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靜遙離開,經過她身邊時,恨恨的颳了她一眼:「小人得志,等著瞧!」
對著這個醋意極盛的女人,老實說,夏凝是挺同情她的。
助理領了夏凝進內院。偌大的內院里種著幾棵桂花樹,花香滿園。
石台是個棋盤,棋盤上下了不少黑白子。葉將軍坐在石凳上,正吹奏著塤,吹得入了神的他,全然不覺有人進了來。
旁邊站著一名老管家,見著她來,手指放在嘴上,對她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
夏凝點了點頭,耐心在一旁等候。
老將軍吹的正是那首『長門怨』。
曲樂古遠,落花飛櫻,老將軍忘情的奏著樂,夏凝也不覺聽得痴了。
一曲作罷,葉將軍意猶未盡:「天回北斗掛西樓,金屋無人螢火流。月光欲到長門殿,別作深宮一段愁……」
察覺有人站在身後,葉將軍才想起夏凝來,看向夏凝的眼神帶了幾分不好意思:「小姑娘來了啊,你看我這記性。來來,小姑娘坐下。」
夏凝也不推諉,應了一聲,落落大方的坐在了葉將軍身旁。
給夏凝倒了一杯茶,葉將軍道:「小姑娘,喜歡鐵觀音嗎?」
夏凝點了點頭:「喜歡。」隨即喝了一口,溫茶下肚,淡淡的香味凝在喉間,讓人回味無窮。
「怎麼不跟易三少一起過來?」
老將軍突然冒出的一句話,讓夏凝愣在當場。隨即臉上一片潮紅。
原來她跟易雲睿的事情,葉將軍早已知道了。
「哈哈哈!」葉將軍爽朗一笑:「我說小凝哪,你一早告訴我你是易小子媳婦,也省得昨晚在公園裡那一番折騰。」
夏凝不好意思道:「葉將軍,這是我的工作,與易首長沒關係的。」
老將軍雙眸一亮,讚賞道:「也對,小姑娘你這種性格我喜歡!」說著,給夏凝斟了一杯茶:「我說小姑娘啊,易三可是你丈夫,以後就不要叫易首長了。這樣多見外啊。」
夏凝臉色微微一紅!點了點頭。
「葉將軍,對於昨晚我在公園裡吹塤的事,您老怎麼想的?」夏凝試探著問道。
以葉將軍的機敏,應該一早就看出她耍的小手段了。不知道葉將軍介意不。
「老實說,我得要感謝你。」葉將軍摸了摸塤:「很久了,沒聽別人吹長門怨了,小凝哪,你吹塤的功力不差。學了多久?」
「小時候奶奶經常吹給我聽的,所以從小就喜歡了。就纏著跟奶奶學了。」
葉將軍雙眸微微一閃,掩去眸底的複雜情緒:「噢,原來這樣啊。那你是怎麼知道我這老人家喜歡塤?」
四十年了,這個秘密,埋在他心底四十年。他喜歡塤,卻一直不敢提塤。更不敢見塤,他怕觸景生情。
「你喜歡的幾首詩里,都有提到『塤』這個字,所以我猜想將軍你應該是喜歡塤的。所以就大膽的試了試,呵呵。」夏凝說著,喝了一口茶。
「嗯,」葉將軍點頭,讚賞道:「很細心的姑娘,易三小子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氣。」
夏凝臉上一紅:「老將軍你過獎了。」在易雲睿身邊比她有才的姑娘多的是,她算老幾哦!
這幾天她所接觸的都是傳奇性的大人物。她的那些頂多不過小聰明,別人不怪她就很好了,她還奢望些什麼呢。
「晚上留下來吃個便飯吧,順道將易雲睿那小子叫過來。」
夏凝一驚,搖頭道:「葉將軍,睿他很忙……」
「忙什麼,」葉將軍手一揚打斷:「他的軍區就在這山後面,過來的話也就十多分鐘時間,不礙事的。」
未等夏凝回話,葉將軍對老管家說:「給個電話易三,就說我有事找他,別告訴易三他媳婦在我這裡。」說著,葉將軍笑著看了一眼夏凝。
夏凝臉上更紅。
「是,老爺。」老管家也是一臉高興,自從四十年前的事情后,葉老將軍心裡有愧,將自己整個封閉。不要說留人吃飯,對自家兒子也是極少說話。想到少爺,老管家頓了頓,有些話想說,卻又不敢說出口。
見著管家這樣子,葉將軍心裡瞭然:「如果乾寧在,一起叫來吧。」
「好的,我現在就去。」深怕葉將軍變卦,老管家三步並作兩步跑了出去。
葉乾寧,葉將軍的兒子。
關於葉將軍的故事版本很多,眾說不一。夏凝當然不清楚葉將軍的家事,不過有一點她是清楚的。就是葉將軍對自己唯一的兒子,很冷漠。
甚至外界有一種說法,說葉乾寧不是葉將軍的兒子,想必葉將軍是知道這種說法的,但讓人詫異的是,對於這種說法,葉將軍的態度是,沉默。
沉默,就是默認嗎?
還是葉將軍生性孤寂,根本就不想搭理紅塵俗事?
