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要……」

「左重明，我願歸順……」

「左重明你不得好死！！」

「我殺了你！」

凄厲的慘叫，怨毒的咒罵，絕望的哀求……。

聒噪的吵鬧聲越加飄渺，轉瞬便被遮天蔽日的怨魂淹沒。

「侯爺。」

只耀眼的光柱中，先後走出幾道身影。

定睛看去，赫然便是天狐老祖，藍羽，羽皇，嚴老以及陳星祖。

他每人都有一柄神兵，且只有陳星祖是人，其他的都是被封在封神榜里的神靈。

此次佈下的誅仙陣，其實是借鑒了當初在雲海劍墟，劍爐地宮所遇到的殘陣。

這次，左重明劍峰中所蘊含的一部分誅仙陣圖為基礎。

再輔以魔駝嶺脈絡地勢，將劍峰落地脈之處，以便於引動附近的天地元氣。

又讓陳星祖他們持握神兵作為陣眼，進一步牽引此地煞氣，使這誅仙殘陣威能更勝一籌。

當然，上述這一切都是前奏。

真正要成功催動陣法，還需要一個核心，運轉並操縱陣法的核心。

毫無疑問，這個核心就是左重明，所以他才一通升級。

「先把雜魚處理了。」

左重明瞥了眼幾個尚在苦苦支撐的星象境武者，隨口吩咐：「接下來，你們對付武者便可。」

陳星祖憂心仲仲：「那如來……」

「交給本侯。」

左重明看向形同僵木，雙眸無神的魔佛如來，眼底閃過一抹凝重之色。

哪怕誅仙殘陣升起，成功將其鎖在其中，他也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畢竟，這可是萬佛之主，鬼知道還藏着什麼底牌。

