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掛了下來，顧及帶著方瑤，終於在一處屋宅前停下。

方瑤疑惑的看向顧及，詢問的意思那麼明顯——難道他們就是為了跑到這個地方來？

沒有在意方瑤的眼光，顧及從口袋裡抽出一根鋼絲，對準大門上的鑰匙孔擺弄了一番，只聽鎖芯輕微的響了一聲。

顧及眼神一松，轉動把手，門已然打開。

「進去！」

他回過頭去，朝著方瑤偏了偏頭示意，言語算不上多友好，甚而還有幾分嚴厲。

方瑤心裡疑惑未除，這究竟是什麼地方？顧及這樣算不算是撬開人家的門？那屋子裡的主人會不會生氣？

諸如這類的問題，要是被顧及知道了，不知道是會笑她荒唐，還是被驚呆？

儘管疑惑，方瑤還是聽從顧及的話走了進去。

站在玄關口，方瑤一步也不敢再往裡走——房子里一塵不染，所有傢具設施都擺放的整整齊齊，茶几上的果盤裡甚至還擺放著水果。

這屋子，顯然是真的有主人的。

「顧及……」

方瑤轉過身去，正好撞上進來的顧及，顧及的個子和姚尚君一般高，她這麼撞上來，鼻子剛好撞在他的胸口。

「哎喲！」方瑤下意識的扶住鼻子，輕輕的一聲驚呼。

顧及皺了皺眉，眉宇間隱約有些不耐煩。低頭看向方瑤無辜可憐的樣子，只覺得心頭更加煩躁。

他也沒問方瑤，拎著手上的背包，徑自往客廳里走了。

方瑤站在原地，看他從背包里取出一些東西，又彎下腰在茶几下的柜子里取出一隻醫藥箱出來。

顧及忍著痛，脫下身上的外套，裡面的襯衣已經沾在傷口上，要扯下來有些費力。

因為傷在左肩，顧及只有一隻手能動，多少有點不方便。可饒是如此，他還是收緊了力道，一鼓作氣將襯衣撕碎了。

「嘶！」

顧及疼的皺了眉，牙關也緊咬住。

因為自幼受過特訓，所以，他對疼痛的抵抗力是高於常人的，即使是剛才被子彈擦過，他也沒覺得什麼，這一下子撕扯下來，竟然這麼痛？

顧及想，肩頭的傷口裡怕是有殘餘的彈片。

「很疼……」

方瑤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顧及身旁，她這兩個字，用的是陳述的口吻，並非疑問。

「嗤……」顧及仰起臉來看向她，心想，要不是因為你的丈夫，我今天未見得會落到這種地步。

隨即又想到，她如今連自己的丈夫是誰都不知道，也算是可憐，便忍住了沒說。

「你……去幫我燒點熱水，會嗎？」

現在這種情況，顧及能夠依靠的人，卻偏偏只有方瑤了。

「嗯。」方瑤點點頭，也沒問燒水幹什麼，直接往廚房跑去了。

等到方瑤燒好熱水端過來，顧及已經點亮了酒精燈，手裡正拿著一把刀放在火上烤。條件有限，但顧及自己就是醫生，深知彈片留在體內的害處，所以，必須要要馬上拿出來。

他拿起一塊毛巾握在手裡，看了看一旁的方瑤。

方瑤顯然已經嚇傻了，她雖然不是很明白，可看看顧及的樣子，大概也猜到他要做什麼，雙手垂在身體兩側，緊緊的揪住衣服下擺。

「害怕嗎？」

顧及兩鬢潮濕，掛滿了汗水，輕聲問著。

方瑤點點頭，又搖搖頭。

顧及淺淺一笑，說到：「轉過身去，沒讓你轉過來，不要轉過來。聽到沒？」

雖是命令的口吻，語氣卻比剛才一路上要溫和許多。方瑤皺了皺眉，想想自己大概也幫不上什麼忙，只好點點頭，乖乖的轉過了身子。

等到方瑤背過了身去，顧及才拿起手裡的毛巾塞進嘴裡。

沒有麻藥，只能靠忍，還是自己對自己動手，縱使是心狠如顧及，也不由心中發麻……舉起右手，將刀子準確的扎了進去！

「呃……」

劇痛怎是那樣容易就能忍過去？大顆的汗水從額上滴下來，直眯住了他的眼睛。刀尖如他預料的那樣觸及了硬物，他知道，那便是殘存的彈片了。

按理來說，如果能縫合一下最好了，只是，自己給自己縫合，是萬萬做不到了。只能包紮一下，再用些外用藥，看看恢復的情況再說。

「喂，轉過來……」

方瑤似乎一直就在等著他的這句話，顧及一旦開口，她便立即轉過了身來。

低頭一看，剛才打來的熱水裡，已經一片血紅，顧及的肩頭也還在汩汩的冒著鮮血。

「啊！」方瑤吃驚的叫出來，隨後又緊緊捂住了嘴巴。

