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你別怕，真的別怕，你抬頭再看清楚一點，沒有鬼，就是樹的影子被吹得搖搖晃晃，你不信，我打開窗戶給你看，這世上真的沒鬼，就算是有鬼，看到我在這裡它也不敢靠近。」

若水拍著小桃的後背不停地安撫著她，想要下床去關窗，可是小桃卻把她抱得緊緊的，死都不肯放手。

「有鬼，真的有鬼！小姐，我沒有看錯，我也沒有聽錯，剛才我還聽見了……聽到了嬰兒的哭聲！」小桃的聲音從若水懷裡顫抖著傳了出來。

「嬰兒的哭聲？小桃，你真的聽到了？不是在做夢？」若水的身體情不自禁的一抖，她猛然抬頭看向窗外。

「不是做夢，我根本沒有睡著，小姐，我真的聽到了！」

若水緊緊咬住了唇，她輕輕卻又堅決的拉開了小桃的雙臂，下了床，她直奔向長窗，沒有半點猶豫的一把拉開了窗戶。

小桃發出一聲驚恐的叫聲，把腦袋深深的扎進了被子里。

長窗外面，不知道從哪裡被風刮來了一片梧桐樹的落葉，掛在了在梅枝上，兀自被風吹得一晃一晃的，隔著窗紙看上去，就像是一個人頭的黑影。

除了那片落葉之外，只見清輝遍地，銀白如雪，紅梅點點，迎風送寒，連半條人影也沒有。

而且四下里一片靜寂，連蟲鳴鳥叫都不曾聽到。

若水登時吐出一口氣，回過頭來，對小桃道：「笨丫頭，你睜大了眼睛看看，哪裡有什麼鬼臉人，又哪裡有什麼嬰兒的哭聲，你這丫頭一定是在做夢！」

小桃躲在被子里，兀自瑟瑟發抖，聽到若水的話，她從被子里伸出腦袋，大著膽子向外面張望了一眼，果然沒有看到什麼人影，只有風吹著樹枝，在微微晃動。

「咦，真的沒人？但我明明親眼看到了啊！小姐，你、你、你再看清楚一點，真的沒有人嗎？」

「真的沒有人，要是有人來過，雪地上一定會留下足跡，你瞧，窗子外面的雪下得這麼厚，這麼軟松，要是有人真的站在窗前，怎麼會半點痕迹也沒有？」若水看得特別仔細。

小桃一聽，登時從床上跳了下來。

她不放心，跑到窗前仔細看了看，果然和若水說的一樣，雪地上乾乾淨淨的，並沒有人的腳印。

「不會吧，難道真的是我眼花了嗎？還是我在做夢？可我當時明明沒有睡著啊？」

小桃抓抓頭皮，滿臉的困惑。

「有的時候人就是這樣，會把夢裡發生的事情當成真實的，尤其是當你剛醒過來的時候，小桃，你一定是被夢魘著了，根本沒有什麼鬼面人，也沒有什麼嬰兒的哭聲，一定是我睡覺之前問了你那個問題，所以你才會夢到自己聽到小孩兒在哭。」

