血花四濺之間,嘶吼慘叫的那隻凶獸想要竭力退縮;卻反被鐵鈎、倒尖契入更深,乃至血粼粼的撕扯開大片皮肉,露出泛青的骨骼來。然後,更多箭矢瓢潑如雨的釘射在它頭面、前身上。

    痛得凶獸暴烈掙扎翻轉着,拍打抓裂了大片牆邊崩落的夯土;反而打折、扯斷了好些束縛,卻依舊掙脫不得之下。被左右眾人接二連三的套桿,圈索,死命拉扯拽動着,大半截身體都暴露了出來。

    這時又有更多的帶鈎短矛和旗槍,交叉地投擲在凶獸身上;卻是那右街使宋伯宜也反應過來,重新帶人上來幫忙了。隨着越來越多的傷口和血水潑灑如泉,這隻足有水牛大小的凶獸也頹勢難當。

    突然就在下一刻脫力松爪,整個碩大身形都被拖拽了出來;全須全尾的暴露在了天光之下。下一刻,就見其全身激烈抽搐蠕動着,開始皮開肉綻的翻卷和收縮起來;又隨着一灘灘流淌的濃稠膠質,最終連碩大的骸骨都鬆脆成渣。

    左右的金吾衛士見狀驚呆了片刻之後,卻都不由士氣大振地歡呼起來。就在這一片歡呼聲中,已然被點然了好幾處的高大倉房中,突然從上層瓦頂處,轟然撞碎出一個碩大身形;震聲咆哮著飛躍出數十步外。

    卻又落在那些臨近河邊位置佈防的金吾衛士中,人仰馬翻的撲滾、撞到、掀翻一片。又在不斷流淌和濺落、抖撒而下黑稠膠汁的同時,帶着一身被熏燃起來的煙火氣,一頭栽進了渾濁的河灘之中。

    然而,就在這隻凶獸努力撥動着潰爛見骨的爪肢,想要游水遠去之際;幾支綁着繩子的勾矛,相繼正中其身;頓時就拖出數道泛黑的血跡,沉入了被攪動一片渾濁的河床中。

    與此同時,隨着不斷投入的成捆成堆的助燃物,火焰越發熾烈的倉房之中,也再度接二連三響起了連聲的哀鳴和嚎叫。然後,這些從上層坍塌的爆燃廢墟中,掙扎冒頭出來的殘餘幾支凶獸,最終也倒地、消融在天光之下。

    「還真是可惜了。費了那麼多功夫,才養出這點靈智。」

    此時此刻,滻水之上一艘已經遠去的舟船,突然就減速了下來,卻是有人對着隱約聲囂傳來的方向,掀簾嘆息道:

    「該放出去的都放了,該捨棄的也都捨棄了,」然而,車內另一個聲音卻道:「只要根源還在手裏,就不算徹底的失敗。接下來,就須得耐心地蟄伏和等待了。」

    「不,還有最後一次的機會,可以看看他究竟知道多少。」

    先前之人斬釘截鐵道:

    而這時候,一大片厚重的陰雲,才堪堪遮住了原本還算是燦爛的春陽。而在場金吾將士當中,無論是鄭金吾,還是宋伯宜,都不免露出了某種僥倖使然,或是心有戚戚哉的神情來。

    隨後,燒塌成一片的建築廢墟,也再度被巴拉着清理開來;頓時露出了原本地面塌陷下去的一個大坑。隨後探身其中的軍士,就發出了驚呼聲:

    「還藏着只小的!」

    「等等,捉住活的了。」

    隨後,一隻罩上黑布的長廂馬車被推了過來,在臨時支起的帳篷遮蓋下;一個約有野豬大小,卻被打斷四肢,工字型鐵條箍住脖頸,捆在一面門板上的活物;就此,被合力抬進了著這輛馬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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