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崇拜雖然要不得，但是會讓被崇拜的人心情愉悅。
所以當楊小云看到蘇陌的時候，不禁一笑：
“夜不歸宿就讓你這麼高興？”
“咳咳咳……”
哪怕蘇陌武功蓋世，面對妻子這略帶幽怨的打趣，也是一陣無可奈何。
楊小云則看了看蘇陌的身後：
“方纔那個人呢？
“這幾趟出門，你每次回來都會帶來幾個人，剛纔這個又是什麼來頭。”
“是七殺殿的人。”
蘇陌老老實實的回答：
“我讓他服下了失魂引，然後先去照顧烈火道人了。
“這兩個人比較好用，我打算多用一用。”
“原來如此。”
聽到失魂引，楊小云就明白了蘇陌的意思，微微點頭將蘇陌拉到了房間裡，詢問昨天晚上的究竟。
兩個人原本說好了，最遲下半夜也該回來了。
結果不僅僅沒有回來，反而耽擱到了今天中午。
楊小云雖然知道蘇陌武功蓋世，卻也仍舊忍不住有些擔心。
蘇陌知道她的心意，當即也不隱瞞。
直接將昨天晚上的所有經歷，全都說了一遍。
包括副堂主跟他說的那番話，以講述的那個故事。
楊小云聽完之後，眉頭微微蹙起：
“你是怎麼想的？”
“目前可以確定的事情有兩個！”
蘇陌伸出了兩根手指頭：
“第一……驚龍會確實是有大人物要來。
“子木先生和副堂主的話，可以對應起來。
“當不會是假的。
“七殺殿，也絕不可能跟暗龍堂沆瀣一氣，背後串聯。
“所以，咱們得做好直面龍門第十驚的準備……主要是別讓他跑了。
“這個機會，千載難逢。
“放眼天下四方，龍門十三驚也不過只是十三個人而已。
“茫茫衆生之中，能夠逮到這樣的神奇寶貝，實在是太難得了。”
“……神奇寶貝？”
楊小云腦門上全是問號，這啥意思？
“總歸來說，就是珍惜異獸。”
蘇陌沉着點頭。
楊小云雖然感覺蘇陌不太正經，卻也只能跟着一起點頭：
“如果這位堂堂的龍門第十驚知道，自己竟然被伱比喻成了珍惜異獸，卻不知道作何感想。”
“這不重要，回頭讓宋元龍他們在船上打掃一個房間出來。
“這樣的大人物，總是得住個單間，纔對得起他的身份。”
“我覺得你應該一視同仁。”
“……”
言談至此，相視一笑之間，蘇陌的神色變得凝重了起來：
“驚龍會的龍門第十驚。
“南海盟的盟主高天奇。
“齊家家主齊頂天。
“即將到來的龍王殿高手。
“以及……幽雲盟這一類的狼子野心之輩。
“還有南海之上，那些單打獨鬥的江湖怪客。
“天齊島上，大幕拉開之期不遠了。”
“嗯……”
楊小云輕聲說道：
“你之前回來的時候，遭遇了幽雲盟的海盜。還拿到了他們的藏身之所……
“如今齊老爺子已經着人前往圍剿，今晨還來院子裡想要問問你的意思。
“不過，看你不在，也只好作罷。
“想來於這天齊島附近的海域之中，這幫人也難以與齊家抗衡吧？”
蘇陌點了點頭，又聽到楊小云問道：
“那你說確定的第二件事情是什麼？”
“這位副堂主……想要騙我。”
蘇陌的嘴角勾起了一絲笑意。
“想要騙你？”
楊小云呆了呆，感覺這四個字，好像很不簡單。
她略作沉吟，輕輕點頭：
“這位副堂主的話，確實是不足取信。
“他講的那個故事，雖然能跟龍王殿以及紫陽門的現在對應上。
“但終究年代久遠，難說真假……
“至於說掌印官……這更是早就已經無處考證。
“而且，單純一個掌印官的血脈，也不足以讓他們以安龍令相贈。
“不過，從這副堂主之後的表現來看，他們想要探尋的……應該是玄天寶印吧？”
“沒錯。”
蘇陌點了點頭：“昨天晚上，我應該沒有露出破綻。這位副堂主雖然有些懷疑，不過，估摸着是糊弄過去了。