「小凝,會下圍棋嗎?」葉將軍問道。
夏凝看了一眼石台上的黑白子,棋藝不精的她,決定不拿圍棋出來獻醜。
「我不會下圍棋。」
知道夏凝話中有話,葉將軍說道:「女娃子說話直接些,今天老人家就陪你了。」
夏凝眨了眨眼睛:「我會下五子棋!」
等會易雲睿就會過來,她還是玩些不怎麼用腦子的遊戲吧。
十五分鐘后,易雲睿出現在葉宅。
看見下著五子棋的一老一少,易雲睿冷峻的臉上掠過一抹驚訝。
「又輸了。」看著棋盤上的殘局,夏凝很是挫敗。
老人家有大智慧哪,下多少盤五子棋,她輸多少盤。
「呵呵呵,老人家腦袋還是有點靈光的。」葉將軍瞄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易雲睿:「看,易軍長來了。」
夏凝一怔,連忙看向身後。正對上一臉淺笑的易雲睿。
夏凝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
她沒眼花吧?易軍長在笑哪……這笑得那個詭異。
「葉將軍,乾寧他有任務,要晚點回來,我已經通知他了。他晚上會過來的。」易雲睿對葉將軍說道。
葉老將軍點了點頭,喝了一口茶,站起身道:「天涼好個秋哪,老人家我去拿些茶葉來。你倆先慢聊。」
葉將軍一離開,偌大的園內只剩下易雲睿和夏凝兩人。
園內桂花花瓣紛紛揚揚的飄落,微風輕拂,花香帶送,園內靜謐宜人。
易雲睿穿著一身墨綠色的軍裝,更顯得他偉岸英挺,站在這景色唯美的園子內,更彰顯那一身不世的正氣昂然。
這一刻,夏凝的心跳得很快,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般,抿了抿嘴偷偷看了他一眼,對上他看著自己的熾熱雙眸,夏凝的臉立刻通紅一大片。
兩人的距離很近,近得夏凝可以清楚感受到易雲睿的氣息吹拂在她頭上,她低下頭,手絞著衣服,直覺的想要逃。
「那個……我看看能幫葉將軍些什麼……」夏凝邊說邊轉身後退。沒走兩步,便感覺手臂一緊!
「什麼時候到C市的?」
低沉磁性的聲音響起,好聽得很。夏凝心裡微微一顫,支吾道:「昨天到的……」
「來C市,怎麼不事先告訴我一聲?」
「這是公司臨時安排的,我也不知道。」怎麼感覺易軍長說的話有些怨氣?
「噢?公司臨時安排的。」易雲睿尾音微微拖長,嘴角揚起一個好看的彎道:「C市距離B市三百公里,坐飛機也要一個多小時,在這一個多小時里,難道小凝忘記了丈夫在C市?」
『丈夫』二字融進了夏凝心裡,感覺像糖一樣的甜,這一刻,夏凝很詫異自己的不抗拒。不但不抗拒,反而很受用。
「我怕你忙,所以……」
「就算我再忙,也是你的丈夫。妻子做什麼,丈夫有權利第一時間知道的。你說是嗎?」
易雲睿說話的聲音雖溫柔,字裡行間透出的意思卻是不可違抗。夏凝抿了抿嘴,雖然想極力的跳出去,話到嘴裡卻服了軟:「下次會告訴你的。對不起。」
「沒有下次。」大手一伸,易雲睿霸道的將夏凝擁進懷內。力度適中的剛好制止她的反抗:「你昨晚自己一個住外面的賓館?」
「嗯。」掙扎無用,夏凝只得伏在了他身上,點了點頭。
易雲睿不語,過了好一會才又開口:「歐以軒讓你做這個專訪的?」
「嗯。」
「他給你多長時間?」
「一個星期。」
「一個星期,」易雲睿輕喃著:「昨天,今天,還有四天半的時間。」
夏凝微微一愣,直覺易雲睿在打著什麼主意。
「做完這個專訪我就回去了。你不用招待我的……」
易雲睿雙眸微微一眯,嘴角的笑意更濃:「你是第一次來C市吧?」
「呃……」奇怪,易軍長想幹什麼?
摟著她的大手轉而握著她的小手,易雲睿爽朗道:「來,我帶你四處走走。」
「啊?不用了,我在這就行,你還要忙。」夏凝連忙抗拒,卻被易雲睿不由分說的拉走。
「首長,嫂子好!」等在門外的馮樂,見著兩人立刻行了一個軍禮。
「你留在這裡,等我們回來。」易雲睿簡單交代了一聲,拉走正要跟馮樂打招呼的夏凝。
時值九月,秋高氣爽,易雲睿和夏凝兩人走在林蔭小道上,兩人的手雖然緊緊相握,但一路下來都沒什麼交談。
夏凝靜靜的跟在易雲睿身後,與他相隔兩個身位的距離,聞著他身上淡淡的香氣,臉上的紅一直未褪過。
「喜歡這裡嗎?」易雲睿突然軒身問道。
夏凝一頓,點了點頭。
易雲睿靜靜的看了她一會:「你怕我嗎?」
一針見血,夏凝瞪大雙眸,眨了眨,然後低下頭:「呃,有點。」
易雲睿淡淡一笑,手微一用力,將她拉到自己身旁,大手放在了她肩上:「小凝,我是你丈夫。不用怕的。」
是啊,一個見面不足十次的丈夫……「你……不忙嗎?」不是說服役的軍人很少有空閑時間的嗎,怎麼易大軍長還有閑暇時間和她一起散步?
「我向部隊請假了,今天不忙。」
易雲睿言下之意,就是今天特地請了假來陪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