若水微笑著拍撫小桃的後背，從醫學的角度上來解釋這件事，其實一點也不奇怪。

「小姐，這個夢真的好可怕，簡直和真的一模一樣，我幾乎以為是真實發生的呢。」

小桃努力想從腦海中驅走看到的那個鬼臉人，她開始相信若水所說的是真的，自己是在做夢，剛才所看到的，都是在夢裡發生的。

因為那個鬼臉人的樣子，實在是太丑太可怕了。

她還從來沒見過一個人的臉能丑成那樣，那已經不像是一張人的臉，而像是傳說中的妖魔鬼怪。

所以自己一定是在做夢。

「我怎麼會做這麼可怕的夢呢？」小桃自言自語，她一想起那張丑怪的臉，兀自心有餘悸，打了個哆嗦。

「你夢到的那個人，真的長的很可怕嗎？」若水沒有忽略小桃的顫抖，她的眉梢幾不可察的跳了一下，若有所思地問道。

「非常非常的可怕，他的臉……簡直丑怪得不像人！」小桃叫道：「我從來沒看到過那麼丑的人臉，簡直是、簡直是……」她搜腸刮肚也想不出來該如何形容。

「就像是妖魔鬼怪？大門上貼的門神？」

「比妖魔鬼怪和門神還要可怕，小姐，他的臉就像是一堆被拍得稀爛的肉泥，然後胡亂捏在了一起，我都分不清他的五官在哪裡，或許，他根本就不是人！是山精！是樹怪！」

「小桃，你的形容真是……毫無想象力。」若水失笑道。

根據小桃的描述，她根本想象不出來小桃夢中見到的人長得有多可怕。

不過，不管有多可怕，那都是小桃的夢境，是她幻想出來的。

「傻丫頭，你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若水道。

「可是我白天的時候從來沒看到過這麼可怕和醜陋的人啊，我哪裡來的日有所思？」小桃歪著腦袋道。

「真的沒有么？你這兩天晚上在夢裡咬牙切齒的叫著一個人的名字，恨不得想要咬掉人家的兩塊肉，你都不記得了嗎？」若水微笑道。

「記得！我怎麼會不記得！那個德榮郡主，我一想起她來就氣得睡不著覺！」小桃恨恨地握緊了拳頭。

「這就對了，正因為你在心裡厭惡極了她，也恨透了她，所以在你做夢的時候，就會不知不覺地把她想象成一個極為怪異或是醜陋的人，這是很正常的現象，一般人在現實中做不到的事情，往往會在夢裡做到或是完成，現在，你懂了么？」

小桃恍然大悟。

「小姐你這麼一說，我就明白了，原來是這樣啊。」

她摸了摸手臂，忽然打了個寒顫，叫道：「好冷，好冷，這晚上的風真的冷刺骨，都是我不好，大半夜的做這麼可怕的夢，還把小姐你給吵了起來，你要是凍病了怎麼辦？」

她快手快腳地關上了窗戶，拉著若水一同鑽回熱乎乎的被窩裡。

這一次她閉上了眼睛，很快就打起了小呼嚕。

可是若水卻一直睜著眼睛，若有意若無意地望向窗外，直到曉色染白了窗紙，新的一天來臨了。

兩人剛剛用過早飯，陶衛就登門求見，並帶回來一個消息。

「柳姑娘，小桃姑娘，我家王爺查過黃曆，並請大師推算過，今兒個就是良辰吉日，所以他決定今日就和小桃姑娘行結拜之禮，並在府里大宴賓客，請來了許多親朋好友和王孫貴胄前來觀禮，請柳姑娘和小桃姑娘早做準備，等到吉時一到，就請兩位前往正廳行禮。這裡是我家王爺為兩位準備的服飾，這兩名婆子都是京中有名的巧手，梳的一手好頭，我家王爺特地吩咐她們來為兩位姑娘上妝。」

說完，他手一揮，他身後閃出兩名中年婆子，向著若水和小桃恭恭敬敬的行下禮去。

若水和小桃都愣了，小桃更是急得臉都紅了，一個勁的擺手。

「不要不要，我不要行什麼結拜之禮，你家王爺要收我當義妹，我已經答應了，那這事就這麼定了好了，為什麼要大宴賓客還要讓這麼多人來觀禮啊？我不去。小姐，你告訴他，我不去！」

她一想到那盛大的場面，心裡就慌得厲害，已經不知道有多後悔自己不該一時衝動答應下來。

早知道會這樣，她說什麼也不會答應的。

「小桃姑娘，我家王爺乃是咱們京中赫赫有名的惠親王，他更是堂堂的皇子之尊，他的認親之禮，豈可馬虎行事？否則傳了出去，我家王爺的面子上過不去，小桃姑娘你可以不在乎，但是我家王爺卻不能不在乎。小桃姑娘，請你為我家王爺想一想，是不是這個道理？」

陶衛的一張嘴巴果然是能說會道，幾句話就把小桃擠兌住了。

小桃想說不去，想要反悔，全都憋在嗓里眼裡說不出來，急得眼淚都出來了。

「小姐……」她可憐兮兮的扯著若水的衣袖，一個勁的對若水使眼色，想要讓若水替她想理由拒絕。

若水微微一笑，上前一步對陶衛道：「好的，有勞陶管家了，請替我和小桃回去轉告王爺，他送來的東西我們都收下了，等到吉時一到，我會帶小桃準時出席。」

小桃頓時大驚失色，她怎麼也沒想到若水會一口答應。

「小姐……」她咬住嘴唇看著若水。

可是若水一眼也沒瞧她，走到旁邊的葯缽旁邊，將葯缽里的藥丸倒入一個小葫蘆瓶里，塞好了瓶塞，遞給陶衛。

「陶管家，請順便幫我將這件物事交給你家王爺。」

「柳姑娘，這是何物？」陶衛不解地道。

「這是你家王爺想要的東西，所謂投桃報李，他待我和小桃這樣好，我無以為報，只好略盡一點心意了。」若水微笑答道，「你交給你家王爺，他自然就會明白是什麼東西了。」

陶衛突然變得有些激動，一顆老心忍不住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

補氣靈丹？

她交給自己的莫不就是補氣靈丹？

只是他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自己昨天才剛剛將藥材送了過來，不過一天一夜的時間，她居然就練成了這許多顆？

他剛才看得分明，若水那一葯缽里最少也有十幾顆藥丸，如果真的是補氣靈丹的話……

他的手心頓時發起熱來，將小瓶子緊緊地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