“他們曾經在東荒落子，探尋這玄天寶印的下落。
“想來當年那位落鳳盟的左邱楊，也是御前道的一員。”
楊小云微微點頭。
雖然憑左邱楊的武功，在這御前道內，必然算不得什麼大人物。
而這樣的人物，能夠拿到秘言書，好像有些不合情理。
但能夠被御前道安插此等重任於身，其本身忠誠方面，御前道必然有所持。
而且，退一萬步來說，他這樣的人物，若是真的能夠找到玄天寶印，就算是真的打開了，那又能如何？
憑他們的身份和武功，一旦起了私吞玄天寶印的念頭，除了自取滅亡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的可能。
再不然，就是跟驚龍會勾結。
可問題是……放着好好地御前道本家不顧，作爲一枚棋子，且不說有沒有跟驚龍會勾結的渠道。
就算是有，那也不過是肉包子打狗，同樣是自取滅亡。
最好的辦法，就是將玄天寶印上交御前道。
憑此功績，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這纔是一條康莊大道！
“這麼說來，他們想要的，還不僅僅只是玄天寶印。”
楊小云笑了笑：
“蘇總鏢頭乃是東荒第一人，縱然是沒有玄天寶印在手。
“自然也有其他的價值……
“比如說，當今齊家之事，以及即將到來的龍門第十驚，彼此之間尚且還有爲數不少的可利用之處。”
“夫人言之有理。”
蘇陌連連點頭。
楊小云抓起蘇陌的胳膊，吭哧就是一口。
“？？？”
蘇陌都給咬蒙了：“這是何意？”
“……你每次說完我言之有理，都會反駁我。
“我這是先下手爲強！”
“你明明是先下口爲強……”
蘇陌哭笑不得的揉了揉楊小云的腦袋：
“而且，爲夫也未曾想過要反駁你。”
“那你要補充什麼？”
楊小云目光灼灼。
只不過她的目光對蘇陌沒有什麼殺傷力，反而有些食指大動。
但是看了看外面這正午陽光，實在是不好處理私事，只好嘆了口氣說道：
“利用是利用……
“但是，這位副堂主給的誠意，太多了。
“安龍令以及裡面的藏名策，幾乎將南海暗龍堂的命數拱手相送。
“這已經不是利用可以解釋的了。”
楊小云秀眉微蹙：
“是這個道理！
“這份誠意屬實是大的驚人，就算你是東荒第一人……
“御前道這樣的龐然大物，也不應當如此纔對。
“如今這感覺，彷彿只要你蘇陌站在這裡，他們立刻就會納頭就拜一般？”
她說到這裡，忽然看向了蘇陌：
“夫君……
“御前道是什麼來歷？”
“大玄王朝的御前護衛？在朝監察百官，在野監察江湖？
“這一點，他們應該沒有騙我，也跟那君洛的話能夠對應起來。”
“算不算是玄帝直屬？”
“應該是……”
蘇陌點了點頭：“君洛曾經說過，御前道受命於玄帝。雖未曾直言直屬之事，但料想這樣的利器，當不至於假手於人。”
說這番話的時候，蘇陌腦子裡想到的，便是東廠西廠錦衣衛這一類的存在……
這些人往往知道很多秘密，藉此把控朝政。
各個都是非同尋常。
御前道有大玄王朝四大高手爲核心，是一個貨真價實的暴力部門，權勢滔天。
如果這樣的力量，玄帝都敢拱手讓他人掌管……
那着實是有些無法想象。
“所以……御前道忠於大玄王朝，這一點，應當從未變過。”
楊小云忍不住看了蘇陌一眼：
“那……夫君，你認爲，什麼樣的人，能夠讓他們甘心交出手中權勢，納頭就拜，沒有絲毫猶豫？”
“那自然是玄帝了。”
蘇陌笑着說道：“再不濟，也應該是皇家血脈，而不應該是什麼掌印官之流……”
“……”
楊小云發現蘇陌的臉上全都沒有驚訝之色：
“你早就想到了？”
