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方瑤以為是自己聽錯了，方才他對自己說了什麼？是她聽錯了吧？他怎麼會對自己說出那樣的話？

「沒聽清？那我……」姚尚君捏著她下頜的手關節處都已僵硬，將方才說過的話再說一遍？折磨的是她還是自己！

「別說……不許說！」

他還沒開口，方瑤已伸出手堵住了他的薄唇。

「不許胡說！」她靠在他身上拚命的搖著頭，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只要他哪怕再說一個字，那淚水就將無法控制。

「你騙我的，是在氣我是不是？你怎麼會這麼說我？怎麼捨得這麼說我？我的尚君不會這麼說我！」

她投進他懷中，淚濕的臉龐靠在他胸膛上，也不管是否會打濕剛換上的禮服，在他面前這般放肆，是她的特權。

姚尚君縱有再多的狠話也都說不出口。

她還在懷裡和他撒嬌，柔軟的身子貼著他，不停扭動。

「我……」她仰起頭看向他，想要告訴他自己的決定。

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方瑤話頭一被打斷，便不再好意思繼續說下去。

「你……先接電話吧。」她低下頭要從他懷裡離開。

姚尚君卻不肯了，她的話才說了一半，怎麼就這麼斷了？從這一半的話里，大概可以知道她要說的內容，她說他是她的尚君！他喜歡她這麼說，那種他只屬於她的專橫和霸道——讓他喜不自禁。

他幽暗深邃的雙眸凝望著她，圈在她腰上的手愈發用力，讓她不得離開一寸。

電話鈴聲急促而執著，因著二人之間的沉默比平日里要顯得響亮，方瑤聽在耳里，心跳都快跳出嗓子眼。

明明是自己主動的，現在卻怎麼又變成了他鉗住自己？她不是要拒絕，只不過是想讓他先處理公事。

她沒來得及說的話便是——

她想回到他身邊，她和林言的事她會和林言說清楚的，然後履行對他的承諾，像薑母說的那樣，無論之後發生什麼，他是善良還是邪惡，她都會同他一起承擔。

「咚咚！」

恭敬沉穩的敲門聲讓姚尚君不得不鬆開懷中的佳人，方瑤紅著臉背過身整理衣物，卻沒有離開的打算。

姚尚君一抬頭看到入口處的人，下意識的瞥了一眼正背過身整理衣服的方瑤。

這個林言，這個時候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林言雙眼對上姚尚君，臉上掛著公式化的笑容，其實眼裡看到的全都是一旁背對著自己的方瑤！

