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宮晚宴,地點就在國王廳前的噴泉廣場。
夜幕還沒完全降臨,半空中漂浮著的魔法燈籠已照亮了長桌與其上的美酒佳肴。
以及形形色色的來賓。
穿著打扮輕易暴露出了他們歸屬何方勢力。
皇家古雅。
大臣莊重。
貴族華麗。
法師神秘。
將士著甲。
商人低調。
工農樸素……
再觀其神態上的差異就更大了。
前幾者都泰然自若。
剩下將士自豪,商人激動,工農拘謹。
暴風王國中各方勢力齊聚此地,交談之間餘光不時掃過通向國王廳的長長走廊,等待著王室的登場。
鋪放多年的蔚藍地毯磨損得很嚴重了,縱使有資格從上走過的人並不多。
而它將在明日迎來退場,換上新的地毯迎接新王。
隨國王拜拉瑟恩、王子萊恩、爵士洛薩一同從長廊中走出的麥迪文,明白了凱爾所說的責任與榮譽是為何。
他已是要作為未來國王的核心班底出現在這場晚宴上。
這場晚宴即是暴風王國烏瑞恩一脈意志的傳導,介紹新王的班底,與各方勢力提前達成一致。
明日的加冕儀式,就只是個儀式。
國王攜三位年輕人現身,全場肅然一靜,然後齊齊躬身,參見國王。
老國王隨意抬了抬手,「勿要拘謹,各位都是王國中各個階層、各個行業里的翹楚,未來暴風王國的繁榮還需各位的助力。」
隨之也微微躬身,熱烈的掌聲響徹王宮。
新老國王之間的權利交接,正式宣告開始。
老國王首先將三人帶到了皇室長者面前,長者們面帶慈祥,或擁抱、或親吻、或拍肩,對萊恩以示鼓勵。
然後是王國大臣,無一不低頭以示恭敬和臣服。
但這兩者對洛薩和麥迪文,並無任何錶示,也不需要表示。
直至來到將士們面前,體格健碩、鎧甲在身的將士們紛紛握拳捶胸,更多地將景仰的目光投向了洛薩。
國王清楚,在軍中的聲望,萊恩可能遠不如洛薩。
但年邁的他更清楚,洛薩忠於萊恩,忠於王國,這就足夠了。
烏瑞恩王室與暴風王國軍政兩界,都在老國王的牢牢掌控之中,對於本次傳接,他們堅定支持。
暴風城的貴族和商界人士也只會表示支持,深諳生存之道的他們可不會隨意發表意見,只要不對他們造成影響。
工農沒敢有什麼想法,他們對於能參加這樣的晚宴都深感惶恐。
而有一方勢力,已是在用行動表達著對國王安排的不滿。
自上任宮廷首席法師意外逝世已十年,這十年來國王一直沒有任命新的首席,現在即將退位,還想空降人員為新王鋪路。
他們可也想趁著新王即位正式跨入王國的統治階級,為此他們與一些貴族勾連已久了,不可能因一次宴會、一次宣告就屈服。
他們的目光陰沉,始終鎖定萊恩左側的黯淡身影。
隨著國王帶領王子逐一會見各方勢力后,場面漸漸輕鬆活躍起來。
長者們已退場。
大臣很貼心地照顧著工農人民。
貴族四處遊走觥籌交錯。
將士們熱烈宣傳萊恩與洛薩的英勇事迹。
唯有宮廷法師還獨自成團,一點沒有融入。
倨傲,不屑,抱團,私語。
可是犯了不少忌諱了。
不過老國王不準備自己出面解決了,只是走到了法師老爺們面前。
「給各位大師介紹下新的同僚,大家也都認識的,已故宮廷首席法師之後,麥迪文。
本王認為,他將來或可承接他父親的位置。」
這是需要會見的最後一方勢力了,但老國王說完就轉身走開了,將位置完全留給了年輕人。
全場的目光不再隨國王而動,仍聚焦在此處。
暴風城之中的任何事物,國王當然都可以強行給,但最好是由自己贏得。
當初唯一一位站在城牆之上的法師,就憑這點,國王肯定是希望宮廷法師由麥迪文來主持。
就如他父親所擔任的職位,宮廷首席法師,甚至皇家魔法顧問。
但很明顯,在場的其餘法師並不認可。
當年麥迪文之父是唯一的魔導師,大家自無不可。
但現在上限不過都是大法師,憑什麼要讓位給一個毛頭小子?
法師老爺們面露譏諷,「憑他害死自己父親,害死我們偉大首席的不可控法力?」
全場一靜,不知該不該挪開自己的目光。
麥迪文低下了頭。
國王腳步一頓,心中生出不滿。
這群兵臨城下還躲藏在法師塔之中的宮廷法師,似乎從來都沒有將國家置於他們自身的追求之上,
至於他們追求的什麼,老國王看不懂也不想看懂。
他曾以為,法師都是這樣一群自私自利的人,才會遭致排擠,才會有似國非國的達拉然。
直到他見到了凱爾……
他決心將這股力量交給值得信賴的人手裡。
萊恩在竭力思考如何為好友正名,他臉上的不悅清晰可見,法師們收斂了一些,等待著奪權者的回應。
洛薩已然不耐,他毫不掩飾臉上的厭惡,這群藏頭露尾,正面戰場上不見一人的鼠輩。
欲要上前好好與這群老爺貼臉交鋒一番,肩膀被沉沉按住。
這個力道與手感,他不用回頭也知道是鐵馬兄弟會第六任會長,他的半個師傅。
於是他也只有沉默地低下了頭。
軍方的意思很明確,局勢不明,不下注,不參與。
倒是貴族在不知不覺間都站到了宮廷法師一側,這兩者在哪都是蛇鼠一窩呢。
法師們的一些「小法術」對提高貴族們的「生活品質」可是大有裨益。
在衣著奢華、面容倨傲的權貴面前,就穿了一件黑灰長袍的麥迪文猶如魔法燈光下漂浮的塵埃,無助又無力。
但這時麥迪文抬起了頭,他看向了對面的權貴。
語氣緩慢,誠懇,專註,認真。
認真地說給對面,也認真地說給自己。
「父親的離去,沒有人會比我更傷悲,沒有人……
所以你們不必惺惺作態地提起他,不必……
他從未關心過我除魔法之外的事情,對我修行奧術更是倍加嚴厲。
而我……
現在才從父親對我嚴厲的要求中了解到他對我深切的愛……
在他離去之後……
於是我決心收服這股強大的力量,父親大人傳給我的力量。
如今,雖不敢說駕馭自如……
但魔導師之下,無敵足以。
這個世界,是強者為尊的吧……
我們法師,更是如此的吧?
既然暴風王國之中,有我無敵。
不用將來,我現在就可以承接我父親的位置。」
年輕法師雙目明亮,勝過雙月,勝過繁星,勝過華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