“這沒有多難……”
蘇陌輕輕一笑。
楊小云的表情卻有了幾分不自然：
“可是，這未免有些不可思議？
“昔年落霞城內，流連花叢，眠花宿柳的浪蕩子弟，轉眼之間，搖身一變就成了大玄遺族的皇家血脈？
“小陌……你今後，你今後該不會要當皇帝吧？”
“……”
蘇陌就感覺楊小云這念頭飄的有點遠。
哪跟哪啊，就要當皇帝了？
看楊小云滿臉凝重之色，更是啞然……正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呢，就聽到楊小云沉聲開口：
“這可如何是好……
“如果是小陌的話，縱然是平定八方，一統天下，也未必做不到。
“你若是成了九五之尊……那我，那我豈不是要母儀天下了？”
“……”
蘇陌瞠目結舌，天還沒黑呢，自家夫人就開始做夢了？
不過看她眉頭緊鎖：
“那夫人……你想要母儀天下嗎？”
“哈哈哈。”
楊小云聞言忍不住哈哈大笑。
“……提一提就高興成這樣了？”
蘇陌瞪大了眼睛。
“你少來了……”
楊小云靠在蘇陌的懷裡：
“我就是隨口一說而已，什麼九五之尊，母儀天下……累都累死人了。
“且不說你是否有意於此，那後宮之主，又豈是說做就能做的？
“回頭又得幫你整飭後宮，不讓你後院失火。
“還得垂簾聽政，麻煩的要命。”
“……垂簾聽政那不是皇帝死了之後，新皇年幼，無力處理政事的無奈之舉嗎？
“你這哪裡是要母儀天下，你這是要當一代女皇楊小云啊！”
兩口子隨口閒談，最後對視一眼，哈哈大笑。
實則是誰都沒有放在心上。
楊小云只是靠着蘇陌，喃喃的說道：
“後宮就免了，佳麗三千，屬實累人，估摸着你也忙不過來。
“要是有紫衣和香香妹子幫忙，那還差不多……
“不過啊，相比之下，我更想就咱們幾個尋一處好地方，好好過自己的小日子。”
蘇陌沒接這茬，只是說道：
“這千秋大夢好做……
“可如果，副堂主便是想要讓咱們做這場夢呢？”
“嗯？”
楊小云猛然看向了蘇陌：
“你是說？”
“我不是說過了嗎？”
蘇陌輕輕一笑：“他想騙我……”
楊小云深吸了口氣：
“所以，你纔會跟副堂主打探玄天寶印的線索？
“你是故意的！！”
“這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爲呢？”
蘇陌的嘴角勾起了一絲笑意。
楊小云則是深深地看了蘇陌一眼，這纔算是徹底將這副堂主做的事，說的話，以及蘇陌的應對，全都在腦海之中串聯了起來。
昨夜蘇陌和副堂主之間，那是一場無形的試探。
但副堂主從蘇陌讓烈火道人，給天機閣賣消息的時候之後，便已經開始籌備。
所以，莫隨雨交出安龍令以及藏名策，便是副堂主做的第一件事情。
這是故意授之以柄！
便如同蘇陌所說的那般，暗龍堂完全把脖子送給了蘇陌，然後又把刀柄遞給了蘇陌。
讓他想砍就砍。
其後的話術，則是虛虛實實。
通過一個虛頭巴腦，早就無法考究的故事，讓蘇陌有了一個莫須有的身份。
似乎是解釋了一切，但顯然有所不足。
而不足的這一部分，並不需要完全補充，因爲蘇陌會接受！
接受的理由……是因爲玄天寶印。
當那個故事說完之後，副堂主順勢提出玄天寶印是否在蘇陌的手裡。
藉此，將整件事情的焦點集中在此物之上。
此舉有兩個用意。
第一點，試探蘇陌的身上，是否有玄天寶印。
第二點，如果蘇陌的身上沒有玄天寶印，面對此等至寶，蘇陌會不會動心起念？
過去蘇陌作爲東荒第一高手，但也僅僅只是一個鏢師。
可如今，已經有了‘掌印官血脈’這個說法，就算是拿到了玄天寶印，正可以據爲己有。