她果真在這裡，她還是來了這裡！

最近總覺得她不太對勁，雖然她以往對自己也就不是很親近，可他還是能感覺出來，她在努力的要接受自己。可這種感覺越來越淡薄，她的身上發生了什麼事？

她背著身子在做什麼？

瞳仁猛然收縮，對面站著的男子，他的唇上沾著的是什麼？

自己一樣是遊走在各色女子之間的人，怎麼會不知道這是什麼！這女人才用的唇膏是怎樣才會到了一個男人的唇上？而在這間辦公室里，只有瑤瑤和這個男人！

方瑤整理好有些起皺的衣物，轉過身來想要說自己先進去等著他，那些話她今天是一定要告訴他的。

「尚君，我……」

她舉著右手往休息室的方向一指，話還沒出口，便對上了林言溫柔謙和的目光，那目光在看到她時方露出驚詫之色，但也只是一瞬。

他好似對於她來這裡的事一點也不奇怪，看了眼沙發上的禮服包裝，又看了看姚尚君身上的禮服西裝，對著方瑤笑道：「來給姚總裁送禮服？」

沒等她回答，又看向了姚尚君，這身衣服穿在他身上真是合適！雖然瑤瑤一樣有為自己設計，可這個男人的穿在身上怎麼會那麼合適？她卻在他身上改了多少次？

他不想承認，可眼前的事實讓他嫉妒成狂——她的心底里刻著這個男人以及這個男人所有的一切！

姚尚君抬腿走向辦公椅，往上一躺，閉著眼不想看林言，他的嫉妒如此明顯，只有單純的瑤瑤看不出來。

「嗯，來找尚君確認一下。」

尚君？！林言一驚看向姚尚君。

姚尚君也是一愣，眼瞼動了動——這個小妖精，知道林言是個多危險的人嗎？就在他面前這樣張揚？

她的心思他還模模糊糊，可已叫他膽戰心驚。

這個林言和秦卓越不一樣，雖然他肯定林言的確是真的愛著瑤瑤的，可他一定不會像秦卓越那樣寬容。

「瑤瑤，過來。」

林言咬著牙保持著微笑的模樣，向方瑤伸出手，他還不想在這個時候對她露出兇狠強勢的一面，如果可能，他一輩子都不想在她面前露出這一面。無論他變成什麼樣不堪的人，都還想在她面前保持原來的樣子。

