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中只有火焰燃燒的聲響，氣氛凝滯。

隆慶帝是懷疑陸錚有意嗜君？

陸錚緊緊抿著嘴唇，不肯再開口。

隆慶帝盯著陸錚，深不可測的眼眸微微一沉。

顧瑤頭疼了。

她是不會相信隆慶帝身邊除了他們兩人之外再沒有死士的。

縱然隆慶帝以前稍有放鬆，他身邊也會有死士存在。

畢竟按照他自己所言，他經歷過宮變，如何不防著？

當日先帝傳位也是因為太子死了。

隆慶帝又答應善待齊王等眾多皇子，先帝才沒有放最後的殺招。

可能還有陸皇后同陸家的面子。

先帝可比隆慶帝更為看重陸家，也更希望陸家與國同富貴。

顧瑤聲音輕柔打破寧靜，「陛下。」

漂亮的女孩子發出柔柔的聲音，還是顧湛的女兒，隆慶帝面緊繃的肌肉放鬆。

此時他總算明白先帝面對陸皇后時的複雜心情。

明明知道陸皇後會為自己的丈夫說話，先帝還不得不聽，不得不給陸皇后開口說話的機會。

當年……陸皇后幫他很多，沒有陸皇后在宮中經營，他根本瞞不過先帝，更不會麻痹太子兄長。

在先帝駕崩后，陸皇后帶著人哭靈，看不出有多傷心，只是按照規矩叩拜。

然而隆慶帝見到陸皇后回到後宮，哭成了淚人，幾乎崩潰，還說著對不起，對不起！

當時他登上帝位是興奮的，意氣風發的。

從來他就不大喜歡先帝的施政，總認為他會做得比先帝好。

陸皇后對先帝的內疚同哭到崩潰，讓他很是惱火，彷彿他做了壞事一般。

甚至他不知道陸皇后是對不起先帝，還是對不起太子兄長。

不知是賭氣，還是證明沒有陸家，他依然能坐穩皇位。

總之隆慶帝越發冷落他，寵愛皇貴妃等人，縱容得寵的妃子給陸皇后添堵！

「陛下……」

顧瑤不敢打擾隆慶帝深思。

按照犯罪心理學角度考慮，隆慶帝此時心思複雜，會想起很多被他故意遺忘的記憶。

同時隆慶帝也是脆弱多疑的，稍有不慎，造成的不可挽回的後果。

顧瑤不蹭催促回憶往事的隆慶帝。

她都打算好了，倘若她說話惹惱了隆慶帝，她就直接喊我爹是顧湛！

她喊得很大聲，吵醒顧四爺，把安撫隆慶帝的麻煩交給他！

顧瑤是有底牌的人。

「說吧。」隆慶帝扯了扯嘴角，「你比你娘好，真心實意對錚兒。」

顧瑤揚起亮晶晶的眸子，輕聲回道：「方才陛下說陸錚同您說的一模一樣，這話不對。」

「嗯？」

「他是您的臣子，而您是先帝的兒臣，您有資格去爭取，而他沒有！」

顧瑤聲音抬高了幾分，「他的惶恐是真情實意，救您也是真情實意，陛下，您就算不相信陸錚，也該相信您一手教養大的陸錚不會背棄天下，眼看著國朝四分五裂。」

「陸錚曾經同我說過，他遇見我之前最大的心愿就是收復遼東，遠征太陽照射下的疆土。」

最後一句是顧瑤加上去，特別中二，往日她是沒臉說的。

同顧四爺相處久了，顧瑤的臉皮也練得很厚了，中二怎麼了？

管用就行！

命都沒了，要臉皮何用？

陸錚手指一下下暗暗扣著地上的石縫，以後不能應該減少瑤瑤同顧四爺在一起的時間，否則他的心尖尖上的人就被顧四爺帶壞了。

或是也被隆慶帝寵著了。

最疼最寵瑤瑤的人只能是他！

陸錚絕不會似隆慶帝讓陸皇后幫忙爭寵，護著生母。

然後隆慶帝還虧待了陸皇后！

隆慶帝嘴角揚起，有幾分欣慰，「錚兒有此心就好，朕相信錚兒。」

一個沒有皇子名分的私生子即便坐在龍椅上，也不會有人臣服，更會激起其餘皇子的拚死抗拒。

隆慶帝負起陸錚，「朕沒有懷疑你，只是想起往事，多了幾分感嘆，再想到行宮同京城的亂攤子，朕有些……沮喪，怕這一切真是報應。」

「嗚嗚，抱一個。」

顧四爺喃喃自語，似抱人一般抱著本該蓋在身上的披風。

顧瑤記得這件披風是陛下的。

隆慶帝示意顧瑤不要出聲，「你想抱誰？」

「悅娘……」顧四爺顯然有點睡迷糊了，熱度還沒完全退下去，腦子自然短路，更添幾分糊塗：「香香軟軟的，可好抱了。」

「顧湛有人背叛皇上，你怎麼辦？」

「……誰敢？！陛下……」

顧四爺睜開眼睛，迷糊的還未完全清醒，「陛下……別忘了…忘了臣啊。」

他所有的記憶都停留在跳下水扛起小橋，記得隆慶帝平安渡河了。

「爺是死了嗎？爺沒做大多的壞事，應該不至於去十八層地獄，這是……」

簡陋的山洞，他又是平躺著，黑漆漆的，入目都是一些凸起的石頭，陰森恐怖：「這是第幾層地獄呢？倘若是三層以下，爺就要鬧的，爺不是好人，可也不是個大壞蛋。」

「你沒下地獄。」

隆慶帝一副受不了顧湛犯蠢的樣子，可眼角的笑紋卻能夾死蚊子，他的手摸了摸顧湛的額頭，「還有一些燙，不過熱度已經降下來了。」

顧四爺眨著烏溜溜的眸子，看清楚搭在自己頭上的手的主人，「陛下，嗚嗚，臣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顧四爺翻身而起，拉著隆慶帝的胳膊，「您沒把救駕的賞賜給顧瑾同臣的大哥吧，臣覺得自己還能為您繼續效力呢，還不到他們分臣遺產的時候。」

隆慶帝：「……你的腦子到底想得都是什麼？」

「榮華富貴，吃喝玩樂。」

顧四爺哽咽道：「難不成陛下還想讓臣想別的？臣不是都貢獻出了顧瑾顧珏了嗎？那些朝廷大事他們能幫陛下辦得妥當。」

「臣也叮囑過瑤瑤，她嫁給陸侯爺后，不可過於糾纏陸侯爺，不要太纏綿了，反而應該鼓勵陸侯爺多為陛下出力，她若是無聊的，臣待她出門玩兒。」

隆慶帝沉默良久，抬手狠狠揉了揉顧湛的腦袋，「這一次，朕就給你兒子們一個為朕辦事的機會，京城，朕交給顧瑾了。」