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算是再心如刀絞，下面該做的依舊要做。

甄雙燕已經去世了，她們再不願意接受，這也是事實。

葬禮是在三天後舉行的。

甄雙燕去世不是小事，就是牢里的夏光學，也得到准許出來祭奠。

這畢竟是他的妻子。

忽然收到甄雙燕去世的消息，夏光學也是難以置信的，整個人都好像玄幻了一樣。

可待他走進靈堂，看到了甄雙燕大大的遺照，他就知道這是真的了。

別說夏悅晴，就是夏以寧都瘦了足足一大圈，讓夏光學越看越心驚。

夏以寧還叫了他一聲，但夏悅晴是完全沒有任何反應，只看著甄雙燕的照片，好像變成了一根木頭。

甄雙燕的葬禮並沒有辦得很隆重。

但收到風聲的程曉東，還是來了。

造化弄人，沒想到不過一段時間，就會變成這樣。

他站在裴逸庭的旁邊，想問問原因，又察覺到時機不對，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後面要將甄雙燕送去火化，夏悅晴暈了過去。

她早就強撐了好幾天，幾乎什麼東西都沒吃過，這下再也熬不住，直接暈了過去。

等夏悅晴醒過來，看到的不過一捧骨灰。

後來，她被葬在郊外夏悅晴父母的旁邊。

嶄新的墓碑上，鐫刻著甄雙燕的名字和照片，夏悅晴就這麼失神地看著。

這幾天流的眼淚太多，到此刻，她竟然流不出一點眼淚了。

眼睛紅而腫，稍微眨一下眼，都很痛。

裴逸庭在旁邊握著她的手，一直在說話：「姨媽肯定不希望看到你這樣，振作點，好嗎？」

他一句重話都不敢說，唯恐嚇到了她。

夏悅晴的面上獃獃的，毫無反應，好似一個木偶。

「小悅，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不管是為了姨媽，還是寶寶，你都要堅強。」裴逸庭嘆了口氣，將她擁在懷裡。

這幾天，暴瘦的人不止夏悅晴，裴逸庭也是如此。

瘦得幾乎脫了形。

「我怎麼堅強？」好幾天了，這是夏悅晴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這讓裴逸庭狂喜不已。

甄雙燕去世的打擊太大，夏悅晴幾乎完全沉浸於自己的世界里，不聽不穩，可現在，她總算說話了。

「我是劊子手，如果不讓姨媽去美國，她就不會因為不願意去而跑，不會因為驚慌失措而被車子撞。」

這樣的話，不管癌症治療得如何，最起碼姨媽不是以這樣的姿態和速度去世。

裴逸庭的心一涼，終究還是談到了這個問題，他的眉心狠狠抽動，英俊的臉隱隱發黑。

「不是你的錯。」他微微使勁，臉上布滿了煎熬。

「不要怪自己，是我考慮不周……」裴逸庭的聲音異常乾澀。

夏悅晴緩緩推開他，強撐起搖搖欲墜的身體。「我沒有怪你。」

他的出發點是好的，她不會懷疑的。

可她怪自己。

但凡好好跟姨媽說清楚，但凡親自送她去機場，或許這個局面都可以挽回。

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姨媽，對不起……」可是這聲對不起有用嗎？

夏悅晴說完，痛苦地低下頭，將臉埋在雙手之間。

裴逸庭深深看著面前的墓碑，感受到了無力，和悔恨。

甄雙燕去世了，她最終沒有將真相說出來，但他的心裡沒有愛解脫的感覺，反而被無形的枷鎖壓得更加無法喘氣。

「很晚了，我們先回去吧。」

眼看著天越來越黑，再不走，就要在這裡過夜了。

夏悅晴只是不願意接受甄雙燕去世的事實，可當自己都在姨媽墓前站了一下午，這個不接受，也要被迫接受了。

裴逸庭溢出一聲輕嘆，點了點頭。

回去的路上，夏悅晴提出一個要求：「今晚我想回姨媽家，我幫她收拾一下東西。」

沒等裴逸庭開口，她就繼續說：「這是最後為姨媽做點事了，放心，我會振作的。」

原本還想說什麼的裴逸庭最終沒有反對。

只是問了一句：「我陪你？」

夏悅晴搖了搖頭，婉拒了他的好意。「不用，家裡以寧也在，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他所做的一切，她都看在眼裡。

所以真的無法埋怨，更無法不知足。

她也心疼裴逸庭，只是想在甄雙燕剛剛走之後，再為她做一點點小事而已。

「我不放心你。」沉默了一會兒，裴逸庭淡聲說出心裡話。

夏悅晴扯了扯唇，「你該放心的，我沒有這麼脆弱。」

幾天時間，夠她冷靜的了。

裴逸庭擰著眉，終究沒再反對。

但他沒有直接送她回去，而是帶她去吃東西。

「你已經好幾天沒有進食了，既然答應了我要振作，就該徹底振作起來。」不管是為了她自己還是為了寶寶。

夏悅晴在他強硬的視線下，說不出再拒絕的話。

只能無聲地點頭。

吃的很少，但相比前幾天，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

裴逸庭感到欣慰，將夏悅晴的手包裹住，沒有說話，無聲中的理解，卻更為珍貴。

晚餐結束之後，他將夏悅晴送去到了夏家。

夏光學也在，頹廢地坐在沙發上，整個人顯得狼狽不已。

整個夏家的人都還沒有走出甄雙燕去世的陰影。

「我回來給姨媽整理一下東西。」這句話夏悅晴是跟夏以寧說的。

夏以寧點了點頭，「姐，我幫你一起。」

經過甄雙燕去世這件事，夏以寧是真的長大了，成熟了。

如果代價是姨媽去世，那夏悅晴還寧願夏以寧跟以前一樣不懂事。

她鬆開裴逸庭的手，對他說：「有以寧陪著我，你放心吧。」

裴逸庭的目光挪開，見夏以寧點了點頭。

「嗯，那我明天來接你。」

裴逸庭走後，夏悅晴和夏以寧來到甄雙燕的房間。

裡面盤旋著一股濃濃的藥味。

夏以寧輕輕嘆了口氣，有些哀傷地說：「姐，我們還是想開點吧，對我媽而言，這個突如其來的車禍未嘗不是解脫。」

夏悅晴明白了她的意思，沒有說什麼。「收拾吧。」

「哎。」一看就沒聽進去的，夏以寧鬱悶了一下，拉開甄雙燕的抽屜。

夏悅晴則打開衣櫃，將甄雙燕的衣服拿出來。

「哐當」一下，夏以寧那邊傳來一道清脆的響聲。

「怎麼了？」夏悅晴探出頭沉聲問。

只見夏以寧跟前掉了一個筆記本，而夏以寧，正瞪大眼睛盯著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