方瑤看著林言向自己攤開的掌心，望向閉目靠在辦公椅上的姚尚君。

他一副悠閑自得事不關已的模樣，她猶豫著張了張嘴，這時候如果他能像往常一樣讓她到他身邊，她一定就義無反顧的撲向他懷裡了。

可是他沒有，連睜眼看她一眼都沒有。

她這副樣子被林言看在眼裡，心裡該有多恨？只是這個時候，她還沒有意識到，對於林言的改變她太過遲鈍，終將給他們以後的生活帶來不幸。

林言固執的對她伸出手，她等著他向自己靠近。

方瑤氣悶的低下頭，向林言走過去，卻並沒有握住他的手，而是收拾起自己帶來的東西。

林言的手懸在半空，最終只能落寞而尷尬的放下。

「瑤瑤，你先出去，去車裡等我。」

他的語氣變得冷硬，他就是來找她的，現在已經找到她了，卻還不得不作出是來辦事的樣子。

方瑤仍舊期盼的望向姚尚君，他一直都不睜眼看自己，也不開口說話，一定是因為自己和林言在一起的事。

她弄錯了順序，應該先同林言哥說清楚再來找他的，當即她已經想好了要對林言攤牌。

拿起皮包和樣本圖對著姚尚君說道：「那我先走了！那件禮服你仔細看看有沒有不合適的地方。」

這句話聽起來像是在因工作而詢問他的意見，其實不然。

方瑤來這裡之前，因為害怕自己會害羞緊張的說不出話來，在禮服的口袋裡裝了一張紙條，是她寫給他的親筆信，她想要說的話也全都寫在上面了。

他從睫毛的縫隙里看著她離開，原來的西服外套還散在地上，怎麼樣想都有些淫靡的氣息。

方瑤才一走，林言便直直的衝到他面前。

將他的衣領一把抓住，他的脖頸因受到外力作用被迫的抬起。他的鼻息不耐的加重了——真是讓人火大的男人！

他睜開眼對上滿身怒意的林言，他這姚氏總裁辦公室什麼時候他林言想進就進了？

還有，林言現在是把手放在什麼地方？他以為就憑他可以把自己怎麼樣嗎？

「林總，放手。」他不想跟這樣的男人動手，能勞他熾君親自動手的，都是些厲害角色。

「你動她了？」林言手上力道鬆了些卻依舊沒有挪開手，他知道自己鬥不過這個男人，這個男人明明就比他邪惡，卻是有著最光明的身份，最磊落的手段。

「呵……」姚尚君伸手撥開林言那隻讓他作嘔的胳膊，和他姚尚君爭風吃醋？就憑他也配？如果不是他有意，在瑤瑤身邊哪裡有他林言的立足之地！

「滾，帶著你的女人一起滾！我姚尚君不要的東西，是從來不會後悔的！」

他暴喝著朝著林言，口中重傷著自己心愛的女人。

他知道她還沒有走遠，她每一步大概邁出多遠，他心裡都計算的很清楚。

他的話如一記悶垂重重的擊向她的後背，木門才在她身後關上，他的聲音從門縫裡飄蕩而出！

她表白的話還在舌尖上打轉尚未出口，他卻已經拒絕了她？！

手上的皮包和樣本圖都落在了地上，她的手撫上了胸口，稀薄的空氣正從她胸腔抽離，疼的她能感覺到肺部紋理都在震顫。

她痛苦的樣子引起了伏案的詩磊的注意。

他忙走到她身邊，扶住她焦急的問道：「方瑤小姐，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我幫你叫醫生！」

詩磊騰出一隻手要去掏手機，方瑤已趕在他前面按住他的動作。她搖著頭，指著自己落在地上的皮包。

「葯……」

詩磊仔細辨認了她口中微弱的吐詞，很快明白過來，她的皮包中有備用的葯。

忙將她抱至椅子上坐下，轉身取去她的皮包。

他的手指才觸及皮包，門就被大力撞開了，林言從裡面沖了出來。四處張望，立即鎖定了靠在椅子上的方瑤。

看她五官糾結在一起也知道她是犯病了，心裡又急又氣。

心疼她犯病時如此難受，更氣她因為姚尚君的話而如此難為自己！

詩磊已取了葯來遞到她手上，匆忙間端起自己的水杯送到她唇邊說道：「喝吧，先把葯吃了。」

林言扶著方瑤吃了葯，她靠在他懷裡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胸腔中漸漸飽滿起來。

疼痛緩解了些，她的目光便四處開始遊走。

林言來了，那麼他呢？

他不知道自己不舒服嗎？

怎麼這一次擁自己入懷的人不再是他？她已經向他低頭了也不管用了嗎？

他說的不是氣話嗎？是她自作多情了？他不要的東西！她是他不要的東西！

不，她要找他問問清楚，至少讓她死的明明白白的！

她突地從椅子上站起來，身子還有些搖晃，便要往裡面沖。

林言攬住了她急道：「瑤瑤，你還是不死心嗎？剛才他已經說得那麼清楚了！你們已經結束了！我們就要結婚了，不要再想著他了！」

他這話是說給三個人聽的，想要讓瑤瑤死心，安心的和自己在一起，想要姚尚君明白若是他心裡還有一絲留念就該斷了這念想，也想要讓自己明白，這一刻熬過去，瑤瑤就是他的。

「不，哥，你讓我進去問問他，你知道的，我還愛他，我心裡只有他，我沒有辦法愛你！你讓我進去問問他，他一定是生我的氣，氣我丟下他走了，氣我和你在一起，哥，你幫幫我，你陪我去告訴他，我們什麼都沒有！啊？」