憑他的武功和年紀。
若是始終找不到皇族血脈……
但凡蘇陌有些野心，會不會想要藉此振臂一呼，自立爲王！？
哪怕做不到這個份上。
掌印官的血脈這個身份，蘇陌拿下來，也是百利而無一害。
不僅僅御前道的人從此之後會俯首聽命，他本身如果有什麼目的，更可以藉助御前道去實現！
於情於理，蘇陌都不應該拒絕。
除非……他真的一點野心都沒有。
實際上蘇陌對這方面，確實是沒有興趣。
但是他對御前道很感興趣。
因此，他打探玄天寶印的線索，正是爲了展現出自己的野心。
當然……他不可能跟個愣頭青一樣，追根究底，死纏爛打。
表現出相應的態度，已經足夠。
這位暗龍堂副堂主絕頂聰明。
然而聰明人，便免不了想的太多。
點到即止，足夠引起他的遐思。
說的太多，反而另起紕漏。
副堂主便是說的太多了……
如此一來，副堂主看出了蘇陌的野心，感覺自己的計謀得逞。
蘇陌僞裝出了一層人設，又得到了御前道的臂助。
這就是蘇陌所謂的一舉兩得。
此事之後，彼此就算是有了默契。
會面至此結束。
但……事情卻並未了結。
那個給蘇陌安龍令的理由並不充分，蘇陌接受，是因爲他的‘野心’。
可御前道爲什麼要‘授人以柄’？
這個問題，蘇陌總是免不了要去思考的。
最終……楊小云方纔得到的那個答案，說不得就會跳上心頭。
自己的身份，或許大有玄虛？
再聯想副堂主的話。
他們御前道這數百年來，都在尋找大玄王朝皇族血脈。
可是皇族血脈沒找到，卻找到了掌印官的血脈？
這一點，真的能夠說得通？
萬一……他們找到的根本就不是掌印官的血脈，實則根本就是皇族血脈呢？
那自己萬一就是大玄王朝，皇族後人呢？
這個念頭一旦產生，先前一切不合理的都會變成合理。
甚至，就算是有些到現在仍舊不合理的問題，也會自動的認爲這是合理的，並且自己還會親自爲這些不合理的問題找理由，讓它們變得合理。
比如說……
既然自己是皇族血脈，爲什麼副堂主不直接告訴自己？
哦，正所謂，主擇神兵，神兵擇主。
御前道爲國之利器，豈能輕授？
他們是想要考驗我？看看我有沒有成爲一國之君的器量？
這樣的幻想一旦產生，必當不可自拔。
蘇陌倘若心智沉迷於斯，覺得自己是天命所歸，那滅亡之期便難說遠近。
楊小云一番思慮至此，更是臉色難看：
“這份用心……可謂險惡！”
“夫人也莫要驚怒。”
蘇陌笑着說道：
“這不過是你我的猜測而已……
“萬一……我真的就是皇族血脈呢？
“方纔一切思慮不過是跟空氣鬥智鬥勇，那又當如何？”
“這……”
楊小云忍不住看了蘇陌一眼：
“夫君，牽扯到此等大事，你仍舊能夠如此冷靜，着實難得。”
“還記得那句話嗎？”
蘇陌拉過了楊曉雲的手：
“舉世譽之而不加勸，舉世非之而不加沮。
“無論是東荒第一，亦或者是其他什麼身份。
“蘇陌永遠都是蘇陌，行我之所行，不爲外物所擾。
“副堂主於此之間有些心機，御前道內另有玄虛。
“我都打算探探底……
“至於說這什麼身份。
“就算當真是皇族血脈，那又有什麼打緊？
“副堂主以‘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來暗喻人心思變，倒也深得我心。
“御前道數百年傳承，他們在意的，真的是所謂的大玄正統嗎？
“哪怕最初的時候是，那現在就跟當時真的一樣嗎？
“現如今擺在我們面前的，無非就是一個問題……要不要藉助御前道，來對付驚龍會，僅此而已。”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