而左重明本身也有些糾結，他在思考到底是弄死這傢伙，還是想辦法活捉。

既然已經搞清楚，過去，現在，未來三位佛主本是一體。

那麼就能確定一件事——算上現在這個時代，如來這傢伙足足活了三個時代。

用一句不太貼切的話形容，應該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寶。

這傢伙活了那麼久，自然知道更多被歷史長河掩埋的秘密，比如上古時代以及更早……。

對於左重明而言，這種信息的價值是無法估量的。

可話說回來，佛主可不是省油的燈，萬一出點岔子那可就……。

所以，左重明有些難以抉擇。

「施主且慢。」

就在這時，一陣飄渺的聲音在他心底響起：「你想知道什麼，我可以知無不言。」

「誰？」

左重明驀地轉身，朝着天空中的漩渦看去。

由於他已命令撤軍，再加上陣法的隔絕，那個通往極樂靈山的漩渦，現在能看的清清楚楚。

此時此刻，只見到漩渦的屍山血海中，出現一位腹部留着血洞，手持斷裂禪杖，少了半邊臉的和尚。

他的下半身已經沒有了，現在是由一頭體型奇特，渾身是血的異獸拖着，顯得有些恐怖。

少了半邊臉的和尚，聞言緩緩抬頭，扯動嘴唇擠出笑容：「貧僧，地藏。」

左重明瞳孔縮了縮，遂恢復常態：「你怎麼知道我的想法？他心通？」

「吾有坐騎，名為諦聽。」

和尚拍了拍座下的這隻異獸，獨眼中透露出悲憫之色：「可辨世間萬物，聆聽生靈之念。」

左重明眯起眼睛：「既然能聽本侯之念，那麼本侯想知道什麼，你自然是知道的，說來聽聽。」

關於地藏菩薩的信息，他知道的不太多。

但這貨說過的一句話，左重明卻記得清清楚楚——地獄不空，誓不成佛。

一般人可能會覺得震撼，或者佩服啥的，但左重明沒啥特殊感覺，畢竟誰沒吹過牛皮呢。

不過嘛。

魔佛如來的出現，徹底顛覆了左重明對上古佛門的印象。

同樣的，他對上古佛門這些知名的菩薩，佛陀，也有了新的理解角度，包括地藏的這句話。

「施主說笑了。」

地藏扯動唇角，發出沙啞的聲音「諦聽善聽無心念，難窺有心人。」

「施主修為不凡，心智堅毅，而今又對它心生警惕，所以它只能聽出你一些表面想法。」

「這樣嗎？」

左重明對此只是呵呵一笑，倒也看不出他信還是不信。

舔了舔嘴唇，他直接問：「本侯想知道的是，上古時代之前，是不是還有一個時代存在過？」

這個問題，顯然出乎地藏菩薩的意料。

他沒想到左重明會這麼直接，或者說這麼敏銳……。

那個時代的一切，早已被歷史長河掩埋，左重明這種後世之人，到底如何推測出來的？

面對左重明的問題，地藏菩薩沉默了很久。

終於，他微微頷首，聲音變得越加低沉：「是。」

左重明眯眼追問：「那個時代應該不是修仙練氣，也不是武道煉體，應該是信仰體系？」

「嘶……」

地藏菩薩眼中迸發駭然之色，死死的盯着他，遂似察覺到什麼，下意識朝藍羽他們看去。

駭然被明悟替代，遂轉換成思索。

他再次頷首：「施主聰慧。」

左重明略微沉吟，忽而語出驚人：「那，他們……是不是被荒古異族滅的？」

「……是。」

地藏菩薩依舊點頭。

通過上述幾個問題，得出這個結論是理所應當的。

左重明略微沉思，沉聲道：「上古浩劫之後，佛門落腳極西，這其中定有爾等授意吧？」

「一方面因為佛門受創太重，需一個安全之處休養生息，極西之地固然貧瘠，但也安全。」

「另一方面是讓佛門暴露在陽光下，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而你們則可藏匿北海天淵……」

如來活了這麼多年，可傷勢依舊這麼嚴重，恐怕跟極樂靈山脫不了干係。

畢竟如此龐然大物，還有地藏，觀音這麼多佛陀菩薩，哪怕僅保持最低消耗，也是一筆恐怖的支出。

如來又不是傻子，他肯定知道這玩意的存在，極大程度延緩了傷勢恢復的速度。

可他又不能放棄，因為他若不想淪為孤家寡人，只能這麼持續下去。

這道題是無解的。

「施主智慧。」

地藏菩薩看了眼如來，出聲道：「施主問了這麼多，看在地藏誠心回答的份上，可容地藏問施主一個問題？」

「問。」

「施主應該是荒古異族吧？」

「何以見得？」

「呵呵。」

地藏菩薩笑而不答，只是將目光投向狼藉一片的魔駝嶺，看着散落在地的槍炮殘骸……。

儘管這些東西和他記憶中的荒古異族，差距可謂天差地別，但很多方面均有相似之處。

「嗯？」

左重明緩緩眯起眼睛，掩去一抹危險的寒光。

地藏這個問題，讓他倍感詫異，因為按照正常邏輯，這傢伙不該這麼問。

打個比方來講。

你拿着一個蘋果手機走在路上，忽然有人看到手機，然後說『你他么是USA的間諜吧？

這正常嗎？很明顯不正常。

別忘了此前有兩個時代覆滅在荒古異族手中，戰場波及整個世界。

建立在這個前提下，左重明『機緣巧合得到些相關的殘骸信息，不是更加的合理嗎？

地藏菩薩怎麼就認定，左重明是荒古異族派來的內奸？這是基於什麼情報角度得出的結論？

「有點意思。」

左重明迎着他，露出玩味的笑容：「雖然我很想繼續跟你交流，可你似乎……準備的差不多了。」

「你很聰明。」

地藏菩薩緩緩抬頭，半邊臉上浮現出猙獰的笑容，手中斷裂的禪杖驀地迸射晦暗魔光。

咔嚓……。

誅仙陣再次運轉，本能遏制地藏施展法術。

然而，有魔佛如來前車之鑒，地藏菩薩此次準備良久，怎能這麼輕易被打斷？

只見濃郁的污穢血腥衝天而起，硬頂着來自誅仙陣的壓制，瘋狂的朝戰場覆蓋而去。

血色魔光所過之處，無盡骸骨，遍地屍體盡皆乾枯，似被抽空了一切血肉精華……。

滔滔魔氣翻湧升騰，瘋狂的朝地藏菩薩涌去，凝化出一輪血肉攢動，仿若活物的六道磨盤。

「世人皆罪，生而負孽。」

地藏菩薩的禪杖陡然崩碎，皮膚龜裂滲出濃血，半張臉越發的猙獰：「無間煉獄，存於人心。」

嗡！！

六道血肉磨盤迸現億萬魔光，更有聒噪尖銳，譏諷怨毒的誦經聲迭起。

空間逐漸扭曲，地藏驀地發出凄厲慘叫，連同身下的諦聽異獸，徹底崩碎成一團肉糜……。

轟隆！

半空中彷彿升起一輪令人悚然，散發着罪惡污穢的太陽。

這輪太陽正貪婪的，瘋狂的吞噬著一切，甚至將極樂靈山中的，無數羅漢菩薩的屍身吞掉。

「呼……」

左重明只覺意識巨震，彷彿被什麼東西滲入，又好像心裏某扇大門被打開。

緊接着，從心底滋生出難以言喻的暴躁，凶戾等負面情緒，不斷試圖將他的意識吞沒。

無間煉獄，存於人心？

他不禁想起地藏菩薩自爆前的呢喃，臉色驀地難看起來：「好，好啊，你要渡我成魔？」

陳星祖的聲音驀地響起，夾雜着一抹慌亂：「侯爺，你看……」

左重明強忍着心頭的魔念抬頭，卻見那輪黑色太陽不知何時已然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顆圓潤散發着烏光，似黑寶石般的東西，瞬間鑽進魔佛如來腳下的黑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