方瑤舉止慌亂，抓著林言的手，腦子裡一片混亂，她顧及不到他人的感受，只想著姚尚君那句絕情的話，想要拚命挽回他們的愛。

她親手毀了嗎？能不能補？

「啪！」

林言按不住她，揚起手，一耳光狠狠的打在她的臉頰上。

她的哭鬧聲戛然而止，身子因這股重力跌落在地上。

林言這一巴掌打醒了她，她不是在做夢，她和他已經分手了，他不要她了，儘管是她提出的，可是現在放不下的人卻是她。

——這世上果然是沒有後悔葯可吃的！

她偏著頭，不敢看林言，她怎麼還有臉面對他？

她就是個一團糟的女人，外表如此柔弱，可對誰都這麼殘忍！她竟是辜負了所有愛著她的人，最後還丟了自己愛的人。

林言那一巴掌打在她的臉上，同時也摑在了兩個男人的心上。

隔著門的兩個男人心上都是一顫，身不由已怒其不爭的林言還有藏頭縮尾不敢將自己的真心展露的姚尚君。

姚尚君的手掌擊在楠木桌面上，狠狠的扣進板面——她說的每一個字他都聽見了！

——瑤瑤，我沒有生氣，沒有生氣，我怎麼會生氣？你從來沒有做錯過什麼事，錯的一直都是我。

等一等我，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若我還能站在你面前，一定好好聽你的話。

那時候若你還願意，不管被人如何唾罵，我都會追回你的。

只是現在，我不能親口告訴你，不管你是誰的——我都是你的！

……

門外一陣騷亂，有門開合的聲音，他想要追出去，可他的腳步如生了根般釘在地板上不能挪動一步。

林言抱起方瑤在姚氏眾職員詫異的目光中離開了，瑤瑤是如此脆弱，經過方才那一幕，她總該是死心了吧？

儘管他心中很不解，姚尚君對瑤瑤勢在必得的態度為何發生了這樣大的變化？

他的腦中想起那一晚在姚家別墅，姚尚君曾對他說過讓他好好照顧瑤瑤，他只以為那是失敗者的無奈。

那時他就覺得有些奇怪，現在看到姚尚君又是這樣的態度，心裡疑惑更甚，他這副樣子倒像是在託付什麼。

林言濃眉一擰，心裡有了計較，這其中必有什麼蹊蹺，為避免和瑤瑤的婚事生變，有必要好好的查清楚。

他抱著方瑤到了車上，方瑤捂著臉沒有看他。

直到他發動了車子，她才猛地從座椅上起來，拉開車門就奔了下去，林言反應已經夠快，下了車追上她的時候，她已經站在了電梯口。兩座電梯的箭頭都亮在向上的方向上。

她的指尖不停的按著按鈕，著急的看著上方的指示燈，淚水無聲的從她細瓷的臉上滾落下，喉間還有著壓抑的哭聲。

——她竟然還是不死心！還是要上去找他嗎？

林言向她靠近想要拉回她，她的身子微一躲閃，人已衝進樓梯口，她嫌電梯太慢，焦急的想要從樓梯跑上去？！

林言暗罵一聲，匆忙跟上她。

她輕盈消瘦的身子順著樓梯一階一階往上跑，氣息里混雜著哭聲，聽著越來越粗重，而後慢慢變得微弱。

她在13層的高度終於體力不支跌坐在水泥階梯上，大口喘著氣，淚水混合著汗水濕了額頭、臉頰，順著柔和的線條，匯聚在下頜處，一滴滴滾下，砸在地面上。

林言在她身旁坐下，他覺得自己很可悲，她為了另一個男人這麼拚命，他是她的男朋友不是嗎？卻在這裡陪著她做什麼？因為她愛的不是他，所以，他就得如此忍氣吞聲嗎？

他還沒有坐定，方瑤已再度站了起來。

這一次，他伸出了手，阻止了她繼續向上的痴狂舉動。

「坐下！」

「放手，林言哥！」她已經爬到13層了，再爬15層就可以見到他了，這個時候林言為什麼要攔住自己？

林言猛的一拽她的胳膊，將她摔在地上，他今日一再對她動粗，並非他的本意，實在是這個丫頭太過放肆！她眼裡究竟有沒有他？他才是現在她該在意的人！

他的怒意貫穿了他的胳膊，一拳擊在她身後的牆上，骨骼撞擊水泥鋼筋的響聲讓方瑤驚慌失措。

林言忍了又忍，看著她懼怕的樣子，他懊惱萬分，他快瘋了，快被她逼瘋了！

「你看清楚了，我才是你的男朋友，你和他分手了，我們就要結婚了！你再這樣，我會瘋的……我一直這麼寵著你，讓這你，你確定要這麼揮霍我的感情嗎？」

他說完靠在她的肩頭，她的頸側因汗濕而變得粘膩，可他還是如此喜愛，他錯過她太久，不能在錯過她的任何一面。

林言的話語和擁抱讓方瑤慢慢回過神來，她伸手抱住林言，在他的脊背上輕輕拍著，這個時候，有些話不能不說了。

她還能欺瞞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