「嗤……」顧及嗤笑，這個女人和自己年紀一般大，怎麼看起來倒像個孩子一樣？單純的只是精神錯亂的緣故？

「你來幫我上點葯，還有……包紮傷口，會嗎？」

「嗯。」方瑤點點頭，走到顧及面前，鼻子里充斥著濃重的血腥味，不是很好聞。

顧及指點著她哪一瓶是消毒水，哪一瓶是外用藥，倒也沒有出錯。方瑤雖然思維有些遲鈍，但慢慢來，做的也很好。

剛才隔得遠，方瑤沒看清傷口什麼樣，這會兒離得近了，才看清楚。傷口倒不是很大，但血供豐富，鮮血直冒，加上顧及自己動手取的彈片，難免錯位，此刻看起來真是一片血肉模糊，滿目猙獰。

方瑤一邊包紮傷口，一邊卻又覺得鼻子發酸，眼睛有點發紅。

顧及察覺她情緒不對，垂眼一看，火光下，只見方瑤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這……顧及一驚，這算怎麼回事？

「喂，你沒事吧？受傷的是我，又不是你，你別告訴我你想哭啊！」

顧及皺了皺眉，最煩女人哭哭啼啼，這個還是姚尚君的女人，他就更煩了。

方瑤低著腦袋不說話，繃帶纏繞的時候，低低說到：「抬一下手……」

顧及聽話的抬起，只是，看著女人的樣子，好像是真的想哭啊！

「喂，我告訴你，你千萬別哭啊！最煩女人哭了，你要是哭，我就把你扔出去，這荒郊野外的，扔出去立馬就有野獸來跑出來把你給叼走！」

方瑤抬起頭來看向顧及，大眼睛眨巴著。

呃……好吧，顧及閉上了嘴，貌似這話說的是有點幼稚，如今來三歲的孩子都不相信這種屁話了。

「不會……」方瑤沉默了會兒，突然冒出了這兩個字。

顧及以為自己聽錯了，看著她在自己胸前將剩餘的繃帶打了個結，茫然的問到：「為什麼？」

方瑤站起來端起那盆血水，小聲說到：「顧及……是好人。」

她轉身走了，留下顧及怔愣在當場。

顧及是好人？

「嗤……」顧及失笑，還從來沒有人對自己說過這樣的話，就連他自己也不覺得自己是個好人。

也許在方瑤看來，他剛才拉開她，並因此而受傷，他就是個好人了？那小瘋子要是知道，留著她是為了威脅姚尚君，以換得更大的利益，還會這麼認為嗎？

「哧溜」一聲，邵寧左看右看，已經沒了姚恣昊的身影。心裡正想著少爺怎麼又不見了，腳下突然一沉，身子重重往下一墜，重心已失。

「啊……」

邵寧還沒撒開了叫，嘴巴卻已經被堵上了。

「……」姚恣昊瞪一眼邵寧，搖搖頭，卻是什麼聲音都沒發出來。

邵寧心裡那個顫啊，您是少爺，本事大，可別有事沒事的這麼神出鬼沒的！飛天遁地一樣，簡直嚇死個人！

姚恣昊蹲在天台的牆角，將一枚耳機塞進耳朵里，細細轉動左手腕上的腕錶。

邵寧在一旁看的直吞口水——高科技啊，完全看不懂，他一點也不好奇！

「走吧！小點聲。」

姚恣昊將東西收好，揣進口袋裡，說完這句話，人便直接跳下了天台，邵寧緊隨其後。

他們所在的這座樓，並不高，6層的高度，這也就在老城區還有，現在也已經列為政府拆遷項目里。

邵寧身手不錯，不然也不會才剛入了姚家沒多久就能進到姚尚君身邊。跟著姚恣昊沒多久，對於這個小老大，是真真佩服，這麼小個孩子，藉助著力點躍下六樓，竟然都不帶喘的？！

「你去前面巷口！今天我倒要看看，他還往哪裡跑！」

邵寧恭聲應了，幾個跳躍，奔向巷口。

姚恣昊則老神在在的堵在這一頭，滿是稚氣的臉上此刻卻滿是篤定的神色，絲毫不遜色於身經百戰的老手。

暗黑的巷子里，竄出個人影來，看到靠在牆上的姚恣昊明顯一愣。

「你？」

桑喬大驚，他是怎麼也不會想到，會在這裡遇見姚恣昊。

「意不意外？驚不驚喜？」

姚恣昊雙手插在口袋裡，頎長的身子往路中央輕盈的一蹦，嘴裡大笑著。

「……」桑喬一臉錯愕，顯然被他這話完全震住了。

「哼！」姚恣昊收住了笑容，倨傲的冷笑一聲，抬起下頜，垂下眼瞼，看人的樣子不屑到極點，像足了他的父親姚尚君。

「還想跑？我看你今天是插翅難逃！」

右手突然從口袋裡摸出來，姚恣昊一個蹲下，迅速張開右手拋向桑喬。桑喬只覺得右側膝蓋一陣劇痛，隨之變得麻木失去了力道，整個人繼而趴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